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马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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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的“超马天后”,却被迫切除腿与脚趾,“超马”生涯戛然而止。现在,她要面对的,是一场更严酷的人生马拉松。
  往年除夕,邱淑容都这样回婆家:用跑的!全程43公里,跑4个小时,中间不休息。
  身为超级马拉松选手(42公里以上的比赛称为“超级马拉松”——编者注),这距离对她而言和进厨房没差太多。去年3月,她在希腊“超马”比赛中,勇夺世界亚军;8月间,她远赴法国参加“穿越高卢”超马大赛,18天内如愿完成了1150公里,那是她17年马拉松生涯的最高点——也是终点。
  
  细菌袭击厄运上身
  
  在超马比赛中,看似温和的跑步,实是危机重重:碎石子路可以让你脚骨粉碎;烈日足以让你肾衰竭、脑损伤;脱水让你细胞坏死、肌肉痉挛;水喝太多又叫你反胃、抽筋。撑下去?放弃?一个判断失准,就可能倒地不起。完成一场超马,要靠体能、靠意志,更少不了运气。
  这回,邱淑容碰上厄运。“第一天脚底就破皮。”这种事常有,她按惯例把血水挤出、消毒伤口、贴上人工皮,继续跑,浑然不知细菌已不动声色钻入伤口。第17天,她开始剧痛,一拐一拐地继续跑;最后一天,最后5公里,“觉得脚好酸,前所未有的酸。”几乎是走到终点。
  赛程一结束,她就发高烧陷入昏迷。医院宣告她得了败血症,发过两次病危通知。最终,命是捡回来了,为邱淑容带来无数荣耀的双脚,却已残废——右脚从大腿以下被截断,左脚脚盘前端遭切除。
  
  中年开跑屡创纪录
  
  “出事之后还没来过这里。”半边裤管卷成一团,邱淑容端坐在轮椅上,望着碧绿的澄清湖,恍如隔世。
  过去十几年来,为了维持超马比赛所需的体能,她每天清晨从家里跑到这里,绕着湖跑上几小时,再回家更衣上班:“跑着跑着,觉得整个澄清湖都是我的,很享受。”
  这湖见证了她的蜕变。她原是平凡的职业妇女,白天工作,晚上带小孩。35岁那年,她被公司征召参加运动会。运动会过后,她继续跑,遇到跑步比赛就报名,每次都能得名次,蓦然发现:“怎么跑步这么简单!”
  就这样,从5公里、10公里、马拉松……2002年,她正式跨入42公里以上的比赛,也就是“超级马拉松”。进入之后就没输过。澄清湖陪着她,一一刷新台湾50、100公里、12小时、24小时、36小时女子纪录;希腊7天7夜之战,更让她赢得“超马天后”的封号。
  
  超马精神坚持到底
  
  在一般人迈向中年危机的年龄,邱淑容却重新找到人生的热情和定位。在公司,她不再只是负责归档的职员,成了传奇,成了精神典范。
  她承认,自己跟其他超马选手一样,灵魂中深深烙着“坚持到底”的标志。只是,这个代价未免太高了,我不禁问:“为什么非跑完不可?”
  她拔高音量,不敢置信:“当然要跑完啊!怎么……当然是要跑完!”
  可是,如果很痛,不能就停下来?“哪个跑马拉松不痛的?”
  可是,为了跑步失去双脚,值得吗?“当然不值得,”邱淑容又好气又好笑,“如果有人跟我说这样跑下去会截肢,我当然会停下来。”
  所以她不后悔跑完?“当然,我那时还能跑啊,为什么要放弃?”
  跑到产生幻觉、喃喃自语、逆向而跑;跑到心肌梗塞、当场送命的,邱淑容都见过,没有一位超马选手会为了脚底破皮半途而废。
  我哑口无言。或许对超马选手来说,没有足够的理由而放弃,不仅是无法释怀的耻辱,自我认同也可能随之解体吧。
  她承认跑步会上瘾,外人难以理解。“我第一次去跑24小时超马,跑完脚肿起来,去看骨科医生,他说,‘是哪个疯子排这种活动给你们跑?而且还有你这种疯子去参加?”’
  
  事事乐观处处平顺
  
  她不后悔坚持,那么,如何看待这场意外?她将一切归诸天意:“我的人生,在出事以前,真的是太顺利了,老天爷要我跌一跤,让我知道痛。”
  邱淑容说她“从小没吃过苦”:工作顺利,家庭和美,老公体贴,女儿乖巧。然而细问她幼时家境,算是贫苦的。只是那些足以让别人抱憾很久的委屈,她都忘得很快,也难怪事事“平顺”。
  邱淑容说,她乐观,是因为没有悲观的理由:“我先生对我太好了,每场比赛他都到,开车一路陪着。我说给我帽子,他就给我帽子,给我眼镜……没有的他就赶快去买。”出事之后,上厕所都要先生抱,“没看过他皱过眉头”。
  亲友似乎比她还失落伤痛,有一位好友打电话给她,“事隔那么多个月,她还是泣不成声,只好换成我去安慰她”。
  回台湾后,邱淑容一共动了4次植皮手术,准备装义肢。她的希望就是能“站起来,走路,回去上班”。这愿望平凡但艰巨。眼前,另一场人生超马已经鸣枪,邱淑容再度起跑,耳边是先生和亲友的加油声。这回,她只有一个对手——她自己。
  
  责任编辑 王克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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