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次子、约克公爵安德鲁这几天大概很郁闷。据《泰晤士报》报道，女王已决定把拟于明年2月举办的安德鲁王子六十大寿庆典降格为小型家宴，还解除了他在王室的公职。另有报道称，女王已要求他将私人办公室搬出白金汉宫。他的哥哥、英国王储查尔斯则希望他永远退休。
　　安德鲁原是女王最喜欢的儿子，如何落到这步田地？这都要从一个叫爱泼斯坦的美国富豪说起。

“在劫难逃”

　　2019年7月6日，爱泼斯坦乘坐的私人飞机刚降落在美国新泽西州，就遭到拘捕。随后，他被指控于2002年至2005年在位于纽约曼哈顿和佛罗里达的豪宅内“拉皮条”，安排多名未成年少女与“神秘大人物”发生性关系，从中获益。
　　这一指控并不新鲜：早在2008年，爱泼斯坦就曾受到类似指控，却在签署有争议的认罪协议后被轻判13个月监禁。但这次他似乎“在劫难逃”——不仅有更多女性出面指控，还有人指证他涉嫌贿赂证人。丑闻的发酵直接导致涉案的时任美劳工部长阿科斯塔辞职。人们普遍认为，爱泼斯坦这次难逃牢狱之灾，可能获刑45年，且众多接受他“好处”的美国名流也会被牵出。
　　但这一切在今年8月10日戛然而止。这天，62岁的爱泼斯坦死在纽约拘留所中。他被确认为自杀，但很多人觉得他死得太早、太蹊跷，带走了太多秘密。人们觉得“这事没完”，却没想到接下来登场的主角并不是美国政商名流，而是英国王子安德鲁。
　　8月18日，英国《每日邮报》网站公开一段视频显示，2010年的一天，安德鲁与爱泼斯坦一起出现在后者的曼哈顿豪宅内，身边还围着几个“爱泼斯坦女郎”。当时，爱泼斯坦第一桩性侵官司刚打完两年，美国名流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安德鲁却还进出他的“销金窟”，自然轰动一时。当日的《每日邮报》还刊出安德鲁搂着一个叫弗吉尼亚·罗伯茨的女郎的照片，并引用美国法庭文件称，罗伯茨已指控安德鲁在她17岁时由爱泼斯坦“拉皮条”，发生了性关系。
　　消息传出后，英国王室立即发布声明，否认报道的真实性，并称安德鲁“对不实指控表示愤慨”。在王室的活动下，美国法庭并未受理罗伯茨的指控。事实上，罗伯茨从2015年起就开始指责安德鲁，而王室和安德鲁也“愤慨”了不止一回。然而这次，事态已走向失控。

越描越黑

　　有一个问题是安德鲁难以回避的：为何在爱泼斯坦已经身败名裂后，安德鲁仍要和他保持密切关系？两人“友谊的纽带”究竟是什么？
　　罗伯茨这次也不依不饶，向媒体抛出了猛料。她说，爱泼斯坦把自己“卖”给了安德鲁，两人初次见面是在2001年伦敦一家夜总会，后来被安排到爱泼斯坦的女友吉斯莲家中发生关系。后来，两人“又做了两次”，一次在纽约，另一次在加勒比海。她还透露了一些细节，如安德鲁在两人相处时“大量出汗”。

