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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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神是什么?
  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
  半神是什么?
  不是人,不是神。嗯,人类怕是都不知世上还有这种生物。
  岭西忘忧泉的泉灵便是这样一位半神。她隐匿山涧修炼数百年,只望修得仙身,为此修行刻苦,心无旁骛。莫说人间花花世界,便是弄来成百上千的花美男也无法转移她前行的道路。
  然后,她遇到了洛鹤鸣。
  事情追溯到一年前,岭西洛家的少主洛鹤鸣身受重伤,被人追捕至她的忘忧泉旁。她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当即一脚把人踢进泉水之中,因为忘忧泉水可医百病。而后,她又装神弄鬼地吓唬一番那些追兵,总算救下了洛鹤鸣这条小命。
  洛鹤鸣感念神恩,又是叩头又是承诺,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看。她烦得不行,挥挥衣袖便将人扔出了自己的地盘。
  原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不料洛鹤鸣却是个知恩图报的,隔山差五便要往她的地盘闯一闯。泉灵躲着不见他,他便索性吃在这里住在这里。任她弄出山崩地裂抑或是鬼哭狼嚎,也没能让他滚出去。
  终于,泉灵屈服了。她咬牙切齿地出现在他面前,抓着他的领子歇斯底里地问道:“你到底怎样才肯离开!”
  “我就是想要见见你,谢谢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洛鹤鸣委屈巴巴地扯着她的袖子,“您是神,要什么有什么。我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就想留在你身边给你当牛做马。”
  闻言,她面带微笑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不用,谢谢,滚。”
  当然,这话说了也没什么用。若洛鹤鸣这般轻易就能离开,她先前也不必弄出那许多山崩地裂的自然灾害来。
  这人赶不走,便只能养着了。
  洛鹤鸣话痨得厉害。跟在她身边,从早到晚叨叨个没完。她本着礼貌待人的心思,不愿与他过多计较,可一个月后,终归还是忍无可忍地恳求道:“告诉我怎样才能让你闭嘴可以吗?”
  洛鹤鸣想了想,略显羞涩地笑道:“你说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取一个可好?”
  “好好好。”
  洛鹤鸣得到她的允许,当即得寸进尺地黏上前来抓住了她的手:“从前我有个姐姐,名叫洛浮生,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她不在后,便只有你对我好了。你们在我心中一样重要,所以我也叫你洛浮生可好?”
  她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不在的人用一样的名字,也不太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对洛鹤鸣好。可她是真的被烦得不行,所以也没细问,便敷衍回应道:“好好好。”
  突然,红光闪现,密密麻麻的梵文咒语顺着她的手臂盘旋而上,目标直奔心脏。慌乱之中,她脑子倒是转得飞快,这是“锁神咒”,是上不得台面却十分好用的邪术。练就此法的人类只要抓住某只半神的手并为其命名,便可将这只半神禁锢成为自己的所有物。从此以后,生死与共,祸福相依。
  彼时的洛浮生满脑子都在跑着脏话,先是骂擅练此法的洛鹤鸣不得好死,而后又开始自我反思——怎么就能随随便便让一个人类来给自己取名字?
  好在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在那梵文咒语抵达心口的瞬间,便果断将修炼多年的仙气舍弃,选择堕入妖道。而洛鹤鸣因她的鱼死网破遭到反噬,身体骤然缩至七八岁孩童大小。
  她揣着一肚子的愤怒掐住他的脖子:“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来暗害我!”
