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之散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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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青有一首诗写到酒,酒是“有水的外形,火的性格”。这个的确很精妙。喝酒的风格和方法南人与北人不同,民族和民族相异,每个人的喝酒记忆也不尽相同。甚至有的人就是滴酒不沾。喝酒,从味道上来说也是白酒、啤酒、葡萄酒、威士忌、黄酒、米酒、干邑各不相同,千般滋味在舌尖上,也在内心里荡漾。
  在新疆,有一次我在餐馆里吃饭,正吃着,看见从外面进来一个山地牧人打扮的壮汉。只见他要了两瓶白酒,将一整瓶倒进一只大碗里,然后要了一个馕,把馕饼掰碎了,放在酒碗里搅和一下,再配合点羊肉串,拿筷子吃酒泡干馕。只花了十分钟就吃完了,还把另外一瓶白酒往口袋里一装,毫无酒意,就出门走了。
  喝酒的方法很多,我听说在山东喝酒,形式非常多样。有一种喝法是“喝七杯”,第一次一杯,第二次两杯,第三次三杯……第七次七杯,一共要喝28杯酒。还有一种“潜水艇”的喝法,就是把斟满的一杯白酒放入一大杯啤酒当中,看着白酒杯在啤酒杯中缓缓降落,就像是潜水艇一样,啤酒白酒混起来喝,不胜酒力的一下就倒了。
  说到文人与酒,我想起来20多年前,我曾经去杨宪益先生家拜访他,找他约稿,看到他喝酒的风格。杨先生喝酒很有名,他曾收到剧作家吴祖光先生给他的一幅赠联:“毕竟百年都是梦,何如一醉便成仙。”
  杨先生喜欢喝洋酒,他的夫人是英国人戴乃迭女士。1934年,杨宪益在牛津大学读书,开始尝试把《楚辞》《聊斋志异》《儒林外史》翻译成英文。戴乃迭生在北京,长于北京,上大学又回到了英国,然后他们就认识了,喜结连理。他们两位合译英文版《红楼梦》三卷,是一桩盛事。我估计在艰难的翻译过程中,喝酒助力是少不了的。
  去他家里采访或约稿,我也给他带去一瓶酒,发现戴乃迭女士也能喝一点酒。他们俩在工作之余,常常把盏共饮,只是大多数时候戴乃迭不胜酒力,几杯过后就不再喝了。但杨先生却喝得兴起,边喝边聊,左手拿杯右手拿着酒瓶,不多時间,一瓶酒就下去一半。而且,我发现他喝酒并不吃菜,是干喝。这一点是很多人不能及的。很多人喝酒,起码也得有点拍黄瓜或油炸花生米当下酒菜。所以,杨先生是一个喝酒的奇人。
  杨先生除了喝酒还喜欢抽烟,做到了烟酒不分家,喝酒他还比较讲究牌子,可抽烟他就无所谓了,什么牌子的烟都抽,非常洒脱随意。有的人抽烟喝酒会把身体搞坏,可是杨先生喝酒抽烟,神清气爽,谈笑风生,2009年11月去世时是95岁。他是1915年1月生人,可见除了达观,喝酒也是他的长寿秘诀之一。
  上世纪90年代,北京出现了一些喝酒的新去处,让年轻人很喜欢。比如,在粤海皇都酒店边上,有一家墨西哥风格的阿尔弗雷德酒吧。你走进去来上一盎司龙舌兰烈酒,左手指间再夹上一片柠檬,右手心放一点盐,将柠檬咬一点再舔一下手心里的盐,把龙舌兰酒一饮而尽,喊一声“体K拉——”,然后把宽口酒杯往吧台上一墩,酒杯发出了欢快的一声“嘣——”。这种拉美的酒风相当豪放。而在凯宾斯基饭店后面的亮马河边上,普拉那啤酒坊自酿的德国黑啤酒、黄啤酒,和德国香肠、面包或土豆泥配起来,是消夏的美好回忆。这里的扎啤不仅有浑扎——全酵母未经全过滤的浑浊鲜啤酒,还有苦扎——苦麦芽鲜扎啤,更有黑扎——焦麦芽鲜黑啤酒等不同风格的德国啤酒,让你难以忘怀,非常带劲儿。另外,在北京吃涮羊肉,黄铜火锅涮肉,配上二锅头,是最佳搭档。
  作家从维熙称自己是“嗜酒如命”。他写过一本长篇小说《酒魂西行》。他曾告诉我,上世纪50年代,他和作家刘绍棠经常一见面吃饭,很快就能把一瓶酒分着喝完了。并且,他喝酒之后文思如泉涌,下笔如有神。1957年他被打成“右派”后有20多年时间都在大墙之内劳动改造,偶尔有机会走出大墙,他都要偷偷买几瓶烧酒揣在怀里,以酒浇愁以酒解闷以酒壮志。正是酒给了他在困难岁月里的安慰和生命的动能。
  我知道作家汪曾祺也是一个酒中大仙,但唯一一次造访,他对我的建议是,可以去蒲黄榆一家兔头店吃辣兔头,倒没有怎么和我谈到喝酒。从维熙和汪曾祺两位肯定是在一起喝过很多次酒。后来,从维熙曾在一篇文章中说:“前有‘宁舍命、不舍酒’的汪曾祺,后有来者从维熙,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从维熙老师近年特别喜欢喝一种山东德州出产的白酒,酱香型。叫做“古贝春”。后来,每年,我去看他几次,都要带上这种酒。有时候,他还给我他老家的“玉田老酒”作为交换。2019年春节我去看他,带的还是这种酒。没想到,在这年10月底,他就因病去世了。我去医院看望他,在病床上的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我轻轻摸了摸他有些浮肿的胳膊和腿部,感觉到他身体在发高烧,但四肢却冰凉,不禁流下泪来。
  酒魂西行,文人与酒的故事却能在千百年来不断留下来,成为文学中最为芬芳的一部分。
  选自《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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