　　在这种情况下，安德鲁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沉默，必须出面澄清。他没和女王打招呼，就接受了英国广播公司（BBC）的独家采访。节目在今年11月17日播出。根据BBC的总结，这次专访透露了多条重要信息。
　　首先，安德鲁的确和爱泼斯坦关系密切。安德鲁辩称自己和爱泼斯坦“不是很熟”，却在节目中透露，自己从海军退伍、出任英国贸易和工业特别代表时就认识爱泼斯坦，介绍人是吉斯莲。兩人最后一次“同框”是在今年年初一起出席吉斯莲在温莎城堡和桑德灵厄姆主办的活动上。安德鲁强调，当时他和爱泼斯坦的友谊已经翻篇，两人并未交谈，连吉斯莲都未谈及爱泼斯坦。但他仍说自己当初与爱泼斯坦的交往是“有益的”。
　　其次，对2010年留宿爱泼斯坦曼哈顿豪宅事件，安德鲁说自己前去见面是为了结束两人的友谊，选择见面而非打电话绝交，则是为了“体现自己的决断力”，他认为在电话里绝交过于懦弱。
　　对罗伯茨的指控细节，安德鲁则喋喋不休地进行争辩，比如质疑照片可能是加工伪造的，声称罗伯茨所说的“初次发生关系之夜”，自己正陪女儿在比萨店吃饭，不可能赴约。他甚至还说，自己在马岛战争中负伤后服用肾上腺素过量，几乎不可能出汗，等等，意在暗示罗伯茨“碰瓷”。
　　然而，这番“澄清”实在是越描越黑，堪称英国王室公关的失败范例。英国媒体评论称，安德鲁的辩解并未展现出足够的说服力，反而证明了几个关键事实：他的确和爱泼斯坦是长期的朋友，的确早在2001年就和罗伯茨认识，和爱泼斯坦以及那些女郎一同出现在曼哈顿豪宅的也确实是他。在那些视频里，他比爱泼斯坦离开得更晚。要说此行安德鲁就是为了去和爱泼斯坦断交，实在很难让人相信。

屡遭“切割”

　　作为女王的次子，安德鲁的形象原本不错，曾被视为“王室硬汉”。 　　安德鲁生于1960年，19岁时加入海军，很快成为直升机飞行员。1982年，英阿马岛战争爆发，正在英国航母“无敌号”上服役的安德鲁披挂上阵，并在战争中受伤，成为二战后首位冲上火线的王室成员。一时间，英国舆论好评如潮。4年后，他和青梅竹马的平民女子莎拉结婚，这段“灰姑娘与王子”的婚姻也一度被人津津乐道。

　　尽管“灰姑娘婚姻”在1996年黯然落幕，但安德鲁的声誉并未受损，因为当时莎拉是这段婚姻失败的过错方。安德鲁在海军服役至2001年，被晋升为荣誉海军上将，出任教育机构“户外活动信托”的资助人，还担任哈斯菲尔德大学校长、英国主要旅游景点协会主席、英国贸易和工业特别代表等职务，并活跃于慈善事业中。
　　不过，那时安德鲁已经有一些争议。他没上过大学，却获选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引发许多知名学者、科学家的不满。他被指控在和吉尔吉斯斯坦、沙特等国的军火交易中收取回扣，还被批在2010年前后与哈萨克斯坦政要存在“不当经济往来”。尤其是他和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交往密切，更招来英国舆论批评，为此不得不在2011年辞去英国贸易和工业特别代表职务。此外，他还多次被批评“使用过有种族主义之嫌的口头禅”（此事被他否认）。
　　但所有这些争议加在一起，都比不上这次卷入爱泼斯坦丑闻的震撼力。
　　今年11月20日，安德鲁宣布，自己在可预见的将来暂不继续承担任何王室公务。这意味着他将辞去所有以王室成员身份出任的职务和荣誉职务，不再有资格动用公共资金支付旅行和其他开支。有消息称，这一决定是“王子和王室协商后的结果”。根据英国的惯例，这种说法意味着这个决定“是女王而非王子的主意”。
　　事实上，王室别无选择：哈斯菲尔德大学、主要旅游景点学会和“户外活动信托”等安德鲁担任重要职位或发挥重大作用的机构，都已迫不及待地和他“划清界线、一刀两断”，而在过去几十年间因公益等原因频频与安德鲁互动的英国电信、巴克莱银行、渣打银行、毕马威咨询公司等企业，也纷纷和他“切割”。
　　更麻烦的还是爱泼斯坦案的持续发酵。受此次事件的鼓舞，多名案件相关人员已表示将要求安德鲁出庭协助调查，以便彻底揭开该案背后的真相。有消息称，已有第二名“爱泼斯坦女郎”声称与安德鲁有染，且当时自己年仅15岁。安德鲁的麻烦恐怕还在后头。
　　英国舆论认为，王室对安德鲁的问题也需认真反省。数十年来，英国王室的王子、公主曾惹出一場又一场公关危机，动辄说出令王室乃至国家尴尬的不当言语，而王室对其言行却缺乏约束力，一旦危机发生，又总是采取“一捂二否三闭嘴”的消极应对方式。安德鲁这次的“公关爆雷”再次提醒英国王室，到了彻底改变王室危机公关规则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