  洛鹤鸣笑眯眯的。七岁大的他,生得唇红齿白的,脸颊上还有层层婴儿肥,看起来人畜无害。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洛浮生咬着后槽牙,加重手底的力道,“既然我已选择入了妖道,自然不会在乎你这条人命。”
  谁料,洛鹤鸣还没被掐死,她脖颈处倒是突然传来一阵窒息感。压得她瞬间没了力气,下意识地收回手来。
  “你中了我的锁神咒,从此以后咱们两个注定是要生死与共祸福相依。”洛鹤鸣挽起长长的袖管,笑得天真无邪,“你要掐死我,最后疼的还是你。不信……你再来试试。”
  洛浮生气得咬牙切齒,反手一掌便将洛鹤鸣打飞出去。洛鹤鸣轱辘到河边,吐出一口血来。洛浮生强忍着站直了身子,而后到底没忍住,还是把那口血喷了出去。
  见状,趴在河边的洛鹤鸣笑眯眯地爬了起来:“我发现咱们两个并不是祸福相依,而是我所受的伤,都会转移到你的身上。不信,我们再试试吧。”
  言罢,他搬起石头狠狠砸在自己的腿上。
  洛浮生顿时疼得“嗷”了一声。
  那天,堕入妖道的她突然明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老话的全新含义!
  二
  洛鹤鸣磨着洛浮生想办法把他变回十八岁的模样。洛浮生不想管,他便拿起匕首便往自己身上刺去,今日扎大腿,明日捅手臂。他自残成瘾倒是没关系,可怜洛浮生要替他受着。
  身上伤着,心里气着,洛浮生只觉自己胸口积着一滩污血。等忍无可忍吐出去时,不是痊愈了,就是彻底被气得死透了。
  洛浮生不想这样与他僵持着,也是诚心诚意地给他翻找变回成年人的方法。从前修仙的道友看到她如今的模样,难免都要苦口婆心一番:人间虽好却不值得,还是长生重要。
  她略显尴尬地陪着笑脸,心底冤枉得流出泪来。
  道友大多以为她是恋上谁家俊俏公子,动了凡心。虽然可惜,却也可以理解。而后,七岁大的洛鹤鸣蹦蹦跳跳地抱住了洛浮生的大腿,撒娇道:“浮生,抱抱。”
  “这位是你……儿子?”
  “不是。”她摇头否认,“他是让我堕入妖道的罪魁祸首。”
  道友突然沉默,脸色十分难看。隔了许久,他才深深感叹:“一早修道时,你便与我们不同,总喜欢标新立异。如今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品味也是这般……特立独行。”
  洛浮生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什么。
  正当她犹豫应该将误会解释清楚,还是闭口不言才能免于事态继续恶劣发展之际,洛鹤鸣却是顺着她的腿一路爬了上钻进了她的怀里。他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你说过愿入妖道等我长大,可不能食言啊。”   洛浮生想把它团成球扔出去。
  洛鹤鸣似乎看透了这一点,登时蜘蛛似的手脚并用死死粘在洛浮生的脖子上。也不知他从哪里寻来的脸皮,竟真当自己是个黄口小儿哭出声来:“不只不能食言,也不能着急啊。我现在还只是个七岁大的孩子呀!”
  闻言,洛浮生脸色一沉,她那位道友脸色沉得比她还要难看。
  而后,道友道了声“告辞”,转身便跑了,好似洛浮生得了什么传染人的痨病一般。
  这位道友是出了名的大嘴巴,洛浮生坚信,不出三天自己对一个七岁小崽子有非分之想的消息就会传遍三界。好在她已堕入妖道,脸皮也跟着厚一些,否则定要羞愧而亡。
  四下无人,她立即动手将洛鹤鸣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并赠送一脚。后果是自己屁股跟着疼得要命,为了面子,她只能冷着一张脸,不敢表现出来。
  洛鹤鸣却不慌不忙地爬起身子,慢悠悠地拍掉了屁股上的灰尘:“对我温柔一些好不好,我还是个小孩子呢。而且呀,踹我你不疼吗?”
  洛浮生被气得咬牙切齿。
  “浮生,踹我的时候,你是心疼多一些?还是肉疼多一些?”
