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尽千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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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旧情能换来钱,叙旧也无妨。
  我喜欢听张彻讲他的相亲故事。他会这样形容:第一眼看见她,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
  谁不喜欢看老实人发火,讲黄色笑话,编排人。谁不喜欢听对方说,过尽千帆皆不是,直至遇到你?反正我喜欢。而张彻在认识我之前,曾走过漫长坎坷的相亲路,后来我们在一次郊游中认识,像乌龟看绿豆一样对上了眼,为此我还给组织这次郊游的同事颁发了一个奖状,上书:在张彻像熊瞎子一样摸索幸福的道路上,是您!!给他点燃了一盏明灯… …
  我问张彻,为什么形容没有缘分的事有那么多浪漫的说法,什么过尽千帆吧,又什么曾经沧海吧,有缘反倒是乌龟看绿豆,甚至狼狈为奸?张彻说,人们遇到了,找到了,才会有幽默感,不然,则只顾得伤心。
  让张彻伤心的人是一位无名氏,江湖上称“冷美人”。听听,多么无耻,也不过是相亲认识罢了,我们张彻又没有为她千年修得同船渡,嫌我们个子矮挣得少,直说就是了,偏要摆一个高攀不上的款,扭着说:“花儿我先收下了,但我觉得咱们不合适,人家都说我是个冷美人。”听听,多么的做作,矫情,没有逻辑,一句不挨着一句。
  每次我想起这句话,就禁不住想扶着墙吐去,冷美人?我呸。媒体教导我们,女人就是要暖的,软的,娇的,妖的… …冷美人?我都结婚七年了,还有好奇心去会会这个无名氏,看她是怎么个冷法,怎么个美法,怎么个冷美法。
  我知道她当年工作的地方在雍和宫附近,张彻给我指过当初在那等她下班的红墙边的汽车站。我说那里夏天傍晚可以看到上百只燕子在夕阳中归窠的美景,张彻疑惑地问:“是吗?”我狠狠瞪他一眼,当事人视作生命的单恋,旁人往往觉得远没有自然美景值得一看。更何况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冷美人。
  张彻解释:哪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啊,都是看介绍人的面子吃过一顿饭,我觉得她穿长裙子的样子好特别,不由又想邀她看电影,她答应了,我一高兴,又送了她几次花,但是后来她一说不行,那就算了呗,我就回去接着相,我们同事又给我介绍了一个,我大老远地骑着车去,第一眼看见,不由倒抽一口凉气,但是已经去了,行不行的,为了礼貌都要吃顿饭送人家回去,然后我也寒了心,觉得这样出去跟人看看别人,终归不是事儿,就又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说她是冷美人,我听了也没怪她,谁让人家真是长得美… …唉哟,打人啦,打人啦… …别闹,你听不听了?喏,后来我也没再去相亲,终于等来了你。
  结婚七年,痒痒。情话早已说尽了,要不是在夏天的一个长夜,突然停了电,上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我们才不会轻意给它翻出来。
  第二天我去银行买电。领了号儿坐在椅子上等。大厅里黑压压地坐着不少人,免费报纸都被人拿光了,我只有坐着干等,一等就是二十五分钟,痛苦不堪。但是想到没灯没电的日子实在不是我等没有情趣的现代人过的,也就没有别的办法。
  这时一个美女走过来,施施然坐在我旁边。没一会开始跟我搭讪。我借机侧过脸去假装跟她聊天,以便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美女真是美女。眉目如画,细肩蜂腰,胸部沉甸甸。真正的美女,是让女人跟她说话也觉得脸红紧张的那种人。
  而且她温言软语,拉家常像唱歌,听得人暖洋洋,麻酥酥。她是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职业殊不浪漫,但是态度专业,我不到十分钟,已莫名其妙地把姓名,电话,手机号码,生日全告诉了她。别问我是怎么说出来的,问她是怎么问的罢,我学不上来。
  隔了两日接到她的电话,说我生日快到了,何不做一个理财计划,等下周过了生日,保费交得可就高了,然后向我推荐了一个险种。我照实说,我这糊涂脑子,听不得数字,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请她给我先生讲讲好不好?我们约在“青竹茶室”见。这个地方什么都马马虎虎,胜在有玻璃屋顶和种在室内的竹子。夏天的漫长黄昏,西晒的阳光下,美女的笑脸像白瓷茶杯一样可人。我要是男的就好啦,不信凭我这张能说会道的嘴骗不来一次轻薄,哈。美女问我为什么笑,我照直说:“你真好看!我要是男的就好了,就好追求你了。”
  张彻推开玻璃门进来,我扬手招呼他,他走近了,我介绍:“我先生张彻,这位是保险公司的林小姐。”张彻说:“林芳。”林芳说:“咦,怎么是你啊,张彻,七八年没见了罢,你好吗?”转头又看我:“瞧我问得多余,张彻你真是有福气,绍华这么可爱的妻子。”
  我想,啊,原来认识的。
  我想,没有道理的,张彻认识林芳这样的美人在前,还有我什么事。
  慢着,我知道了。看见张彻红头涨脸的样子,我知道了。她是雍和宫!
  看着林芳和张彻促膝长谈,我感觉像梦见了猫一样的不愉快。猫是我最不喜欢的动物之一,位于蛇和蚊子之间。我吃醋的时候,失恋的时候,就会梦见猫,解梦的人告诉我说,猫像花瓶一样,在梦中是代表女人的符号。
  其实张彻林芳态度再自然大方不过。席间不提从前,只展望未来,并努力现在——买哪种保险才对贤伉俪更好呢?如果将来有了小孩?生了病?出了意外?住了院?安然度过五十岁——恭喜你们,那就可以拿到30万。
  就是这样。钱钱钱。没有情情情,当然如果旧情能换来钱,叙旧也不妨。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经过雍和宫,张彻问我,燕子呢?我说燕子今儿不在家,叙旧去了。我又说:“冷美人原来一点也不冷,简直热得过了头。”张彻叹口气,说:“REALITY BITES。”
  裙裾在晚风中轻轻扫着小腿,我挽着张彻的胳膊,想起年轻时候的很多事。
  我说:“林芳还真是个美人。”
  张彻不置可否。
  我又打听:“当年你送过林芳什么花?勿忘我?”
  张彻说:“不过是玫瑰罢了。”
  我们已到了家,叮呤当啷地掏出钥匙。开了屋门,一起埋怨热。各自找冷饮。我问张彻:“林芳是你的红玫瑰不是?”
  张彻没听懂:“你中暑啦?”
  我从枕头边抽出已卷了边角的张爱玲,眼也不眨地一把翻到第127页,念出那段著名的玫瑰语录: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彻歪着头想想,笑了,说:“嗯,有点意思,怪不得你当圣经一样日日攻读。真是坑害广大文艺女青年的大毒草。”
  林芳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一三五给我,二四六给张彻。后来我们买了一份带分红的大病保险,签保单那天,林芳送给我们一束玫瑰,给张彻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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