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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语言学的五大理论假设之一就是具身认知,即人们运用身体五官来体验和认知世界,语言与人的具身体验过程及认知结果密不可分,应当从人的角度解释语言(张辉、孙崇飞,2014)。在人类的五种官能中,视觉感知是最重要的。人类通过视觉来认知世界。视觉是信息获取的最重要的途径。视觉与思维,密不可分。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因此,从视觉到认知的语义演变规律在世界上的语言中普遍存在,是世界语言的共性。以往关于视觉隐喻的研究主要关注这一规律的普遍性。事实上,在共性之下也有差异。比如汉语中,“我理解了”,可以说“我明白了”,“我看清楚了”,不能说“我看见了”。而英语中,I understand(我理解了),可以说“I see”(我看见了),“I am clear”(我清楚),不能说“I am bright”(我明白了)。因此,本文在认知隐喻理论的框架下,同时依托概念化的识解操作来研究视觉词汇的词义演变现象,开展了系统的汉英对比研究。本文着重考察汉英视觉词汇语义演变的差异,并从认知突显和概念化的角度对差异进行了解释。本文的基本假设是,从视觉域到认知域的隐喻投射中,不同的语言对视觉要素的选择、编码和概念化不同,从而导致了语义拓展的差异。过去几十年的隐喻研究主要从涉身体验和概念拓展的方面出发,捕捉人类认知上的共性,为不同层面的语言现象提供理据性的解释,也从语言中获得汇流证据。基于认知隐喻的语义演变研究在关注一致性的同时,对差异性的讨论不够深入。具体来说,主要原因有以下两点:一是对认知域的刻画过于简单;二是对隐喻映射的分析不够深入。因此,本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础上,提出了一套研究语义演变的思路和操作方法。首先,本研究建立了视觉事件框架,理清了视觉域的基本要素,然后参照王寅的ECM理论,建立了视觉事件认知域,可以解释视觉域内的语义变化,最后在概念隐喻理论的框架下,建立了从视觉到认知的跨域映射,提出了语义拓展的初步研究框架。初步分析框架综合了Sj?str?m(1999)关于瑞典语的研究和Lakoff&Johnson(1999:238)提出的一些基本的视觉隐喻映射。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心理认知域来自原视觉域的词汇。语料分别选自汉语语义分类词典和英语语义分类词典。参照隐喻地图(2015)研究中关于隐喻识别的方法,我们对相关认知范畴下的视觉词汇进行了较为穷尽性地检索。汉语和英语的词典不一定完全对等,但是能够反映出各自语言的一些特点。汉英语言的对比也可以发现人类认知的共性与差异。本研究涉及共时和历时层面的语义演变,特别是汉语视觉词汇的历时演变研究将弥补该方面汉语研究的空白。研究发现,汉英视觉词汇从视觉义到认知义的语义演变都是系统性的。特别是汉语视觉词汇系统性的语义演变,从类型学的角度,对Sweetser(1990)提出的关于印欧语中系统的语义演变进行了补充。对视觉词汇的历时演变的考察发现,历时演变来的汉语词汇主要以“目”、“见”、“日”为部首,英语历时演变来的词汇主要源自基本印欧语词根*spek’-,*weid-,*(s)wer-。英语从视觉义到认知义的历时演变的类型和词语数目更加丰富,更呈现出系统性。对汉语和英语的考察都印证了Sj?str?m(1999)指出的,光是从视觉到认知的语义演变中的一个重要因素。隐喻转喻机制是从视觉义到认知义的演变机制。隐喻投射是主要的演变机制,先转喻后隐喻或先隐喻后转喻的语义演变都围绕核心的隐喻投射,其中以先转喻后隐喻为主,先隐喻后转喻的情况比较少。相比之下,汉语视觉域内的转喻变化更加丰富。总的来说,汉英视觉词汇语义拓展的总体趋势一致,差异主要体现在与视觉感知方式和方向有关的语义拓展,以及关于“理解”的语义拓展。本文应用突显识解操作中的“侧重/基体”对汉英语中理解义表达上的差异进行了分析,发现其深层次原因在于英语更加关注视觉行为的结果,而汉语更加关注视觉行为的方式以及光的重要性。英汉对比的差异可以帮助人们了解和认知不同民族的社会文化之间的异同,促进文化交流。这些差异还可以进一步通过实证研究来论证。最后,本文的研究模式还可以应用于其他词汇的研究(如听觉词汇等)。本研究成果将有助于进一步揭示英汉民族的认知习惯和思维特点,对于丰富语义学理论、对词汇教学、词典编撰、英汉翻译和跨文化交际方面也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