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言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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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秋,她休假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城市探望父母。那个午后,陪母亲逛街的时候,她遇到高中时的好友晓丹。晓丹大学毕业后回到小城生活,而她毕业后便出国进修,彼此已有两三年不见,也几乎断了联系。
  久别重逢让彼此格外欢喜。当即,晓丹拉着她约了几个昔日的同学小聚。
  聚会的地点,选在当初读高中时他们最喜欢的一家名叫“时光”的咖啡店。小城日新月异,但“时光”一如往昔,依然是小而温馨的空间,素雅疏离的格调。
  问候、寒暄,然后便是无尽的回忆,隔着时光的界限,那些曾被搁浅的记忆一点点缓缓而来——那个瘦瘦高高爱穿白衬衫的女生、总是独来独往的清秀少年、有着可爱口头禅的班主任……然后,一个男同学就说到了他,当初,那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语文老师,说起他当年的英俊、才气和风度翩翩,是当初班级里所有男生的偶像呢。说着,男同学笑起来。
  她忽然愣住了。在她愣怔的时候,晓丹接过话来,真是很奇怪的人呢,那么优秀的男子,却单身了那么多年,结婚的时候都35岁了。之前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拒绝了那么多女子的喜欢,以至于有传言说,他兴许有问题呢……
  大家就呵呵地笑,除了她。
  然后又有同学说,他还在一中,还教高中的语文课,还是个英俊的男子,只是,好像不如以前那么风趣活泼了,到底也不再年轻了……
  就这样,话题停留在了他身上,大家七嘴八舌地唏嘘起来。她就那样愣了好半天,才下意识地问了句,他,什么时候结的婚?
  晓丹想了想,说,今年春天,对了,是五四青年节,那天,好多同学都参加了他的婚礼。只是新娘很一般,配不上他呢。听说,两人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他好奇怪啊,那么多年一直不恋爱,不知怎么,突然就决定结婚了……哎?你怎么了?
  晓丹看着泪盈于睫的她,诧异地询问。
  她用手轻轻掩一下眼睛,顺势拂去已经涌出的泪水,笑说,被热气呵到了。
  关于他的话题也就此打住,转换了旁人。
  气氛一直都很热烈,她的一颗心却再也无法静下来。她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一直等了她10年,整整10年。等她为别的男子穿上嫁衣的3天后,他娶了别的女子。而她却在漫长的光阴里将他遗忘了,遗忘得那么彻底。如果不是这一次聚会引发的回忆,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想起来,10年前,16岁的她任性地对他说,她喜欢他。而他,在长久的沉默过后慢慢对她说,我愿意等你长大,如果长大以后,你还依然喜欢我。
  这样的话,让她那么欢喜、那么幸福,于是看着他,更加任性地要求他,在我长大之前,你不许娶别的女子。
  他也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她在他的爱护下收敛起早早萌动的情感,读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学,去到离家遥远的大都市,然后出国……一路走来,身畔的男子一个比一个优秀、俊朗、风度翩翩,她早已在这样的成长里慢慢抛却了他,抛却了对他的情感。
  但她没想到,他却一直坚守着当初对她的承诺,在原地,等她长大,嫁了旁人,才去选择自己的生活。而这之间,他甚至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问一问她是否还在爱着他。
  他唯一做的,只有坚守,以等待的姿势,默默守候她的消息。她是何其幸运,被一个男子这样深刻地爱过。这爱是那么好,默默地,只有爱,从没有怨,更没有恨。
  原来,诺言是有尽头的,那就是索取诺言的一方放弃索取的时候。
  她,就是那个放弃诺言的女子。
  而他,便是那个站在诺言尽头的男子。
  多年后,她已不再爱他时,他便将自己,凝为了她心底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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