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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镇有个叫巫云暇的楚国贵族后裔,秦灭楚后,为安抚楚人,赦免了一些贵族,巫家就在其中。巫云暇凭借先祖留下的家底,倒也过得逍遥快活。他年纪轻轻,酷爱音律,常常在街市之中自弹自唱,结识了不少江湖朋友。
这一日,巫云暇正在卖弄自己的弹唱技巧,路人无不啧啧叫好。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弹得一般。”巫云暇起身,拨开人群,看到一个身穿布衣、面容清俊的汉子正斜着眼瞅他。
巫云暇皱了皱眉,说:“这位兄台,既然已开了口,不妨指点一二,在下洗耳恭听!”面容清俊的汉子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用的指甲是用竹片做的,这如同拴狗的绳子套骏马,把这上好的音色折损不少啊!”巫云暇听了这话,觉得这人肚中有货,于是说话客气了几分,拱一拱手道:“足下似乎对音乐很精通,不妨弹上一曲如何?”
面容清俊的汉子撇一撇嘴:“精通不敢当,切磋一下吧。”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来,气定神闲地坐下,左手按弦,右手拨片,动作娴熟,弹出的曲子空灵优美,仿佛把人带入仙境一般,弹罢,起身含笑而去。巫云暇听得痴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仆人叫他吃饭才悻悻而去,也未问得那人姓名。
回家后,巫云暇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那个面容清俊的汉子的影子,越想越心痒难耐:要是有可能,何不拜那人为师呢?巫云暇叫仆人去打听那人的情况。很快,仆人回来禀报,说那人叫庆离,刚到吉祥镇不久,靠贩卖草药为生。
巫云暇当即备了厚礼登门拜访,想让庆离收他为徒,没想到庆离竟一口回绝。巫云暇恳切地说:“您如执意不肯收我为徒,我也不强求,但还请您指点迷津。”庆离淡淡一笑:“其实我的技艺并不比你高明,只是我用的指甲与众不同而已,不如你换块指甲试试。”
回到家中,巫云暇心焦得吃不下饭,立刻让仆人出去买各种材质的指甲,挨个儿试了个遍,却总也弹不出庆离的那种境界。
巫云暇去找朋友饮酒,酒至半酣,叹了口气:“你知道镇上有个叫庆离的琴师吗,他的技艺堪称一绝!”巫云暇的朋友也是个喜好琴瑟之人,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神秘秘地说道:“近闻你换了十几种指甲,也没能调出庆离那种音色来,你可知道庆离所用指甲是什么材质的?”巫云暇摇了摇头。朋友说道:“他用的指甲是骨头的。”“什么骨头?牛骨还是羊骨?”“人骨。”
巫云暇吃了一惊,一口酒喷了出来:“莫要胡说,哪有用人骨做指甲弹琴的?”朋友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你外行了吧,用人骨做的指甲有灵性,也可以说有邪性。你若能控制得了骨头,弹出的曲子便空灵悠扬,能穿云裂石。我打听了,庆离用的正是人骨指甲!”
巫云暇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那天庆离奏唱风格多变,但琴声中总带着一股壮志未酬的幽怨之气。他想了想,又疑惑道:“挖坟掘墓可是要遭天谴的,他庆离就不怕遭报应吗?”朋友笑道:“野外的荒坟野冢多的是,你挖根骨头叫手艺师傅打磨便是。”
巫云暇回到家,叫仆人到野外挖人骨头,仆人老大不愿意,但看到巫云暇丰厚的赏赐,不禁喜笑颜开。
这天晚上,仆人把一块打磨好的人骨指甲交给巫云暇,巫云暇拿了指甲弹了几支曲子,很是得意。但是他总觉得拨那指甲的时候,有点不对劲,弹出的效果远达不到庆离的境界!
次日,巫云暇又找朋友诉说心中苦闷。他朋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沉吟良久,朋友说:“既然庆离的指甲好,你不妨找个梁上君子一试如何?”巫云暇虽然嘴上说这哪里是君子所为,连连摆手,私下里却真的动了念头。
回家后,巫云暇派人找来镇中最狡猾的一个小偷,交代一番。第二天早上,小偷就把庆离的指甲给弄来了。巫云暇把指甲放在手掌中仔细把玩,看骨头颜色应该有不少年头。不知是这骨头真有灵性,还是别的原因,巫云暇弹的曲子竟当真空灵了许多。
巫云暇越弹越有感觉,他抱着琴来到路边,弹了一曲《高山流水》,这是春秋时期俞伯牙遇钟子期的名曲,路边聚拢了不少人。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句:“弹得一般。”巫云暇吓了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庆离!
