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牺牲”VS“被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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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血缘,同样的生存环境,但因为父母偏爱或者命运的机缘,导致有限的家庭资源重新分配。一念之间,“牺牲”与“成全”的不同承担,让手足之间的生存路径从此天壤之别。
  多年以后,“被成全”的那个,该不该回报那个当年“被牺牲”的,该如何回报,回报到什么程度?
  
  故事之一:
  家庭“责任感”太强有错?
  讲述人:馨兰
  
  由于父亲出车祸变成残疾,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宋萍和宋龙姐弟俩必须做出选择:一个人中断学业,赚钱贴补家用,供另一个人继续读书。一家人权衡后,让天资聪颖的宋萍留在了课堂。
  1997年,宋萍被武汉一所大学录取。靠着弟弟打工寄来的钱,她顺利完成了四年的学业。2001年5月,宋萍被郑州一家水利工程机械制造公司录用。参加工作后,宋萍生活俭朴,大部分工资都寄给了家里。同事李姐做媒,把在一家经贸公司上班的苏建介绍给了宋萍。2005年五一,一对有情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
  婚后不久,苏建就体会到了妻子家人对她的依赖性。宋萍每个月都给父母寄500元零用钱,父亲身体不舒服或吸烟没有钱了,就会打电话让她额外寄过去。母亲要钱的理由更多:镶牙、买衣服、给乡亲凑份子…全部向宋萍张口。
  如果说这些都可以让苏建接受的话,让他渐渐有了怨言的则是宋萍对弟弟的百依百顺。这几年,宋龙一直在郑州打工,一千元的工资不到半个月就花个精光,然后伸手向姐姐讨要。宋萍几乎是有求必应——弟弟想换新手机,她赞助;弟弟交不上房租,也由她来付。
  苏建委婉地劝妻子:不要这么宠弟弟,他已经是成年人了,应该学会为将来的生活打算,况且他们夫妻还欠着银行的房贷,帮家人应该量力而行。面对丈夫的劝告,宋萍不以为然。
  2006年5月初,弟弟又来找宋萍,他想在老家盖房子娶媳妇,可没个三五万下不来。宋萍当即应承下来,只是她手头钱不多,得去筹借。见妻子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弟弟的要求,连自己的意见都不征求,苏建就有些生气:“你考虑过咱们这个家没有,咱们的日子也不宽裕。”
  宋萍知道丈夫的话说得在理,但她已经对弟弟有了承诺,不帮弟弟渡过难关她会愧疚终生的。宋萍四处借钱,还向单位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终于帮弟弟凑了两万元。
  为了减少夫妻矛盾,宋萍悄悄有了“小金库”,专门设立了一个存折,用于资助父母和弟弟。
  弟弟很快在老家盖好了一幢两层楼房,开始和女方谈婚论嫁。女方提出条件,男方要置办好冰箱、空调、电脑、摩托车、洗衣机等六大件。2006年国庆节后,弟弟给宋萍打电话,说明了自己的难处。宋萍当即表示,一周后就会把钱寄到老家。
  宋萍的“小金库”有将近一万元钱,她又找同学、朋友借了一万多元,把两万块钱汇给了弟弟。此后,宋萍经常加班、出差,还到处兼职,为的就是多挣钱,一则补贴娘家,二则加紧偿还欠款。
  在宋萍的鼎立相助下,2007年春节前,弟弟终于体体面面地举办了婚礼。宋萍特意赶回来参加婚礼,给了初次见面的弟媳2000元的大红包。
  一晃到了2008年6月,宋萍在医院生下女儿,当上了母亲。宋萍打电话向母亲报喜,意外地得知弟弟患了畸精症,医生建议他尝试试管婴儿。宋萍了解到,这种手术费用昂贵,需要3万元左右。
  弟弟哀求宋萍:“姐,你一定得再帮帮我,否则我就只能离婚打光棍了。”宋萍把小金库里的1万多元都取了出来,又找同事和好友借了一部分钱,给弟弟凑齐了3万元。两个月后,弟弟兴奋地打来电话,试管婴儿手术一次成功,让姐姐放心。宋萍放下电话,高兴得眉开眼笑。
  2009年12月,公司裁员,苏建失业了。苏建决定和朋友开办一家物业公司,前期运行成本需要30万元,可家里的存款不到8万元,他急得焦头烂额到处借钱。
  2010年春节期间,女儿突然发烧,宋萍和苏建把孩子送到医院。宋萍忽然想起来,医保卡连同身份证都放在办公桌抽屉里,便掏出办公室钥匙递给苏建,让他赶紧去取。
  苏建打开妻子的抽屉,发现了妻子的“小金库”存折,不到3年的时间里竟然有近5万元的取款记录。苏建越看脸色越青,胸口闷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2010年4月,苏建向宋萍提出离婚,宋萍尽力挽回,无奈苏建去意已决。宋萍想不通的是,父母养育了她,弟弟供她读了大学,自己只是尽一份回报的责任,难道这也有错吗?
