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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武艺史是日本、韩国体育史研究的重要领域,特别是万历援朝战争引发的中、日、朝三国之间的武艺交流,尤为日韩学界所关注。尽管中国武术在东洋武艺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国内学界相关成果并不多见,涉及古代中朝武艺交流的研究更是凤毛麟角。在我们宣称中国传统武术文化历史悠久、博大精深,呐喊着中国武术国际化传播的历史时刻,武术对外传播史研究成果"匮乏"的境况总还是有些不合时宜。缺乏了历史的给养与借鉴,武术的国际传播就会如同无源之水,难成奔流不息之势。并且,中朝武艺交流史研究一直由韩日学界所主导,这种学术失声不仅是对传统武术文化的亵渎,亦会弱化中国在东洋武艺史上应有的地位。为清晰万历援朝战争时期浙兵武艺东传朝鲜半岛的历史脉络,对古代中朝的相关史料进行了文献学分析和历史考证,针对什么是浙兵武艺?为何会传入朝鲜半岛?如何东传至朝鲜半岛等问题展开研究,力图清晰浙兵武艺在朝鲜半岛传播的历史脉络。日本于1592年4月以朝鲜拒绝联合攻打明国为由发动战争,史称"壬辰倭乱"。倭乱爆发后,朝鲜溃不成军。为改变兵不堪战的局面,朝鲜在摈弃其传统"五卫阵法"的同时,开始了探求"他山之石"的尝试。浙兵抗倭过程中所展现出来的技战术优势让朝鲜艳羡不已。浙兵入朝后,朝鲜历经周折求得《纪效新书》,责令领议政大臣柳成龙与从事官李时发精心研读,又遣通晓汉文经典的儒生韩峤请教东征将士,力求通晓真义。壬辰倭乱引发的中、日、朝战争,推动了朝鲜以《纪效新书》为轨范,全盘吸纳浙兵技法构建军事防御体系的变革。《纪效新书》是浙兵操练之规范、练兵之标准,其涉及武艺的记载,亦是探讨明代武术形成与发展的理论渊薮。《纪效新书》图文并茂地记录了藤牌、狼筅、长枪、镗鈀、腰刀等武艺的操练规式,是浙兵武艺的理论载体。朝鲜引入浙兵武艺,亦始于对《纪效新书》慕求与研习。万历二十一年(1593)正月平壤大捷后,宣祖会见李如松,得知明军获胜关键是使用了戚继光《纪效新书》的御倭技法。宣祖当即表达了观瞻诉求,被李如松婉拒后,密令译官从其手下购得。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使《纪效新书》的操练技法在朝鲜上下备受推崇,被奉为练兵之圭臬,围绕"鸳鸯阵"所创设的浙兵武艺也由此在朝鲜半岛得以迅速推广。万历二十一年(1593)八月,为更好地系统地学习抗倭技法,宣祖训示设立训练都监。训练都监全面职掌教官选派、技艺传习、武籍编纂等操练事宜,是浙兵武艺在朝鲜半岛传播的重要枢纽。为确保操练效果,训练都监推行明军备倭总经略宋应昌"同衣甲、同器械、同技艺"的"三同"训练主张。为扭转杀手操练的踯躅局面,训练都监通过完善试艺、武举等制度进行激励。除此之外,朝鲜还制定了扩大武举试取人数、设立专门试取通道的政策。为配合朝鲜操练杀手,明廷陆续选派教官予以援助,其过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从万历二十一年(1593)十月至万历二十二年(1594)十二月,主要由南兵参将骆尚志及其驻留朝鲜的属下组成。第二阶段从万历二十三年(1595)初至次年年底。由于第一阶段朝鲜选派士兵的数量有限,加上操练重点在于砲手,且藤牌、长枪、狼筅等技艺的掌握需待时日,故宣祖认为操练重点在于杀手。为扩大杀手操练规模,明廷陆续向朝鲜派遣了千总陈良玑、游击胡大受等百余名教官,开辟了传教浙兵武艺的新局面。第三阶段始于万历二十五年(1597)二月,于万历二十六年(1598)十二月结束。由于日本再次发动侵朝战争,为增强朝鲜军队的御倭能力,明朝在出兵救援同时复遣教官赴朝传教。经过此前两个阶段的训练,朝鲜杀手操练已卓有成效,传教重心开始转向选拔技艺精炼者进行强化训练,从而为朝鲜培养技艺精湛的本土教官。战争结束后,朝鲜又多次向明朝提出派遣教官的申请,明廷则均予以婉拒,浙兵武艺的传教开始转由朝鲜本土教官负责。万历援朝战争的爆发,为中朝武艺的深入交流创造了历史契机。在社稷为墟的危急时刻,援朝浙兵在展现出来的技战术优势,使朝鲜明确了通过效仿浙兵技法强军固防的革新方向。戚继光围绕鸳鸯阵所创设的浙兵武艺,也由此成为朝鲜推崇的御倭技法。在中朝两国的共同努力下,朝鲜新设"训练都监"这一国家机构,选派浙兵将士为教官,依《纪效新书》规式,采用"同衣甲、同器械、同技艺"的方法操练浙兵武艺,打造了一支戚家军的海外嫡脉。万历援朝战争时期浙兵武艺在朝鲜半岛的传播,在中国武术传播史上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并由此拉开了朝鲜系统学习与吸纳中国武术文化的历史序幕,推动了东洋武艺深入而又持久的交流。此后百余年间,朝鲜在万历援朝战争时期中朝武艺交流的基础上,不断汲取中国武术文化精髓,最终编纂了包含棍、长枪、藤牌、镗鈀、狼筅、双手刀等"二十四般武艺"的《武艺图谱通志》。遗憾的是,中国武术传播史这段辉煌篇章鲜为国内学界关注,中朝武艺交流亦有许多未被呈现的历史,故期拙文能有抛砖引玉之效,吸引更多同仁关注于此,还原中朝武艺交流更多未知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