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民国的理解有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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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作《弦断有谁听——二十世纪上半叶的学人、学术与学校》付梓后,不少师友读后纷纷发来观感,其中頗为一致的看法:该书有弦外之音。
  毫无疑问,《弦断有谁听》本来就是为报纸专栏供稿,篇篇累积所成。诉诸报纸的文章,自然要讲求话题性与可读性,要扣得紧时局,吸得来眼球,引得起讨论,留得下回味,故虽然写的是民国历史,但不免在部分文章里会言及当下的问题。何况很多议题一向古今皆然,引发前后对比思考,亦是十分合理入情。所以说当初撰写这一组文章时,笔者还是三十出头的青年,思绪不免激越,下笔往往过锐,或有些观点涉及对现在学术、教育诸领域的批评。可以说,本书动笔之初,吐槽之意,确实颇浓。
  然随着写作趋于深入,阅读的史料愈多愈广,引发的思索更深更杂,甚至有些过去意想不到的问题,也逐渐一一浮现于脑海之际。于是乎在反思既有发现的弊端之余,笔者亦在清理检讨个人知识结构中所形成的成见与误解,换言之,在反思古今问题的同时,我也在追问自身。至此阶段,写作上的快感与精神上的紧张如同两只大手,左右互搏,让人欲罢不能、痛并快乐着。
  如今思来,书虽面世,但不少当初省思的问题并没有寻觅到真正的答案。于此不妨从拙作内容谈开去,简要分享一个盘亘甚久的疑惑。
  众所周知,民国仅是漫长中国历史大河中的一朵浪花,距今且近,理应被当代人所熟识。然而事实却是人们对民国的理解与史实颇有偏差,甚或南辕北辙。比如将1927年至1937年描述成“黄金时代”,把民国高校的学者统统誉之为不世出的“大师”等,这实际上已背离了历史的基本常识。倘再细思,其背后似乎体现出更大的危机:当代中国人对中国历史精神的把握有待提高与改进。历史是一种经验,是一个生命,说得再具体点,五千多年的中国历史就是我们中国人的生命。既是生命,自然不能被拦腰截断,我们不能宣称今天、明天与昨天毫无关联。毕竟一个人的生命,是从出生之日算起,于春夏秋冬循环往复中成长发展的。一个国家和民族,亦复如是,是故拔高或诋毁某一阶段历史,都等于无视自身生命的自然进程。
  孟子曾言:“所过者化,所存者神。”回顾历史,过往的一切都化入典籍、遗迹与记忆之中,有的隐而不彰,有的成为今天的一部分。可以预见的是,今天正在发生的一切,还要继续化,融于未来的“历史”与“现实”里面。这个“化”,始终贯穿于过去、现在与未来,其中蕴含的要义,就称之为“神”,也就是历史精神。我们关注历史,除却具体的人与事外,更要注重把握历史背后的民族精神和文化精神。
  中国历史的特质,一来持久,从未断裂;二来变化,流动不居。所以我们讨论本国史,便要在持久中触摸其变化的脉搏,在变化中紧盯其持久的痕迹。易言之,贵在“求其久”、重在“察其变”。搞清楚这两个问题,才是古人常说的“鉴古知今”“穷往究来”的态度,方能知晓历史的真精神。
  反观过去某段时间的民国史书写,要么有意抬高其价值,要么盲目贬低其意义,其实违背了对中国历史精神所应秉持的基本态度。试想只把眼前的困难、病态视作整部中国史的痼疾,抑或动辄慨叹今不如昔,这绝非正确的史观。时值“民国热”渐趋降温的拐点,我们从历史精神的角度来看看这场喧嚣的“盛宴”,应正逢其时。
  较之以往,如今民国史的作品想要出版,存在一定的困难。我想似乎并不是件坏事,这恰恰可以促使我们由吐槽延伸到省思。
  历史如琴弦,仿佛是断了,然一旦有心人妙手抚弄,仍会展现出一以贯之、宏大广博的活泼气象。唯愿今后我们对民国的考察,能从省思再进一步,倘能观照中国未来的文明再造与文化构建,则善莫大焉!
  (作者系中央党校文史教研部中国史室副主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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