  
  故事之二:姐姐,我不欠你幸福
  讲述人: 陈雨
  
  当年爸爸说,家里只供得起一个人上大学。结果,姐姐就“被牺牲”掉了。
  姐姐的人生道路就是从那一刻起与我的发生分歧,或者说,姐姐与她本来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从此毫无关系。
  姐姐读了幼儿师范,一开始颇受羡慕——中专毕业后当老师,铁饭碗啊。直至姐姐工作,我上高三,爸爸对我说:“陈雨,你就是全家人的希望。”我从书堆里拔出头,又低下去。
  我考取了一所好大学。一晃7年,我硕士毕业,在北京做公务员,结婚。姐姐所在的幼儿园被承包,铁饭碗变成瓷饭碗;姐夫林海原是军人,转业后不到一年单位就倒闭了,后来他在一家修车行打工。
  我一年回两次家,每次都大包小包——起码一半东西送给姐姐。诚然,姐姐人生不顺不是我造成的,但我心里总是有点过意不去。
  姐姐怀孕了,娘婆两家一片沸腾。姐姐剖腹产,生下8斤重的儿子噜噜。孩子满月,我赶回老家,包了红包,却在送出去前被妈妈叫进房间。
  “你打算给多少?”“一千。”妈妈不语,塞给我一个厚信封。我忙推让,妈妈却说:“你姐姐不容易,家里家外全是她操心。”我知道妈妈的脾气,也知道她心疼大女儿,又舍不得让小女儿花钱,便作罢。我问妈妈信封里是多少钱,妈妈竖起一个指头:“一万。”
  满月酒席间,姐姐抱着噜噜,告诉婆家人:“小姨给了一万见面礼。”她是真炫耀,也是真高兴。我诧异姐姐的过度反应,却也松了口气:看来妈妈真是摸准了姐姐的心思。
  一万块钱让姐姐在婆家人前赚足面子,私下里她却数落我:“你才挣多少钱啊,就这么大手笔。”姐姐又问:“买单位福利房的事怎么样了?”我说:“上周才把房款交了。”“全款?”“全款。”姐姐用胳膊肘捣了我一下:“你行啊!”我没多想,照实说:“还不是两家父母给的,我们俩小公务员能有多少钱?”
