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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世纪70年代末伊始,精神分析领域发生了一种主体间转向,即从单人心理学范式走向双人心理学范式。现如今,主体间取向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成为当代精神分析领域中最为重要的一部分。本文以主体间视角为基础,借鉴现象学、古典实用主义和动力系统理论等资源,提出心智三层级模型(内心维度)和双人互动的多重交流模型(人际维度),尝试对精神分析理论进行整合与重构。在内心维度上,人与世界的直接互动为依赖于表征的“旁观者模式”奠基。从种系演化的角度来看,这一点更为明显:身体(不依赖于表征的直接互动)为逐渐发展出的潜意识(有表征、无觉知)和意识(有表征、有觉知)活动提供了基础。由于表征的出现,有机体具备了相对独立的内部世界,能够对互动进行模拟,发挥一种“替代行动”的作用,还能在某种程度上超越现实,为创造性和幻想提供有利条件。更进一步地,可以将个体的心智分为由低到高的三个层级:身体、潜意识和意识。身体作为最底层,一方面作为连接内外世界的“中介”,另一方面表现为一种知觉—运动能力(身体图式),实现与世界的直接互动。潜意识作为中间层,包含亚符号和符号的表征。在精神分析领域中,前者主要涉及个体与他人的互动模式或策略,后者主要与自体表征与内部他人(或客体表征)有关。意识位于最高层,与语言密切相关。其可以通过觉察和反思,对身体和潜意识进行自上而下的调节。在人际维度上,从心智的三层级模型出发,可以将人际间的交流方式划分为6种基本类型,即身体—身体、身体—潜意识、身体—意识、潜意识—潜意识、潜意识—意识和意识—意识。在人际互动中,布伯区分的“我—它”关系和“我—你”关系可以视为最基本的两种互动模式,其普遍存在于亲子关系、同伴关系和亲密关系中。“我—它”关系可以通过语言、情绪和身体行动等途径来进行,实现对他人的操纵;“我—你”关系的实现则意味着全身心投入对话之中,其典型的表现形式是情感调谐。在兼顾人际维度和内心维度的思路下,本文对个体发展和治疗策略进行了新的解读。在发展过程中,个体在关联与个体化的辩证张力中被塑造。从关联的角度来看,亲子关系中的安全型依恋互动是“我—你”关系模式的典型示例。当安全需要无法得到满足时,个体可能会使用索取、顺从、回避和控制策略,“我—它”关系模式在其中反复上演。在自恋需要的获取上,理想情况是母婴在幻想和现实之间维持一种动态平衡。如果自恋需要无法得到满足,个体会倾向于建立好高骛远的目标、在人际互动中控制或操纵他人来获得价值感。在同伴关系中,通过相似性(及伴随的差异性)体验,个体与他人可以更顺畅地分享内部世界的体验,促进相互了解,加深友谊关系,克服孤独感,并融入更大的团体或集体,促进自体的发展。在亲密关系中,融洽的性行为有助于伴侣双方维持关系,不融洽的性行为可能会成为“权力争夺”的战场,“我—它”关系模式在其中占据主导地位。从个体化角度来看,理想的情况下,个体与他人的边界维持着动态平衡,相处融洽,表现出一种独处的能力。不理想的情况下,双方的边界会出现问题:或者是边界消解、模糊,个体成为他人的附庸或者他人成为我的附属品;或者是联结切断,造成孤独或“虚假的独立”。这些不同类型的互动都“积淀”在个体的内部世界中,形成“多重内部回路”或“多重内部工作模型”,使心灵不断丰富和多样化。在本文的整合视角下,精神分析治疗发生于分析师与来访者组成的主体间系统之中。在前反思的互动层面上,分析师需要通过“以身作则”的方式,为来访者的改变提供榜样,如对使用回避和顺从策略的来访者提供支持,对使用索取和控制策略的来访者限定边界。在反思的觉察层面上,分析师可以帮助来访者从当前的互动中“退后一步”或“按下暂停键”,看到互动的其他可能性。这可以通过简要“复述”来访者的叙述、解释来访者的互动策略、解释来访者的其他材料(如情绪状态),以及录像后进行回放和分析等方式实现。此外,精神分析治疗的推进不仅发生在相对安静的时刻里,还在一些特殊时刻中发挥关键作用,如相遇时刻、情感突出时刻和关系破裂后的修复时刻。未来的精神分析研究在密切关注临床经验的同时,需要继续加强与其他学科领域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