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细良 从民主党幕僚到曾荫权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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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就是中国很多大城市都出现了新的城市文化,中产阶级文化。深圳的罗湖城、少年宫、书城也好,已经成为香港人生活的一部分。在香港,不论是麦当劳还是地铁站,都能用普通话跟你说话。当然在这些事情中,我想最重要的影响还是陈冯富珍出任了世界卫生组织的总干事。
  人物周刊:为什么会是陈冯富珍的当选,而不是其他的事情?
  刘细良:香港人开始明白,我们的专业人士也可以代表国家去参与国际事务,这是一个很大的思想上的改变。
  事实上有一条线我们从来没有去强调,比如说孙中山的革命,事实上也是在香港受影响的,那时候香港比较西化,外国人教他一些新的政治思想。除了辛亥革命,还有省港大罢工等等,香港跟国家的关系,从来不只是在金钱的、经济的层面。
  1949年以后,中央政府的长期打算,也是看见香港在这一部分的角色,不急于收回香港,要运用这个角色。
  90年代初有的中产阶级觉得很失望,有的移民去加拿大、澳洲、新加坡,然后留下来的就不讲话,就挣钱。对中国事务没有什么参与,就去当一个专业人士或者做生意挣钱。
  陈冯富珍的当选有一个很正面的作用,就是让香港人明白你参与国家事务,不一定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争取民主啊),也可以通过正面的,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代表国家去参与国际事务。这个我觉得是十年来一个有代表性的事情。
  十年之后香港人对中央政府的支持度是回归以后最高的。这是一个渐进的改革,十年期间当然有争闹,双方都有不满意的时候,但整体方向是往前的。最近的特首选举,最后的投票结果跟民调结果一样,事实上中央支持的,也是香港人支持的。
  
  两任特首 几多不同
  
  人物周刊:10年来香港经历了两届特首,他们面临的环境有什么不同?
  刘细良:董建华是处于一个很艰难的环境,就是金融风暴以后,要加税,还有中产阶级负资产的问题;然后就是社会改革已经开始了,又要控制开支,公共财政的问题……变成很多矛盾在一起。
  我想他不是不知道这些矛盾的问题而是他的管制风格就是这样。他觉得是从长远来讲对香港人有意义才会做,希望长远以后有一天香港人会明白。
  曾的风格有分别,他比较先去了解市民怎么看这个问题,然后他把民意当做决策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来考虑,如果他跟民众意见有明显的分歧,他会去说服民众接受,要是说服不了,他会觉得可能还没有时机去实施,也会接受。
  比如消费税,他也觉得这个长远对香港好,就推出来咨询市民的意见,可是做了半年,评估起来民众不大接受,有明显的抗拒,所以他停止推介这个消费税,公开说会考虑其他的方法。
  人物周刊:你是说曾特首比较多考虑到民意?
  刘细良:无论你的决策多好,市民不接受的话,都是沟通出现了失败或者不当,这对政府伤害是很大的。下一次提出新的政策,可能会更难。政治跟生意不一样,我以前写过,做生意九败一胜也可以,政治上不是这样,它是一个累积的过程,第一次失败的话,第二次民众可能会从坏的方向去考虑。
  人物周刊:是不是和董建华来自商人阶层有关系?
  刘细良:很多商界人士参与政治都会面对这样的问题。不只香港,美国也是,以前的财长鲁宾,也是面对同样问题。
  很简单,就像说去收购公司,如果股价下跌了董事会炒我,证明反对派是对的。但政治不是这样,你必须说服整个团队,要去外面去跟市民沟通,说服他们接受,然后你下一次群众对你声音高的时候你推出一些比较长远的、牺牲短期利益的政策才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所以我说政治有自己的一套运作逻辑,跟商业是不一样的。
  
