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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曾联系的夜大同学忽然给我打电话，约我去上海最豪华的咖啡馆之一喝咖啡。他说他是在某一本直销杂志上查到我电话号码的（向天发誓，我可不记得在哪本杂志上刊登过自己的电话号码）。我追问的时候，他又说这电话号码是向别的同学要来的，可我同样不认为其他同学可能会有我的电话号码。自从退学后，我再没和任何一位同学联系过，后来还搬了好几次家，所以不大可能有同学会知道我现在的电话号码。不过因为闲着无聊，最后我还是赴约了。
进门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集中到咖啡馆中央的一位女孩身上。她坐在轮椅上，两条手臂耷拉着，嘴唇叼着一支笔，转着头在旁边的落地画板上为一位外国人做素描。悠扬的背景音乐好像是“神秘园”里的一首曲子。这场景让我感觉非常凄美。
和同学碰面后，他叫了一杯炭烧，我习惯性地要了卡布其诺。他穿着阿玛尼西服，戴着劳力士表，脸上的皱纹很深，表情更是深不可测。我只知道他夜大毕业后经历过很多事，因为做传销在牢里还呆过两年，但我并不知道他邀请我来这里的目的。印象里，他绝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在我此起彼伏、刀光血影的论战生涯里，他也是我少有的可怕对手。好像他对任何问题都有奇异的，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异想天开的见解。有时我感觉他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如果他要对什么问题发表意见，我想最聪明的办法是一字不漏地把他的话都听完，然后花上10倍的时间去理解他话语背后隐藏着的意思。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他都早已想到，唯一庆幸的是，我们的观点相差得并不太离谱。
“昨天我在百度看你的介绍。输入你的名字就会出现许多相关消息。现在你可是一个名人了。”
“那有什么名气哟，现在我可就是光靠给直销杂志码字养家糊口啊！”
“哈哈，谦虚了吧。咱俩谈谈直销理论吧！”他话锋一转就谈别的事了。真的，可能他生来就有这样的本事，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记得我们一起读夜大时，回家一起在路边的小排档吃饭聊天，他的思维非常活跃，前面可能还和我在谈诸如“人类在大自然进化的过程中必然被淘汰”的问题，接下去说的后一句就变成了“刚发现你的领带真漂亮，多少钱，在哪儿买的”，而再后一句又是“今天老师说全年级就你一个人完成了用指针实现递归的作业，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吧……”
“美女也是商品，”他开讲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点？这是个异化的世界，是卡尔·马克思第一个系统地阐述了人性在这个世界上的异化。既然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当作商品，那么，美女也不例外。”
“是的，我想过。可不知你想过没有，”我谨慎地问道，“所谓‘美女’的概念本身就是可疑的，它可能仅仅是‘包装’的结果。比如，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被称之为‘美女’？芙蓉姐姐，还是天仙妹妹？”
“这就涉及美女的特性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像对这问题深思熟虑，在这之前已经思考过1,000年。“你知道畅销的直销产品都具有那么几种特性，我们可以拿美女来作类似的比较。首先是‘天然性’。你承认吧？现在许多直销产品都以‘天然’为诉求。像如新、欧瑞莲等，要是人工合成的那就没意义了。‘天仙妹妹’可以说完全符合那么一种审美特征，迄今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人符合。至于‘芙蓉姐姐’，你就别拿来这里搞笑了。”
“其次是‘独特性’。直销产品必须是独一无二的，比如如新的‘冰河泥 ’，哪怕你找遍全宇宙，也只有那个地方有，别的地方没有。‘天仙妹妹’也只有云南那个地方有，她为什么成为万人迷？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没有竞争对手，没有替代品。男人不会为她争风，女人不会因她喝醋。”
