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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上海海事大学女研究生在宿舍自杀”一帖在网上备受关注。按照帖子所述,2009年11月26日早上,该校09级法学系研究生杨元元在24号宿舍楼506室的卫生间内,用两条系在一起的毛巾将身体悬挂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上,半蹲着,以一种极为痛苦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帖中说:杨元元6岁丧父,此后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2002年7月,她毕业于武汉大学商学院,2009年在考取上海海事大学法学院研究生后,就带着母亲一起来到学校,挤在宿舍的小床上将就度日。其间,她多次提出申请,请求学校能够体谅其特殊情况,让母亲暂住,但校方态度冷漠。无奈之下,杨元元只能四处找房。没想到学校强行撵人,明令禁止其母再进宿舍楼,被逼无奈的母亲瞒着女儿坐在学校礼堂前过夜。找房尚无着落,校方又不断给杨元元施压,致其5天5夜没有合眼,结果精神崩溃,发生了11月26日早上的悲剧。
此帖在很长时间内赢得了广泛的同情,但同时不断有网友发现这个帖子的漏洞,且有新的事实不断呈现,最终多数网友转向了发帖者的对立面。
杨元元自杀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以我一个心理学老师的目光来看,它的真相与其说是贫困个人在社会中的挣扎,不如说是一个家庭的悲剧,一个个人成长的悲剧。
彼此纠结的亲子“共生”现象
杨元元为什么自杀?最先将此事捅到天涯社区的网友“待岗游民”说,是冷漠的学校逼死了杨元元,但后来杨元元的校友指出此帖当中6个不符合事实的地方:
1.母亲瞒着女儿坐在学校礼堂前过夜。假的。
2.房子还无着落时,学校强行撵人。假的。
3.学校没有给杨母安排住所。假的。
4.杨家极度贫困。假的。
5.校方不断给杨元元施压,致其5天5夜没有合眼。假的。
6.学校没有给杨元元提供勤工俭学的岗位。假的。
这些细节最后得到一一澄清,校方并不是“待岗游民”所说的杀人凶手。我认为解读此事的关键之处在于:从杨元元大三起,杨母就和女儿住到了一起。
这一细节曾被“待岗游民”描绘成杨元元尽孝的最佳证明,然而杨元元非得用这种方式尽孝吗?因家境困难,中国大学生们有过很多感人的故事。譬如,河南大学生洪战辉带妹求学、徐州师范大学的张恒带父求学。对他们来说,带着亲人求学是无奈之举,也是当时的唯一选择。因为洪战辉的妹妹年幼,张恒的父亲瘫痪,且身边都无人照看。然而带母求学,并不是杨元元的唯一选择,甚至不是最佳选择。杨母50余岁,身体健康,每月有937元的退休金,尽管不多,但节俭一下足以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杨母并非无处可去,她在单位有宿舍。那么,为什么身体健康、有生活能力和退休金的杨母非要和女儿挤在一起住呢?这是女儿的尽孝还是杨母自己的需要?
心理学上有个术语叫“共生”,可以很好地解释杨母这一行为。所谓“共生”,是指两个人之间或许有痛苦甚至仇恨,但就是无法离开彼此,非但如此,还要紧密、病态地纠缠在一起。常见的共生现象,多见于情侣和亲子这两种亲密关系。不同的是,情侣关系的共生往往是相对平衡的,因为两个成年人的力量是相对匹敌的,但亲子关系的共生常常是失衡的,因为这首先会是父母的需要,先是父母从心理上离不开孩子,假若孩子离开,父母就会感到空虚,找不到自我存在感,因此他们会死死抓住孩子不放;而对孩子而言,他们意识上会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虽然内心非常痛苦,也渴望走向独立,但意识上会认为离开父母是错误的。
从杨元元的人生经历来看,离开母亲走向独立,一直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动力。1998年高考,填报志愿时,杨元元想去大连海事大学读海商法,但被母亲望瑞玲拒绝,理由是考武汉的大学可以省些路费。
这个没有完成的愿望,成了杨元元的心结。2009年11月25日,自杀前一天,杨母回忆说,那天女儿和她聊天,把从小到大的事情细细回顾了一遍——全盘回顾人生,是自杀者自杀前常做的事情。杨元元对母亲说,如果当年你支持我报考大连海事大学,现在一切都好了。同时,她还特意说起做家教时认识的一个15岁女孩,因学习压力太大,从28层楼上跳了下去。
谁的人生,谁的梦想
女儿说的这些话,杨母当时并没有在意。那么,她是否理解女儿为什么要报考大连海事大学海商法系呢?