巫云暇赶紧把人骨指甲藏在怀中。刚藏好,庆离就钻进了人群。巫云暇表情很不自然:“庆离大哥,怎么,你又来了?”庆离微微一笑:“我听到你弹琴就过来了,弹得好像比以前好多了,但是火候远远不到。”巫云暇心中有鬼,试探道:“庆离大哥,要不你来弹一曲?”
庆离四下看了看,随手捡起路上一根木棍:“我的指甲被偷了,用这个也凑合。”众人都看傻眼了,木棍也能抚琴?谁知庆离用这木棍,双手一按一拨,时急时缓,时而空灵婉转,时而畅快淋漓,或阴柔,或明快。巫云暇看傻了,激动之下说了实话,承认自己偷走了对方的指甲。
庆离微微一笑:“我的指甲丢了,家里却平白无故多出一双玉璧和十斤黄金,我便猜到是你了。既然你我有缘,我便将这指甲的来历讲与你听。”
说到这里,庆离的眉头一皱,仿佛回忆起一段伤心往事:“这指甲是我祖父留下的,他……就是高渐离。”巫云暇大吃一惊,20年前,高渐离为报荆轲之约而刺秦王之事,早已传遍天下。“怪不得呢,你的名字叫作庆离。”
“是的,荆轲本名庆卿,我的名字是从二人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当年我的祖父与荆轲既是知音,又定下刺秦之约,荆轲死后,我的祖父为了给荆轲报仇,便入宫做了秦王的乐师。可惜大事未成,祖父惨死于暴秦的刀下……”
庆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祖父死后,我用他的一段腿骨打磨成这块指甲,我希望祖父的神灵能时刻陪伴着我,庇佑着我,将他的绝学流传下去。”
巫云暇心中大亮,他拿出指甲,跪着送到庆离面前说:“大哥不必忧伤,您祖父的心愿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如今楚国上下流传‘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您祖父的技艺和他的精神必将永存世上。”
庆离扶起巫云暇,从此二人成为莫逆之交。
编辑/冰如
这一日,巫云暇正在卖弄自己的弹唱技巧,路人无不啧啧叫好。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弹得一般。”巫云暇起身,拨开人群,看到一个身穿布衣、面容清俊的汉子正斜着眼瞅他。
巫云暇皱了皱眉,说:“这位兄台,既然已开了口,不妨指点一二,在下洗耳恭听!”面容清俊的汉子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看错,你用的指甲是用竹片做的,这如同拴狗的绳子套骏马,把这上好的音色折损不少啊!”巫云暇听了这话,觉得这人肚中有货,于是说话客气了几分,拱一拱手道:“足下似乎对音乐很精通,不妨弹上一曲如何?”
面容清俊的汉子撇一撇嘴:“精通不敢当,切磋一下吧。”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来,气定神闲地坐下,左手按弦,右手拨片,动作娴熟,弹出的曲子空灵优美,仿佛把人带入仙境一般,弹罢,起身含笑而去。巫云暇听得痴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仆人叫他吃饭才悻悻而去,也未问得那人姓名。
回家后,巫云暇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那个面容清俊的汉子的影子,越想越心痒难耐:要是有可能,何不拜那人为师呢?巫云暇叫仆人去打听那人的情况。很快,仆人回来禀报,说那人叫庆离,刚到吉祥镇不久,靠贩卖草药为生。
巫云暇当即备了厚礼登门拜访,想让庆离收他为徒,没想到庆离竟一口回绝。巫云暇恳切地说:“您如执意不肯收我为徒,我也不强求,但还请您指点迷津。”庆离淡淡一笑:“其实我的技艺并不比你高明,只是我用的指甲与众不同而已,不如你换块指甲试试。”
回到家中,巫云暇心焦得吃不下饭,立刻让仆人出去买各种材质的指甲,挨个儿试了个遍,却总也弹不出庆离的那种境界。
巫云暇去找朋友饮酒,酒至半酣,叹了口气:“你知道镇上有个叫庆离的琴师吗,他的技艺堪称一绝!”巫云暇的朋友也是个喜好琴瑟之人,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神神秘秘地说道:“近闻你换了十几种指甲,也没能调出庆离那种音色来,你可知道庆离所用指甲是什么材质的?”巫云暇摇了摇头。朋友说道:“他用的指甲是骨头的。”“什么骨头?牛骨还是羊骨?”“人骨。”
巫云暇吃了一惊,一口酒喷了出来:“莫要胡说,哪有用人骨做指甲弹琴的?”朋友摇了摇手中的扇子:“你外行了吧,用人骨做的指甲有灵性,也可以说有邪性。你若能控制得了骨头,弹出的曲子便空灵悠扬,能穿云裂石。我打听了,庆离用的正是人骨指甲!”