“接下去是‘超前性’。被用于直销的产品的概念必须领先于时代。比如以前的‘纳米’科技等。也许那个东西的技术并不怎么样，但那个名词说出来让人听着就觉得新鲜，你发痒的手想伸进口袋里往外掏钱的欲望会油然而生。至于美女，她也应该包含这样一种特质。怎么‘超前’呢？比如天仙妹妹，穿上那身傣族服装就是超前。”
“再一个是‘公认性’。你想，直销产品为什么都讲究通过什么质量生产标准认证？因为它们必须获得世人的公认。而美女的美也必须获得公众的认同。每个人心中都有对‘美丽’的概念，并且，这世界上必然存在着一种绝对的美，比如米洛岛的维纳斯。最好的直销产品需要有最权威的认证，美女也需要。当然，质量认证可以作假，但美女作不得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理想的美女形象，就如在你的想象里存在着完美的圆一样，没有人会认为它不美吧？哪怕仅仅是在心里认为。”
“接着是‘速效性’，你们用来直销的产品都讲究快速见效，不是吗？但不管是营养保健品、减肥产品还是护肤化妆品，哪儿有马上见效的？要是有的话肯定有问题，不是有激素就是有别的有损健康的东西。可是美女不一样，只要你看上一眼，效果立马获得体现，美女起效的时间，你一定连算都算不出，因为那是光速。当光把她的形象通过你的眼睛投射到你的大脑中时，你体内肾上腺素的浓度马上会升高。举个现实的例子—当你第一眼瞧见那位残疾姑娘时有什么感觉？我怎么发现你此刻听我说话好像都有点心不在焉？”
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热。这家伙，眼光犀利得可以，可也真够损的。
“你的剖析很有深度……”我说，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该死的，难道他邀请我来喝咖啡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话？我毫不掩饰自己对他这一话题的厌倦，继续欣赏那位残疾女孩。从我所在的位置看过去，能看到她的侧面和画板的一部分。她已经聚精会神地画了很久，看得出，她很累，可身边连一个能给她擦汗的人都没有！（当然，这里是中央空调，她脸上也没有汗，我这么说仅仅是……当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老同学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自尊心受了伤。
“对什么感兴趣？”我诧异地问。
“美女啊！”他显得有点激动，“直销美女！既然那些肥皂香水都可以拿来做直销，美女为什么不可以？”
我愕然。
“当然，要卖美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必须得合法，这就是所谓的‘合法性’。你可以把保健品、化妆品拿来做直销，但你不能把白粉、军火拿来做直销。同样，你不可能像星探一样，随便在街上认识一个美女，就给她塞名片，邀请她去片场拍片—那样做人家会告你耍流氓……”
“接下去是‘专利性’。我说这个词可有点俗啊，你别介意。直销产品必须在一定时期内享受‘独家专利权’，比如安旗的那个划时代的产品‘细胞源’，就号称自己拥有13年的‘独家专利’，是不是？你要想直销美女，前提是你也必须对那个美女享有‘独家专利权’，就像那个‘浪客’享有天仙MM的经纪权一样。
“另外，‘讲解性’。如新的洁肤霸之所以能这么畅销，是因为直销员‘一对一’地告诉消费者它有什么样的特性，使用它有什么样的好处。同样，天仙妹妹和米洛岛的维纳斯一样都是有来历的。当她们的来历作为画外音在你的欣赏中被娓娓道来，你会感觉自己缓缓地掀开了历史的幕布，进入到灵魂的圣殿，触摸到美的极致，难道不是吗？”
“最后是‘重复性’。直销的产品必须是可以重复消费的，用了之后还想再用。而美女呢？当然会让你百看不厌，看了之后还想再看。就像直销产品成为你生活难以分割的一部分一样，美女也将构成你生命的一个组成。你会时时想念她，想了解有关她的新闻，想听她唱歌，想看到她演出，想得到她的签名……哦，就拿天仙妹妹来说吧，难道你不认为她所具有的美是你的理想，你生命的意义吗？难道她不能使你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完美的人生，并且它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