据杨母说,杨元元之所以想学法律,是因为读高中时她“市三好学生”的荣誉称号被当地领导通过关系夺走给了自己的孩子。也许这个说法成立,但我看来,杨元元的这个志愿有着其他更强烈的象征意义。
去大连这么遥远的地方,是她想离开家,想离开母亲,她想用这种方式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这种努力,她做过多次。她曾两次考上外省一个小城市的公务员,但都没去。杨母说,一是因为距离远,二是因为不是北京、上海这种一线大城市。但我认为真正的事实是:离开家去遥远的地方,是杨元元的梦想;而不让女儿去遥远的地方,让女儿去一线城市,是母亲望瑞玲的梦想。
有人说,找对象,一定不要找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出生、读书和工作的,尤其是工作后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那种。因为一个人从孩子成长为成年人的标志,就是离开父母,赢得自己的独立空间。这个独立不仅是经济上,也是心理上的。
对独立空间的渴求,其实是所有孩子的共同愿望。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对我说过,他们在考大学的时候,最强烈的愿望就是离家远远的。他们当中有人成功了,有人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无一例外是因为父母的反对。
从心理学上看,父母反对孩子离开家,是因为他们将孩子视为“我”的一部分。简单地说,父母看到孩子就觉得自己是存在的,看不到孩子就找不到存在的感觉——更通俗的说法是“心里空荡荡的”。孩子离开家后,多数父母会有失落感,但假如他们有比较清晰的自我存在感,就不会过于害怕孩子独立,假如他们有很清晰的自我存在感,就会鼓励孩子走向独立。但假如父母严重缺乏自我存在感,当孩子离开家时,他们就会感到非常恐惧,甚至会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去,所以严重缺乏自我存在感的父母,会想尽办法阻挠孩子走向独立,甚至不希望孩子和自己之间有任何界限。他们追求的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杨元元不仅想去遥远的大连,而且想学法律。这些追求,在我看来都象征了她对宽广世界的渴求。
法律的世界是清晰的,有依据,有边界,不像心理世界那么模糊,可以随意被侵占,而且法律的对立面,在杨元元心中也许并不是非法,而是道德。道德是模糊的,很容易被当做用来侵占自己权利的借口,而自己还不能申辩,但法律不同。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的一个道德律条就是孝道。孝道要求孩子对父母无条件地忠诚,因而当母亲向女儿要求存在空间时,女儿似乎无处可逃,只有服从。结果因为孝道,杨元元与母亲睡在大学宿舍的同一张床上。其诡异之处被人忽略,相反还被看成尽孝的一种表现。
去遥远的地方,这个愿望杨元元没有实现,但她将这个愿望给了弟弟。她在给弟弟的信中写道:“你以后不要听妈的……”同样在武汉读书的弟弟杨平平本科毕业想留校,但杨元元不容分说为弟弟树立了一个目标——读北京大学的研究生,而弟弟也果真实现了这一愿望。
她始终活在母亲的监管和控制之下
弟弟实现了杨元元的意愿,而她自己却没有实现的机会。2009年,杨元元考取上海海事大学。上海海事大学和大连海事大学似乎差别不大,其实完全不同,因为去上海这种一线大城市,首先是望瑞玲的愿望。
女儿去上海读书,望瑞玲理所当然地认为要跟着去。杨元元的舅舅提醒姐姐是否考虑过女儿的终身大事,望瑞玲回答:“我们楼上三十好几没结婚的多了。”
去上海,和女儿睡在一张床上,不仅是过去生活的延续,也多了另一重含义。去上海是望瑞玲的梦想,她说她年轻时来过上海,非常喜欢这个大都市。
到新学校之后,杨元元勤奋、本分。同学回忆说:“杨元元每次上课都独自坐在第一排,现在这样的研究生不多了。”
望瑞玲说,女儿自杀前感叹:“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我学了那么多知识,也没见什么改变。”听上去,杨元元似乎在感叹自己在贫困中的挣扎,但真的是这样吗?杨元元所说的“命运”有无别的含义呢?至少,妈妈一直跟着她这个命运并无改变。望瑞玲先是和女儿挤在一张床上,后来还拿来自己的生活用品。一个月后,杨元元同宿舍的同学主动搬走了。
杨元元的梦想如天空一样广阔,但她真实的世界无比狭小,除了母亲不再有其他。据她的辅导员说,印象中,杨元元一次集体活动都没参加过。每次见她,她都沉默地跟在其母身后。