巫云暇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那天庆离奏唱风格多变,但琴声中总带着一股壮志未酬的幽怨之气。他想了想,又疑惑道:“挖坟掘墓可是要遭天谴的,他庆离就不怕遭报应吗?”朋友笑道:“野外的荒坟野冢多的是,你挖根骨头叫手艺师傅打磨便是。”
巫云暇回到家,叫仆人到野外挖人骨头,仆人老大不愿意,但看到巫云暇丰厚的赏赐,不禁喜笑颜开。
这天晚上,仆人把一块打磨好的人骨指甲交给巫云暇,巫云暇拿了指甲弹了几支曲子,很是得意。但是他总觉得拨那指甲的时候,有点不对劲,弹出的效果远达不到庆离的境界!
次日,巫云暇又找朋友诉说心中苦闷。他朋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沉吟良久,朋友说:“既然庆离的指甲好,你不妨找个梁上君子一试如何?”巫云暇虽然嘴上说这哪里是君子所为,连连摆手,私下里却真的动了念头。
回家后,巫云暇派人找来镇中最狡猾的一个小偷,交代一番。第二天早上,小偷就把庆离的指甲给弄来了。巫云暇把指甲放在手掌中仔细把玩,看骨头颜色应该有不少年头。不知是这骨头真有灵性,还是别的原因,巫云暇弹的曲子竟当真空灵了许多。
巫云暇越弹越有感觉,他抱着琴来到路边,弹了一曲《高山流水》,这是春秋时期俞伯牙遇钟子期的名曲,路边聚拢了不少人。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句:“弹得一般。”巫云暇吓了一跳,这声音太熟悉了,是庆离!
巫云暇赶紧把人骨指甲藏在怀中。刚藏好,庆离就钻进了人群。巫云暇表情很不自然:“庆离大哥,怎么,你又来了?”庆离微微一笑:“我听到你弹琴就过来了,弹得好像比以前好多了,但是火候远远不到。”巫云暇心中有鬼,试探道:“庆离大哥,要不你来弹一曲?”
庆离四下看了看,随手捡起路上一根木棍:“我的指甲被偷了,用这个也凑合。”众人都看傻眼了,木棍也能抚琴?谁知庆离用这木棍,双手一按一拨,时急时缓,时而空灵婉转,时而畅快淋漓,或阴柔,或明快。巫云暇看傻了,激动之下说了实话,承认自己偷走了对方的指甲。
庆离微微一笑:“我的指甲丢了,家里却平白无故多出一双玉璧和十斤黄金,我便猜到是你了。既然你我有缘,我便将这指甲的来历讲与你听。”
说到这里,庆离的眉头一皱,仿佛回忆起一段伤心往事:“这指甲是我祖父留下的,他……就是高渐离。”巫云暇大吃一惊,20年前,高渐离为报荆轲之约而刺秦王之事,早已传遍天下。“怪不得呢,你的名字叫作庆离。”
“是的,荆轲本名庆卿,我的名字是从二人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当年我的祖父与荆轲既是知音,又定下刺秦之约,荆轲死后,我的祖父为了给荆轲报仇,便入宫做了秦王的乐师。可惜大事未成,祖父惨死于暴秦的刀下……”
庆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祖父死后,我用他的一段腿骨打磨成这块指甲,我希望祖父的神灵能时刻陪伴着我,庇佑着我,将他的绝学流传下去。”
巫云暇心中大亮,他拿出指甲,跪着送到庆离面前说:“大哥不必忧伤,您祖父的心愿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如今楚国上下流传‘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您祖父的技艺和他的精神必将永存世上。”
庆离扶起巫云暇,从此二人成为莫逆之交。
编辑/冰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