“总之，你做直销首先需要一种能被市场所接受的产品，它有着非同凡响的出身，或至少得打上出乎寻常的标记。而真正的美女，则合乎畅销产品的一切条件！不管男女老幼，每个人都需要她。她代表了人类社会的女性所有可能的身份，她是人类真善美的理想化身！喂喂喂，我怎么就觉得好像是对牛弹琴呢？”
“很抱歉……”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直销美女’，听上去很新鲜，可是，原谅我，一时之间，我怕自己反应不过来，麻烦你能不能讲解得更详细些？如果可能的话。”
“好，我就这么说吧，”看来我的回答的确让他满意了，“作为直销员，你卖产品能赚多少钱？1万元？10万元？还是100万元？就算是1,000万元吧，你想想你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赚到那1,000万元？1年？2年？还是10年、20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用自己搞直销所投入的那么大的精力、所花费的那么长的时间去直销美女呢？想想你能获得多么大的成就啊！”
“我不贩卖人口！”我没好气地回答。用咖啡勺尝了一口卡布其诺上的泡沫……
（未完，待续……）
进门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集中到咖啡馆中央的一位女孩身上。她坐在轮椅上，两条手臂耷拉着，嘴唇叼着一支笔，转着头在旁边的落地画板上为一位外国人做素描。悠扬的背景音乐好像是“神秘园”里的一首曲子。这场景让我感觉非常凄美。
和同学碰面后，他叫了一杯炭烧，我习惯性地要了卡布其诺。他穿着阿玛尼西服，戴着劳力士表，脸上的皱纹很深，表情更是深不可测。我只知道他夜大毕业后经历过很多事，因为做传销在牢里还呆过两年，但我并不知道他邀请我来这里的目的。印象里，他绝对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在我此起彼伏、刀光血影的论战生涯里，他也是我少有的可怕对手。好像他对任何问题都有奇异的，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异想天开的见解。有时我感觉他仿佛是一座巨大的冰山，如果他要对什么问题发表意见，我想最聪明的办法是一字不漏地把他的话都听完，然后花上10倍的时间去理解他话语背后隐藏着的意思。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要说的话他都早已想到，唯一庆幸的是，我们的观点相差得并不太离谱。
“昨天我在百度看你的介绍。输入你的名字就会出现许多相关消息。现在你可是一个名人了。”
“那有什么名气哟，现在我可就是光靠给直销杂志码字养家糊口啊！”
“哈哈，谦虚了吧。咱俩谈谈直销理论吧！”他话锋一转就谈别的事了。真的，可能他生来就有这样的本事，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我记得我们一起读夜大时，回家一起在路边的小排档吃饭聊天，他的思维非常活跃，前面可能还和我在谈诸如“人类在大自然进化的过程中必然被淘汰”的问题，接下去说的后一句就变成了“刚发现你的领带真漂亮，多少钱，在哪儿买的”，而再后一句又是“今天老师说全年级就你一个人完成了用指针实现递归的作业，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的吧……”
“美女也是商品，”他开讲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这点？这是个异化的世界，是卡尔·马克思第一个系统地阐述了人性在这个世界上的异化。既然所有的东西都能被当作商品，那么，美女也不例外。”
“是的，我想过。可不知你想过没有，”我谨慎地问道，“所谓‘美女’的概念本身就是可疑的，它可能仅仅是‘包装’的结果。比如，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被称之为‘美女’？芙蓉姐姐，还是天仙妹妹？”
“这就涉及美女的特性了。”他毫不犹豫地回答，好像对这问题深思熟虑，在这之前已经思考过1,000年。“你知道畅销的直销产品都具有那么几种特性，我们可以拿美女来作类似的比较。首先是‘天然性’。你承认吧？现在许多直销产品都以‘天然’为诉求。像如新、欧瑞莲等，要是人工合成的那就没意义了。‘天仙妹妹’可以说完全符合那么一种审美特征，迄今为止，也只有她一个人符合。至于‘芙蓉姐姐’，你就别拿来这里搞笑了。”