  洛浮生掐住洛鹤鸣的脖子,恶狠狠地说:“小崽子,我也不想活了,咱们两个就这样同归于尽吧。”
  “别这样呀……”洛鹤鸣抓着浮生的手,笑眯眯地道,“我也想要和你殉情的,可现在做不到啊。最多不过是你死了,我跟着疼一会儿。浮生,若你死了,你猜我是肉疼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洛浮生觉得,现在自己肝疼多一些。
  她沉沉地叹了口气:“刚刚那位,最擅咒术。你把他吓跑了,便只能一直是这副模样了。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以后少给我满地打滚的撒泼,否则……”
  否则什么?她也没什么可以威胁的。
  “我突然觉得这副样子挺好的。”洛鹤鸣笑眯眯地凑上前来,“刚刚那人擅咒术。所以你想要找他解开的不是我这具变小的身子,而是你我之间的锁神咒吧。浮生,我现在一无所有,你是我的全部亲人和家当,我可不舍得放开你。”
  内心小计划被看穿后的洛浮生干咳两声,缓解尴尬。她将冷冷的目光投注到洛鹤鸣的身上,幽幽地问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洛鹤鸣敞开胸膛,可怜巴巴地道:“浮生,你别生气。你若实在生气,那就来打我一顿吧。嗯,刺我两剑也行。”
  打他?最后伤口还不都是落到她的身上。
  三
  洛家占据岭西三百年,修炼术法,保佑一方安宁。岭西的百姓不怎么信神,反倒对洛家有十分的敬意。因为有些小事神不会管,但是洛家会管。洛家家主洛紫云为人温婉善良,岭西的百姓若有麻烦前来寻她,她都会答应解决。
  洛紫云生有一子一女,长女洛浮生,相貌性格都与她十分相像,是十里八岁小伙子都想要迎娶的姑娘。次子洛鹤鸣,性子多少有些顽劣,然而少年英才天资聪颖,日后也能担得起掌管洛家的重任。
  “我家人都死了。”洛鹤鸣盘着腿坐在椅子上,用稚气未脱的声音讲述着自己一年前经历的事情。
  那日,他外出游玩,遇到一个恶霸欺负良家女子。他看不过,当即出手制止。其后方知,那位是青山宋家的小少爷。
  宋少爷归家以后伤重不治,宋家人自然不依,当即联合一众正义之士围剿洛家。拥有三百年历史的洛家古宅毁于一旦,母亲也好姐姐也罢,通通死在那晚的火光燎天。
  她们拼了命地保他逃离,他在岭西的山川之内游荡了整整三天。最后,是彼时还是忘忧泉灵的洛浮生救了他。
  也就是那一天,在复仇的欲望中,他对救了自己的神明起了歹念。
  “那个宋少爷不过是庶出,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他根本就是被送来的炮灰,为那些人找寻出面围剿洛家的借口。因为洛家一家独大名声又好,他们怕日后江湖上没有自己家族的立足之地。”洛鹤鸣撑着下巴,懒懒地笑道,“洛家被害得这样惨,我当然是要报仇的。可我只剩孤身一人,除了一個洛家少主的名声外,连个馒头都没有。而且,你看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年轻力不壮的,我拿什么报仇啊?没办法,我只好来找你。你千万别骂我是白眼狼,我也是被逼无奈呀。而且为了把你忽悠到手,我在外面风餐露宿了那么久。我有过付出的,所以你这份回报,我拿得问心无愧。”
  洛浮生扶额,人类若是不要脸起来,还真是可以纵横三界的存在。想她修过仙,成了妖,也算是见过了世面,可她依旧没怎么见过似洛鹤鸣这般不要脸的。终归是神妖二者太多单纯,否则她也不能那般轻易就着了锁神咒的道。
  在洛鹤鸣的指引下,二人出现在洛家老宅的门前。如今时过境迁,门前守卫全换了。便连悬在廊下的匾额也被大大的“宋”字旗取而代之,这里,已经彻底成了宋家的地盘。洛鹤鸣咬了咬牙:“怎么这么不要脸!”
  洛浮生不想说话,听一个不要脸的骂另外一个不要脸的……反正她自己要脸便好。
  紧接着,洛鹤鸣戳了戳她的脸:“你把房子给我夺回来。”
  洛浮生反手又把他当成球一样抛了出去:“你能不用这般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我出这种听起来就做不到的难题吗?”