也许杨元元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更加广阔的世界。2001年,望瑞玲从工厂内退,就搬到学校和女儿一起住。杨元元上课时,望瑞玲在校园里摆摊卖东西;放学后,杨元元帮妈妈看摊。她的同学回忆说:“那时杨元元很少和人交往,经常打个招呼后就不再开口了。”同学的解释是也许杨元元比较自卑,其实杨元元并不是自卑,而是怀有一种更复杂的情感,掺杂着绝望和羡慕。她明白自己无法像同学一样进入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在校园摆摊、在宿舍同挤一张床的妈妈已将她的世界关闭,她似乎只能通过妈妈,才能和外界取得一点联系。
望瑞玲之所以2001年之后才和女儿密集地纠缠在一起,和她内退有关。之前,她有工作可以寄托,有同事可以交谈,但退休后世界狭小很多,她感到恐慌,于是通过女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要说杨元元是非常顽强的,大学毕业后她4次考研失败,度过了长达7年毫无成就的岁月,能考上上海海事大学的研究生,似乎是命运的转折,足以照亮以后的人生,但“她却在曙光将现时,谜一样地退场了”。好友对她这样总结道。而一位网友在天涯社区说:“我难以想象这30多年她是怎样度过的,因为母亲时刻不离左右,她没有私人的空间,没有个人的时间,没有自身情感的角落。母亲,似乎已经成为她今生今世无法摆脱的另一半,所以她无法寻找另一半,也无法开始恋爱。她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并不年迈,也无疾病的母亲,她始终活在母亲的监管和控制之下。从个人的角度看,她几乎从未获得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权利……”
我相信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但希望类似的悲剧不再重演。请父母们不要用爱勒索孩子,不要用爱窒息孩子,不要用爱绑架孩子,给他们自由,给他们空间,给他们选择,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健康地成长。
【编辑:杨子】
帖中说:杨元元6岁丧父,此后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2002年7月,她毕业于武汉大学商学院,2009年在考取上海海事大学法学院研究生后,就带着母亲一起来到学校,挤在宿舍的小床上将就度日。其间,她多次提出申请,请求学校能够体谅其特殊情况,让母亲暂住,但校方态度冷漠。无奈之下,杨元元只能四处找房。没想到学校强行撵人,明令禁止其母再进宿舍楼,被逼无奈的母亲瞒着女儿坐在学校礼堂前过夜。找房尚无着落,校方又不断给杨元元施压,致其5天5夜没有合眼,结果精神崩溃,发生了11月26日早上的悲剧。
此帖在很长时间内赢得了广泛的同情,但同时不断有网友发现这个帖子的漏洞,且有新的事实不断呈现,最终多数网友转向了发帖者的对立面。
杨元元自杀事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以我一个心理学老师的目光来看,它的真相与其说是贫困个人在社会中的挣扎,不如说是一个家庭的悲剧,一个个人成长的悲剧。
彼此纠结的亲子“共生”现象
杨元元为什么自杀?最先将此事捅到天涯社区的网友“待岗游民”说,是冷漠的学校逼死了杨元元,但后来杨元元的校友指出此帖当中6个不符合事实的地方:
1.母亲瞒着女儿坐在学校礼堂前过夜。假的。
2.房子还无着落时,学校强行撵人。假的。
3.学校没有给杨母安排住所。假的。
4.杨家极度贫困。假的。
5.校方不断给杨元元施压,致其5天5夜没有合眼。假的。
6.学校没有给杨元元提供勤工俭学的岗位。假的。
这些细节最后得到一一澄清,校方并不是“待岗游民”所说的杀人凶手。我认为解读此事的关键之处在于:从杨元元大三起,杨母就和女儿住到了一起。
这一细节曾被“待岗游民”描绘成杨元元尽孝的最佳证明,然而杨元元非得用这种方式尽孝吗?因家境困难,中国大学生们有过很多感人的故事。譬如,河南大学生洪战辉带妹求学、徐州师范大学的张恒带父求学。对他们来说,带着亲人求学是无奈之举,也是当时的唯一选择。因为洪战辉的妹妹年幼,张恒的父亲瘫痪,且身边都无人照看。然而带母求学,并不是杨元元的唯一选择,甚至不是最佳选择。杨母50余岁,身体健康,每月有937元的退休金,尽管不多,但节俭一下足以养活自己。更重要的是,杨母并非无处可去,她在单位有宿舍。那么,为什么身体健康、有生活能力和退休金的杨母非要和女儿挤在一起住呢?这是女儿的尽孝还是杨母自己的需要?