  香港并未边缘化
  
  人物周刊:你从一个反对派完全投身到权力的中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刘细良:在政治上有不同成熟的过程。在年轻的时候我想对理想社会的追求是最重要的,不会从结果去考虑,就像年轻人拍拖一样,结不结婚是不考虑的,只考虑这个拍拖的过程好不好玩,开不开心。
  像布莱尔,牛津读书的时候还是一个摇滚青年,后来工作以后参加了工党,当律师,还革了工党的命,他采取的方法有分别的。
  人物周刊:对一个从体制外对抗走到体制内的知识分子来讲,你最大感受是什么?
  刘细良:我对自己有个要求就是要做专业的政治工作。事实上这在中国的文化里是不大存在的。在传统中国文化里,不重视专业的政治工作者,而是推崇一些业余的,像王安石、司马光、苏轼,只要文章好,当官好不好不重要。
  事实上香港需要专业的政治从业者,而不是纯道德上从政的人,这个是我参与政治以来反省的一个过程。
  一个人要纯粹为了满足他自我的形象,在立法会里面肯定不会妥协,这怎么来跟人家谈判?2005年政改机会来的时候,当时曾荫权提出了一种北京可以接受,也是往前发展的选举方案,民主派完全为了道德形象而否决了。这其实是一种对抗的态度。
  现在香港跟中央是一种正常化的关系,需要的是很专业地去处理这个关系。所以我说一种专业政治工作者阶层应该在香港出现。
  从国家和香港的未来来讲,不是一个你死我活的政治,也不是一个以道德斗争为主的政治,我想香港有这样的环境,可以发展出一种港人治港的新风格出来,一种有包容性、有务实作风的政治。
  人物周刊:对于香港来说政治专业化会带来什么?现状又是怎样?
  刘细良:香港有很多议员是业余的,他可能是建筑师,或者是酒楼老板,他们有时间才去立法会开会,所以专业化不够,就好比中国文人从政,有机会做官就“出世”,做不好就归隐山林写诗作画。他永远留一个后门。在道德上否定、批判政敌,最后有一种道德胜利法,一早就准备好一种退路。
  所以政治专业化是港人治港中必须要走的路,越来越多有政治背景的专业人士会加入这个团队,可能我是先走一步。这个也是港人治港必经之路。
  人物周刊:港英政府留下的非常强大的公务员队伍,是否压制了政党发展?
  刘细良:殖民地管制的后果,是一个低度发展的政治体制,包括政党构建、政党的伦理、市民的投票行为、媒体的成熟与专业水平等等,97年以前都是压抑的。
  97年之后一放,形成了议会政党,只是一个议会的政党,不是一个有全面政党功能的团体。没有英国那样的几代人形成的明显的党纲、意识形态、理想的社会蓝图。香港的不同政党在这一方面是比较模糊的。
  人物周刊:也就是说香港经济发达,但是其实97以前的政治与经济并不匹配?
  刘细良:有客观条件的一面,也有其主观条件的一面。主观就是香港是一个以行政管理为主的体制,变成了政治的核心就在行政,香港的政务官系统是一个发展得很成熟的制度系统。
  日本的自民党主要来自官厅,他们有很成熟的官僚系统,新加坡也是,亚洲的执政党都是这样。有两个好处,第一是稳定的政治力量,第二他们不会从事激进的政治改革。不好是很难做很大的改变,他们比较重视执行层面的东西,视野不够广。
  97对香港来讲是一个再政治化的过程。官僚系统需要向外开放。所以曾荫权事实上是继承了董建华这一方面的认识:从外界吸引一些优秀的人才,混合成为一个管制的团队。
  人物周刊:相比以前,香港对内地的影响似乎正在减少,现在内地可以绕过香港去了解世界,香港今后对内地的影响会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刘细良:香港的影响力是在软权力,比如大陆和韩国很多出名的导演和演员,也都是看港产片、看无线台电视剧出身的。这也是我们对自己有信心的根据——我们的专业人员的水平。
  面对SARS,很多台湾的医务人员跑掉,但是我们明知危险也要照顾病人。所以SARS对香港也不全是坏的影响,它使得人们看得见香港的素质在哪里。
  为什么中央支持香港的前卫生署长去选WHO非常重要?它是公开表达了对香港这个城市管理软权力的认同。现在很多专业人士,很多的会计师、律师在中国大陆工作,将来医生也可以在中国大陆工作,虽然香港整体的影响力下降,但是在专业事务上会改变很多东西。
  很多人担心香港边缘化,我说你不用去考虑这个问题。现在应该考虑的是香港在整个国家里扮演什么角色——香港在国家找到角色,就在国际上找到角色。
  以前香港是东西方的窗口,当中国的经济体制、银行体制没有改革的时候,港商投资就很重要。香港帮助大陆参与全球贸易。现在中国通过几十年的发展,已经慢慢和国际接轨,已经成为全球化里面很重要的一个经济体系,这个中介人就不那么重要了,但是这个中介人融入到整个国家里面,就是你先要在内地找到一个位置,才可以在国际上有一个地位。
  中国的经济量那么大,可以有几个经济中心的。你看北美有纽约也有芝加哥。我想上海所得的未必是香港所失的,包括现在天津所得的也未必是上海所失的。
  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这是一个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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