  闻言,球一样的洛鹤鸣圆滚滚地爬了起来,然后拔出刀子就往大腿根刺去。
  洛浮生被吓得一个哆嗦,忙忙一个箭步蹿过去将刀子夺了下来。她软语哄道:“我的小祖宗,有话好好说,别总想着自残啊。大庭广众的,你这样多不好。你看那边那个大妈看我的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恶毒后妈,专门来虐待你这个小崽子呢。”
  “你本来也不是我娘。”洛鹤鸣笑了笑,“我有阿娘,也有阿姐。我倒是缺个媳妇,你要不要委屈一下?只是我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能娶你,没关系,你可以等我重新长大。”
  洛浮生又想把他摔出去了。
  “纵然我已入妖道,可也不是没了回头的机会。你的闲事我不想管,咱们就此分道扬镳。”
  她转身要走,却听身后洛鹤鸣满地打滚哭得撕心裂肺:“浮生,你这样对我,可真扎我的心。”   洛浮生不想理他。
  谁料一转身,心口处便真真似被针扎了一般,疼得她龇牙咧嘴。转身一看,洛鹤鸣竟又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他一边往里捅,还一边哈哈大笑,半撑着身子,撒娇似的挑起了嘴角:“浮生你回来好不好,你突然离开我会很心疼的,你刚刚是否也感受得到?”
  洛浮生跑回去,咬牙切齿地帮他把刀子又往身体里面送了送。
  “小疯子。”她吐出一口血来,“你道心肺之处是路边卖的白菜,是你心情不好说捅便能捅的?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捅死你自己?”
  “你在心疼我呀。”
  心疼,是真的疼……这该死的锁神咒若是不解开,她早晚得被他给活活折腾死。
  四
  想要在不伤人命的情况下夺回洛家的宅子,洛浮生左思右想,最后才终于定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计划来——像她最开始吓跑那些追杀洛鹤鸣的人时一样,装神扮鬼便好。人类对鬼怪之说一贯敬畏,尤其是那些做过亏心事的,半夜最怕鬼敲门了。
  当然,也有洛鹤鸣这种连神都敢算计的例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人类多了脸皮一个赛一个地厚。
  不料,她费劲心力想出来的法子却得到洛鹤鸣肆无忌惮的嘲笑:“你好歹曾经也是半神之身,想出的法子怎么就这般上不了台面?”
  她挽起袖子,准备收拾这个小崽子。不料洛鹤鸣却先读懂了她的脸色,当即掏出匕首委屈巴巴地便要往胸口扎去:“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我必须惩罚我自己。”
  洛浮生刚刚燃烧起来的怒火瞬间被浇灭,她带着哭腔询问:“您觉得我这法子上不了台面,那请问小祖宗,您有什么高见?”
  “杀了他们不好吗?”他仰着下巴,笑眯眯地问道。
  这时的洛鹤鸣,生了一副七岁孩童的身子,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庞。因为这种反差,所以说出刚刚那番话的他才愈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洛浮生故作镇定地冷笑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管。虽然我已经把你拖下水了,可好在陷得不深,勉强还可以游上岸。”
  洛鹤鸣到底是个人类,生命最多不过百年。等他百年终老,这锁神咒也就失了效。届时她再重修仙道,虽说困难了些,可也不是做不到。
  所以,她必须防着自己手底沾染人血。洛鹤鸣要疯就让他自己去疯,她决定冷眼旁观看热闹。日后升仙考核时考官若是和她翻这段旧账,她一定痛哭流涕装可怜将所有问题都推到洛鹤鸣的身上——上神明鉴,小仙被他以锁神咒暗害,一切都是被逼无奈啊。
  她想得正美,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洛鹤鸣抱着膝盖冷眼瞧她时的笑意悠然。
  他悠悠地摇晃着身子:“浮生,你怎么总想着要离开我呢?”
  “你确定想要听理由吗?”