心理学上有个术语叫“共生”,可以很好地解释杨母这一行为。所谓“共生”,是指两个人之间或许有痛苦甚至仇恨,但就是无法离开彼此,非但如此,还要紧密、病态地纠缠在一起。常见的共生现象,多见于情侣和亲子这两种亲密关系。不同的是,情侣关系的共生往往是相对平衡的,因为两个成年人的力量是相对匹敌的,但亲子关系的共生常常是失衡的,因为这首先会是父母的需要,先是父母从心理上离不开孩子,假若孩子离开,父母就会感到空虚,找不到自我存在感,因此他们会死死抓住孩子不放;而对孩子而言,他们意识上会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虽然内心非常痛苦,也渴望走向独立,但意识上会认为离开父母是错误的。
从杨元元的人生经历来看,离开母亲走向独立,一直是她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动力。1998年高考,填报志愿时,杨元元想去大连海事大学读海商法,但被母亲望瑞玲拒绝,理由是考武汉的大学可以省些路费。
这个没有完成的愿望,成了杨元元的心结。2009年11月25日,自杀前一天,杨母回忆说,那天女儿和她聊天,把从小到大的事情细细回顾了一遍——全盘回顾人生,是自杀者自杀前常做的事情。杨元元对母亲说,如果当年你支持我报考大连海事大学,现在一切都好了。同时,她还特意说起做家教时认识的一个15岁女孩,因学习压力太大,从28层楼上跳了下去。
谁的人生,谁的梦想
女儿说的这些话,杨母当时并没有在意。那么,她是否理解女儿为什么要报考大连海事大学海商法系呢?
据杨母说,杨元元之所以想学法律,是因为读高中时她“市三好学生”的荣誉称号被当地领导通过关系夺走给了自己的孩子。也许这个说法成立,但我看来,杨元元的这个志愿有着其他更强烈的象征意义。
去大连这么遥远的地方,是她想离开家,想离开母亲,她想用这种方式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
这种努力,她做过多次。她曾两次考上外省一个小城市的公务员,但都没去。杨母说,一是因为距离远,二是因为不是北京、上海这种一线大城市。但我认为真正的事实是:离开家去遥远的地方,是杨元元的梦想;而不让女儿去遥远的地方,让女儿去一线城市,是母亲望瑞玲的梦想。
有人说,找对象,一定不要找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出生、读书和工作的,尤其是工作后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那种。因为一个人从孩子成长为成年人的标志,就是离开父母,赢得自己的独立空间。这个独立不仅是经济上,也是心理上的。
对独立空间的渴求,其实是所有孩子的共同愿望。不知道有多少人曾对我说过,他们在考大学的时候,最强烈的愿望就是离家远远的。他们当中有人成功了,有人失败了,而失败的原因无一例外是因为父母的反对。
从心理学上看,父母反对孩子离开家,是因为他们将孩子视为“我”的一部分。简单地说,父母看到孩子就觉得自己是存在的,看不到孩子就找不到存在的感觉——更通俗的说法是“心里空荡荡的”。孩子离开家后,多数父母会有失落感,但假如他们有比较清晰的自我存在感,就不会过于害怕孩子独立,假如他们有很清晰的自我存在感,就会鼓励孩子走向独立。但假如父母严重缺乏自我存在感,当孩子离开家时,他们就会感到非常恐惧,甚至会觉得自己马上要死去,所以严重缺乏自我存在感的父母,会想尽办法阻挠孩子走向独立,甚至不希望孩子和自己之间有任何界限。他们追求的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杨元元不仅想去遥远的大连,而且想学法律。这些追求,在我看来都象征了她对宽广世界的渴求。