  我没发现姐姐的脸色已经变了,等问清双方父母都给了多少钱后,她直奔客厅,一把扯下父亲举在面前的报纸。那天,姐姐大发脾气。
  前不久,姐姐想为姐夫盘下修车行,向父母借过钱。爸爸当时左一个时机不到,右一个卖家不靠谱,钱自然是没借。我买房时,父母慷慨地拿出了钱,不是借,是给!同是女儿,父母帮小女儿谋更好的生活,却不帮大女儿谋生计,相比之下,姐妹俩在父母心中的地位落差显然太大。
  姐姐披头散发坐在客厅里,她哭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对父母资源的抢夺战中,她从来都是失败者。后来,不停控诉的姐姐被姐夫连哄带劝回了家。
  我第一次知道姐姐这样理解我俩的关系,原来我们一直在战,为抢夺父母的资源而战。我们抢夺来的份额,在关键时刻直接决定了我们各自成为什么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后来,妈妈把姐姐叫到家里,缓缓道来:“我们早就想好了,家里的房子过户给你。”姐姐有些讪讪的,却又疑心是因为自己发了火才取得战果。一切恢复原状,噜噜大部分时间呆在爸妈家,姐姐和姐夫照旧把娘家当食堂。只是姐姐和我的关系从此冷了许多。
  虽然我承认,当年父母做决定时确实对我有偏爱,可我不同意姐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说法,甚至觉得姐姐太过纠结于这个问题,甚至凡事以此开脱。以姐姐当年的学习成绩,真把上大学的机会留给她,她就一定能出人头地么?谁知道呢。有些事情没办法感同身受,也许我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七嘴八舌:
  兰青:遥想当年,父母在我和弟弟身上付出的精力和金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弟弟现在官运亨通,我呢,草民一个,天天为生计奔波。人脉广泛的弟弟偶尔拉我一把,给我找点生财之道,他可不认为那是“回报”,还总下意识地带着恩赐的姿态。也许是我多心了,但当哥哥的混得不如弟弟,还要靠弟弟帮忙,那滋味真的不好受。唉,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阿紫:我只具体说说目前最现实的房子问题。哥哥买房时,父母出了一半房款;弟弟买房时,父母出了五分之四的房款;轮到我时,首付差3000块钱,我去找妈妈借,妈妈愣是没借给我,推说:“你弟弟马上要结婚了,处处急需用钱。”我说:“我保证过3个月就还上。”妈妈仍然摇头。我飙泪,妈妈怎么那么狠心,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你猜,我妈怎么说?她说:“你们的房产证上写的是你老公的名字,跟咱家有什么关系?”
  后来我想,如果父母有更多的钱,他们也是愿意“借给”我,甚至是“给”我,但是家庭资源只够让两个儿子满意,我这个当女儿的就靠边站吧。其实,父母也知道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亏欠我这个女儿的。我从未想过得到哥哥弟弟什么回报,我现在的日子安逸幸福,干嘛非要让自己斤斤计较不开心呢,以前的事都忘了吧。
  川上:“回报”这样的字眼太可笑,能回报什么?能让大家换位一下,重新体验对方的人生吗?幸亏现在独生子女越来越多,这样的感情纠结肯定会越来越少。
  小鱼:宋萍对弟弟的“回报”是应该的,但要有个度,又不是犯罪,用不着以类似赎罪的心态有求必应地去面对。否则的话,也很容易把弟弟的心态弄扭曲了,造成弟弟过分依赖,反而害了他。换成我是宋萍的老公,我也不愿意她这么没有原则地满足娘家人的索求——你回报、你反哺都可以,但不要搭上整个家庭,要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你小金库里的每一分钱,也有我的一半;你亏欠你兄弟的,但我不欠。
  杨姨:哪个孩子我都疼,可十根手指也不一样长啊。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瞅着哪个孩子性格方面有弱点、将来生存能力也许差些,做父母的当然会偏爱疼惜一些。我们就那么点能力,不可能时时处处做到十全十美。回想过去,也觉得对某个孩子有亏欠,可是,当时真的顾不过来。每每听见“被牺牲”的孩子跟我们抱怨,跟我们算旧账,我们的心里都特别不是滋味儿,可有什么办法呢。
  编后语:
  电影《唐山大地震》中,一块楼板压着一双儿女,做妈妈的必须当机立断选择谁生谁死。好在,大多数人都没被逼到那一步。
  无论怎样,时过境迁,一味地指责没有意义。人不可能重回昔日,即便弥补,也只能弥补一些表面上的东西。人性都是自私的,看透了这一点,要怪,就怪运气吧。当年“被牺牲的”,与其整日抱怨、嫉妒,伤心,不如自己争口气,争取比当年那个“被成全”的过得更幸福,这才是最带劲的。
  编辑 彩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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