  “算了,不想听了。”他转过头去,像是真正在撒娇的小孩子般,“你想走便走好了,反正我阿娘走了,阿姐走了,一个肯陪我的人都没有了。我天生就是孤独终老的命,我还是认命吧。”
  洛浮生皱了皱眉,总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伤透人心的话。那一瞬间,她的心突然软了下来,总觉自己对待洛鹤鸣的态度的确太恶劣了些。
  说到底,洛鹤鸣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亲娘惯着,姐姐宠着,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见过。结果突然天降横祸,这祸从某些角度来说还是因他自己而起。
  他想要报仇是应该的,自己做不到想些其他办法也是应该的,凭自己本事学会的锁神咒,然后抓到了一位缺心眼的半神……洛浮生咬了咬牙,关于这件事,她实在没有办法保持着心平气和。
  五
  洛浮生倚在宋家人用来焚化洛家人遗物时用的空地旁边的那棵好槐树上,左手袖子一甩,狂风大作,右手袖子颤了颤,万鬼同哭。不过两日,洛家人冤魂不散将老宅内宋家人吓破了胆的故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留守的宋家人为了证明自己并不亏心,仍旧坚定不移地住在里面。当然,背地里会找上几个和尚道士来驱驱邪。
  只是没什么用罢了。
  洛浮生懒懒地歪在树杈子上,一点儿积极的工作态度也没有。困意来袭,她迷迷糊糊地睡去,恍神间,身边突然狂风大作。她睁开眼睛,却见一手执拂尘的道士踩着梯云纵向她偷袭而来。
  那道士运气正足,若是接了他这一拂尘,她怕是就要修为散尽香消玉殒。下意识地,她回手一掌,拍在那道士的脑门上。因为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道士瞬间便没了性命。
  洛浮生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她手指微颤,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刚刚杀了人。再想修炼成仙,怕是已无可能。
  她手足无措地四下看去,便见洛鹤鸣正慢悠悠地走出来。他伸手探了探那个道士的鼻息,忍不住叹气道:“浮生,你杀人了。自此以后,再不能成仙了。”
  她从树上跳下来,冷冷地看着他。洛鹤鸣也不怕,自顾自地笑道:“这样,你便没什么想要离开我的理由了吧。”
  “你故意引他来的?”
  “是呀。”他伸出小手,扯住洛浮生的袖子,軟软地笑道,“我就这样拽着他的袖子哭着对他说我看到有妖怪在这里,她招来黑云雾雨,是此间闹鬼的罪魁祸首。她很厉害,不可掉以轻心。其实这件事还是要怪他啊,明明该是人品贵重的道士,怎么可以偷袭呢?”
  洛浮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眼睛变成了煞人的红色。
  洛鹤鸣看着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许的兴奋。他哑着嗓子笑道:“看,你想要杀人的样子多美。当妖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非得要去当枯燥无味的神仙?”
  这话不假。
  她想要修炼成仙,便是为了长生不老。如今堕落成妖,自也有长生不老的方式。而且,做妖没了天条的束缚,要自由些。只是名不正言不顺,做了坏事便要担心会被天雷劈头盖脸地打一顿。当然,雷公忙得很,只要不过于奸恶,也没时间来劈她。
  洛浮生松了手,冷冷地道:“即便我想要修仙,那也是你百年之后的事情。你有锁神咒锁着我,还怕我会半路跑了不成?”   “即便是百年以后,我也不想你离开我。”洛鹤鸣的脖子暂且脱离魔爪,他咳了咳,懒懒地笑道,“虽然我死了这辈子就结束了,可不是还有下辈子嘛。你若成了神,断然不会再来见我。所以,我不想你成神,我想你等我转世投胎,然后永永远远地陪着我。”
  洛浮生不由得攥紧拳头:“祖宗,就你这么缺德的性子,怕是要在十八层地狱让人抽筋剥骨。旁人可以转年便会投胎,你呢,要等百年以后。让我等你……”
  锁神咒都没了,老娘凭什么等你?
  “等等我不好吗?”他低头,像是在恳求糖果的小朋友。
  “不好!”
  洛鹤鸣戳着手指,什么话也没有说。洛浮生的心又软了:“为什么非得让我等你?”