法律的世界是清晰的,有依据,有边界,不像心理世界那么模糊,可以随意被侵占,而且法律的对立面,在杨元元心中也许并不是非法,而是道德。道德是模糊的,很容易被当做用来侵占自己权利的借口,而自己还不能申辩,但法律不同。在中国,延续了几千年的一个道德律条就是孝道。孝道要求孩子对父母无条件地忠诚,因而当母亲向女儿要求存在空间时,女儿似乎无处可逃,只有服从。结果因为孝道,杨元元与母亲睡在大学宿舍的同一张床上。其诡异之处被人忽略,相反还被看成尽孝的一种表现。
去遥远的地方,这个愿望杨元元没有实现,但她将这个愿望给了弟弟。她在给弟弟的信中写道:“你以后不要听妈的……”同样在武汉读书的弟弟杨平平本科毕业想留校,但杨元元不容分说为弟弟树立了一个目标——读北京大学的研究生,而弟弟也果真实现了这一愿望。
她始终活在母亲的监管和控制之下
弟弟实现了杨元元的意愿,而她自己却没有实现的机会。2009年,杨元元考取上海海事大学。上海海事大学和大连海事大学似乎差别不大,其实完全不同,因为去上海这种一线大城市,首先是望瑞玲的愿望。
女儿去上海读书,望瑞玲理所当然地认为要跟着去。杨元元的舅舅提醒姐姐是否考虑过女儿的终身大事,望瑞玲回答:“我们楼上三十好几没结婚的多了。”
去上海,和女儿睡在一张床上,不仅是过去生活的延续,也多了另一重含义。去上海是望瑞玲的梦想,她说她年轻时来过上海,非常喜欢这个大都市。
到新学校之后,杨元元勤奋、本分。同学回忆说:“杨元元每次上课都独自坐在第一排,现在这样的研究生不多了。”
望瑞玲说,女儿自杀前感叹:“都说知识改变命运,我学了那么多知识,也没见什么改变。”听上去,杨元元似乎在感叹自己在贫困中的挣扎,但真的是这样吗?杨元元所说的“命运”有无别的含义呢?至少,妈妈一直跟着她这个命运并无改变。望瑞玲先是和女儿挤在一张床上,后来还拿来自己的生活用品。一个月后,杨元元同宿舍的同学主动搬走了。
杨元元的梦想如天空一样广阔,但她真实的世界无比狭小,除了母亲不再有其他。据她的辅导员说,印象中,杨元元一次集体活动都没参加过。每次见她,她都沉默地跟在其母身后。
也许杨元元根本就没有机会进入更加广阔的世界。2001年,望瑞玲从工厂内退,就搬到学校和女儿一起住。杨元元上课时,望瑞玲在校园里摆摊卖东西;放学后,杨元元帮妈妈看摊。她的同学回忆说:“那时杨元元很少和人交往,经常打个招呼后就不再开口了。”同学的解释是也许杨元元比较自卑,其实杨元元并不是自卑,而是怀有一种更复杂的情感,掺杂着绝望和羡慕。她明白自己无法像同学一样进入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在校园摆摊、在宿舍同挤一张床的妈妈已将她的世界关闭,她似乎只能通过妈妈,才能和外界取得一点联系。
望瑞玲之所以2001年之后才和女儿密集地纠缠在一起,和她内退有关。之前,她有工作可以寄托,有同事可以交谈,但退休后世界狭小很多,她感到恐慌,于是通过女儿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要说杨元元是非常顽强的,大学毕业后她4次考研失败,度过了长达7年毫无成就的岁月,能考上上海海事大学的研究生,似乎是命运的转折,足以照亮以后的人生,但“她却在曙光将现时,谜一样地退场了”。好友对她这样总结道。而一位网友在天涯社区说:“我难以想象这30多年她是怎样度过的,因为母亲时刻不离左右,她没有私人的空间,没有个人的时间,没有自身情感的角落。母亲,似乎已经成为她今生今世无法摆脱的另一半,所以她无法寻找另一半,也无法开始恋爱。她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并不年迈,也无疾病的母亲,她始终活在母亲的监管和控制之下。从个人的角度看,她几乎从未获得一个成年人应有的权利……”
我相信所有的父母都是爱孩子的,但希望类似的悲剧不再重演。请父母们不要用爱勒索孩子,不要用爱窒息孩子,不要用爱绑架孩子,给他们自由,给他们空间,给他们选择,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健康地成长。
【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