  洛鹤鸣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自然是因为喜欢你。”
  “滚!”洛浮生涨红了脸,“随你编造个什么谎言来哄骗我,可这、这种喜欢人的话也是可以随便瞎说的?”
  “我哪里瞎说了。你若是不信,摸摸自己的心跳得快不快。”
  “我摸自己的心做什么?”
  “咱们两个有锁神咒连着,所有感觉都是连在一块儿的。我喜欢你,这话若有虚假,你自是感觉不到。现在你若感觉得到,那便是真的。不是一直都说让你等我长大吗?我何时说过欺骗你的话?”洛鹤鸣伸手扯住洛浮生的袖子,“浮生,你脸红了,心跳得比刚才还快。所以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洛浮生疯狂摇头。洛鹤鸣皱眉:“既然不喜欢我,心跳得这么快做什么?难道是因为从未有男人说过喜欢你,所以有些激动了?”
  洛浮生受到了惊吓,“噌”的一声蹿到了树上。
  她突然发现洛鹤鸣这人虽然是人类,却也是有些妖法的。比如他可以瞬间点燃她的怒火,而后又瞬间将其熄灭。一来二去磨得她一点儿脾气也不敢有,嗯,被吃得死死的……
  六
  十年后,当初反噬到洛鹤鸣身上倒退的那些时光,如今倒是随着岁月的积累一点儿一点儿地寻了回来。看着此时此刻的洛鹤鸣,洛浮生总算是明白了何为恍如初见——他此时的相貌,与初见那时一般。反倒是中间相处这十年,相貌变了个天翻地覆。
  嗯,变化着的只有相貌,他的性子依旧恶劣得令人发指。比如他会十年如一日地在洛浮生对他报以白眼时笑眯眯地对她说着“喜欢你”,这招比他自残还好用,所以洛浮生再没掐过他的脖子。
  两个人相安无事地完成了报仇、夺权,让洛鹤鸣重振洛家大旗并做上武林盟主之位等大事,其间再没想着该如何同归于尽。
  大仇得报后的洛鹤鸣将母亲与姐姐的牌位擦得崭新,然后躲在祠堂里,感伤了一整天。从前一位幸免于祸的洛家老仆路过祠堂时深深地叹了口气:“少爷如此模样,怕是又想起大小姐了。”
  她从树上听到这句话,当即倒挂着身子把脑袋垂了下来,问:“你们少爷同大小姐的姐弟关系很好吗?”
  老仆突然受到惊吓,捧着胸口哆嗦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她叹了口气,解释道:“大小姐并非夫人亲生,她是夫人收养的孩子……”
  总结来说,大抵就是真正的洛浮生是洛紫云从人贩子那儿救回来的孩子,从小养在身边,视作亲生。洛鹤鸣自幼孤僻,身边没什么朋友。唯独浮生大小姐脾气好性子温柔,能与他玩在一处。两个孩子名为姐弟,实则更像是青梅竹马。旁人都戏称洛浮生是洛鹤鸣的童养媳,大少爷也从不否认。他最喜欢扯着洛浮生的手腕,然后告诉所有人,她是他的东西,谁也碰不得。
  “唉,若非那宋家狼子野心,他们现在定是已经成了婚。”老仆叹着气离开,留下洛浮生自己傻了眼。
  洛浮生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有些百感交集。
  首先是伤心。刚刚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是有些吃醋的。换句话说,在某人十年如一日的表白下,她已经成功动了心。结果,她只是个用着他心爱女子名字的替身。想她曾经好歹半神之身,不但被一个人类给算计了,还被这个人类当成了替身。现在的人类,就不能给神明留点面子吗?
  而后是恐惧。人类有一种名为夺舍的法术,就是在重要之人死去后你可以给另外一个人取这个人的名字,待时机成熟,那离世之人就会夺走这具拥有自己名字的身体,即可获得重生。
  洛浮生摸了摸自己的脸,冷得有些僵硬。什么时候是时机成熟?现在洛鹤鸣大仇得报,权力到手,便已经是时机成熟了吧。
  想不到她不但丢了神的身份,还可能丢了自己的性命。最重要的是,她还弄丢了自己的心。所谓被人卖了还得给人数钱,说得大概便是她这种傻子吧。
  她眨了眨眼,发现眼泪滑了下来,怎么擦也止不住。
  现在应该如何?杀了洛鹤鸣,有锁神咒她办不到。即便没有锁神咒,她可能也办不到。
  思来想去,她决定逃跑。
  逃跑的路上,洛浮生突然想起一件大事——自己同洛鹤鸣斗智斗勇这么久,怎么就没想过逃跑这个方法?难道她是真的傻吗?
  也不知自己逃了有多久,心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显而易见,某个小疯子又开始拿刀子捅自己了。左一刀又一刀的,她疼得厉害,不得不停止駕云,寻一棵相对粗壮的树靠一靠。
  随后,一群人类乌压压地追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这些人,只可能是两种身份。第一,洛鹤鸣的仇人。第二,洛鹤鸣派来的人。
  “妖女!”为首之人大喝一声。
  洛浮生不用再听其他内容,也知道这人是洛鹤鸣的敌人了。
  她捂着心口,不住地祈祷:“祖宗,你歇一歇再自残,我都快要被你坑死了。”
  为了不表现出有一个猪队友正在坑她,她强撑着精神冷冷地说道:“区区人类,便想要我的性命?”
  然后,一群道士又围了上来。洛浮生欲哭无泪,想死的心都有。可她却依旧死鸭子嘴硬:“只是这些牛鼻子老道,你们未免太过看不起我。”
  一个老道将一只葫芦扔到她的头顶,她反手将其打碎,其间数不清的怨气喷涌而出,将她包裹得严丝缝合。这些怨气会惊动雷公,等一下他老人家必会一锤子劈下来,打她个外焦里嫩。事实的发展与所料分毫不差,天雷劈落时,洛浮生咬着牙一声呜咽:“大哥,你劈错人了啊……”   天雷落下的瞬间,怨气与她的妖力齐齐消散开去。她看清那些怨气生前的形状,默默收回先前说雷公劈错人了的那句话。
  这些人,大多是因洛鹤鸣而亡。纵然不是死在她手上,可也与她有分不开的联系。而且,就算这天雷不劈她,那也一定要劈洛鹤鸣的,最后疼得还不是她本人?所以,劈谁都一样。
  她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的是欠了洛鹤鸣的。
  晃神间,她在那堆怨气中看到了一丝比较眼熟的幽魂。细看,才发现与书房中真正洛浮生生前的画像一模一样。
  她顿时生气了,大声质问道:“那人为了你,都准备要我性命了。我没寻你撒气已经很好了,你凭什么来找我啊?”
  幽魂缓缓飘过来,冷冷地笑道:“那人?你说的那人可是洛鹤鸣?我与你无冤无仇,我最恨的人便是他啊!”
  言罢,幽魂擅自扯过洛浮生的手,带着她看到了她的回忆。
  七
  她是孤儿,四处流浪。后来被人贩子抓去了,几经辗转,去了岭西,被洛家小少爷一眼看中。洛鹤鸣看中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有一双冷淡至极的眼睛。他说,很像他曾经见到的那位神明。洛家母子待她很好,将她视作小姐,给她穿的是最好的,用的是最好的,伺候她的下人都是最机灵的。
  久而久之,洛浮生便觉得自己真的成了大小姐,她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她想养一条小狗。
  后来,那条从外面捡回来的狗被人活活摔死了。
  她看一个小乞丐很可怜,便给了他一个馒头,想要把他接回家里。
  后来,小乞丐被人毒死了。
  再后来,她知晓这一切都来源于她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弟弟,洛鹤鸣。他笑眯眯地对她撒娇道:“阿姐只是我一个人的,对这些不相干的东西这般温柔做什么?”
  那天,洛浮生总算是看透了洛鹤鸣——疯子,变态,控制欲爆棚的自私鬼。留在这里,比让她四处流浪还要难受。于是,她想要跑出去。
  第一次逃跑的时候,洛鹤鸣打断了她侍女的腿。第二次逃跑时,洛鹤鸣扬言要挖了守卫之人的眼珠子。第三次,她寻到洛家的死对头宋家,求他们救救自己。而后,里应外合的,宋家灭了洛家满门。
  但那天,她也死了,死在宋家人剑下。洛鹤鸣远远看着她,轻飘飘地叹了口气。她却是仰天长笑,死又如何,她到底还是离开了他!
  “你试过被人控制着一切的感受吗?”幽魂洛浮生问得歇斯底里。
  “你那点儿小事算什么。”泉灵洛浮生无奈地一笑,“他还天天拿刀子捅自己威胁我呢。你这么恨他,可能到底还是与他不是一路人吧。你看我,逆来顺受的,还喜欢上人家了。”
  因为动了心,所以她被人家威胁了十年都沒想着要逃跑。这次终于逃了,却还是因为被伤透了心。
  现在呢,听真正的洛浮生讲述一遍自己悲惨的童年,她竟还觉得洛鹤鸣小时候可真惨,他喜欢的东西却对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她叹了口气,说:“我现在后悔了,不该随便逃出来的。有些事我想要问问他,比如他到底为什么给我取你的名字,知道你这般讨厌他后他是否还惦记着你?”
  “谁说我喜欢她了?”突然跑来的洛鹤鸣远远地便向她招着手。大庭广众之下,他便厚着脸皮大声喊道,“玩具你懂吗?她就是玩具而已啊,你的玩具被狗叼走了你怎么办,当然得打死那个狗啊。你不一样啊,我喜欢你啊,你要是跟人跑了,我就杀了那个人再杀了你,然后我也是要陪你殉情的!”
  这种表白,令人羞耻,令人头疼,令人毛骨悚然……
  她叹了口气,喊着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她的名字?”
  “因为当时我想不起其他名字了!”洛鹤鸣跑到她的身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当年洛浮生这个名字就是我取给她的,我再收回来给你有什么不行的?”
  道理似乎是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他指着那幽魂,继续道:“浮生这个名字,我原本就是想要给你的。你没听她说吗?我买她回来就是因为她那种要死不活的眼神像极了我见过的一位神明,那个神明就是你啊!”
  提起这个“要死不活”的眼神,洛浮生仔细想想,才终于记起当年真正第一次见到洛鹤鸣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个小鬼头,走进山里迷了路,正好和刚睡醒的她撞上了。她打着哈欠,冷冷地道:“哪来的小鬼头,滚出去。”
  然后他就哭了,哭得天昏地暗,哭得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就被洛鹤鸣吃得死死的。
  洛浮生叹了口气,问:“所以……这是个误会?”
  “我喜欢你啊,从真正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洛浮生说:“那你可真成熟得比较早……”
  被久久晾在一旁的道士们终于又站了出来。这是一些行动派的道士,所以他们没说什么废话,直接便是符咒与刀剑齐发。洛鹤鸣下意识地护住洛浮生,可等他意识到自己受的伤会全部被洛浮生承担时已经晚了……怀中本就受了重伤的姑娘默默吐了一口血,瞳孔渐渐失去的光亮。
  至于他,伤口似乎也没有立即痊愈。显而易见,洛浮生承伤太多即将殒命,再不能成为他的护甲。他们两个,注定要死在这个地方。
  他抱着她,撒娇道:“我们到底还是殉情了啊。”
  “你觉得这是好事情?”
  “是呀,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当然是好事情。”
  “好吧……”洛浮生倚靠在他的怀抱里,缓缓闭上了眼睛,“也算是好事了。”
  尾声
  洛鹤鸣死的那天,举国欢庆。人人都道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在正义人士的制裁下走向了生命的终结,却不料洛鹤鸣死的时候笑得仿佛是什么天真烂漫的孩童。
  他抱着洛浮生的手腕,至死未曾松手。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幽魂发了疯似的想要拆开他们两个,一边拆一边哭得声嘶力竭:“你们恩恩爱爱的,那我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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