“其次是‘独特性’。直销产品必须是独一无二的，比如如新的‘冰河泥 ’，哪怕你找遍全宇宙，也只有那个地方有，别的地方没有。‘天仙妹妹’也只有云南那个地方有，她为什么成为万人迷？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她没有竞争对手，没有替代品。男人不会为她争风，女人不会因她喝醋。”
“接下去是‘超前性’。被用于直销的产品的概念必须领先于时代。比如以前的‘纳米’科技等。也许那个东西的技术并不怎么样，但那个名词说出来让人听着就觉得新鲜，你发痒的手想伸进口袋里往外掏钱的欲望会油然而生。至于美女，她也应该包含这样一种特质。怎么‘超前’呢？比如天仙妹妹，穿上那身傣族服装就是超前。”
“再一个是‘公认性’。你想，直销产品为什么都讲究通过什么质量生产标准认证？因为它们必须获得世人的公认。而美女的美也必须获得公众的认同。每个人心中都有对‘美丽’的概念，并且，这世界上必然存在着一种绝对的美，比如米洛岛的维纳斯。最好的直销产品需要有最权威的认证，美女也需要。当然，质量认证可以作假，但美女作不得假，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理想的美女形象，就如在你的想象里存在着完美的圆一样，没有人会认为它不美吧？哪怕仅仅是在心里认为。”
“接着是‘速效性’，你们用来直销的产品都讲究快速见效，不是吗？但不管是营养保健品、减肥产品还是护肤化妆品，哪儿有马上见效的？要是有的话肯定有问题，不是有激素就是有别的有损健康的东西。可是美女不一样，只要你看上一眼，效果立马获得体现，美女起效的时间，你一定连算都算不出，因为那是光速。当光把她的形象通过你的眼睛投射到你的大脑中时，你体内肾上腺素的浓度马上会升高。举个现实的例子—当你第一眼瞧见那位残疾姑娘时有什么感觉？我怎么发现你此刻听我说话好像都有点心不在焉？”
我感觉脸上有点发热。这家伙，眼光犀利得可以，可也真够损的。
“你的剖析很有深度……”我说，我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该死的，难道他邀请我来喝咖啡就是为了让我听这些话？我毫不掩饰自己对他这一话题的厌倦，继续欣赏那位残疾女孩。从我所在的位置看过去，能看到她的侧面和画板的一部分。她已经聚精会神地画了很久，看得出，她很累，可身边连一个能给她擦汗的人都没有！（当然，这里是中央空调，她脸上也没有汗，我这么说仅仅是……当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吧？）
“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兴趣吗？”老同学的声音听上去好像自尊心受了伤。
“对什么感兴趣？”我诧异地问。
“美女啊！”他显得有点激动，“直销美女！既然那些肥皂香水都可以拿来做直销，美女为什么不可以？”
我愕然。
“当然，要卖美女也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必须得合法，这就是所谓的‘合法性’。你可以把保健品、化妆品拿来做直销，但你不能把白粉、军火拿来做直销。同样，你不可能像星探一样，随便在街上认识一个美女，就给她塞名片，邀请她去片场拍片—那样做人家会告你耍流氓……”
“接下去是‘专利性’。我说这个词可有点俗啊，你别介意。直销产品必须在一定时期内享受‘独家专利权’，比如安旗的那个划时代的产品‘细胞源’，就号称自己拥有13年的‘独家专利’，是不是？你要想直销美女，前提是你也必须对那个美女享有‘独家专利权’，就像那个‘浪客’享有天仙MM的经纪权一样。
“另外，‘讲解性’。如新的洁肤霸之所以能这么畅销，是因为直销员‘一对一’地告诉消费者它有什么样的特性，使用它有什么样的好处。同样，天仙妹妹和米洛岛的维纳斯一样都是有来历的。当她们的来历作为画外音在你的欣赏中被娓娓道来，你会感觉自己缓缓地掀开了历史的幕布，进入到灵魂的圣殿，触摸到美的极致，难道不是吗？”
“最后是‘重复性’。直销的产品必须是可以重复消费的，用了之后还想再用。而美女呢？当然会让你百看不厌，看了之后还想再看。就像直销产品成为你生活难以分割的一部分一样，美女也将构成你生命的一个组成。你会时时想念她，想了解有关她的新闻，想听她唱歌，想看到她演出，想得到她的签名……哦，就拿天仙妹妹来说吧，难道你不认为她所具有的美是你的理想，你生命的意义吗？难道她不能使你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存在有完美的人生，并且它并非如想象中的那么高不可攀？”
“总之，你做直销首先需要一种能被市场所接受的产品，它有着非同凡响的出身，或至少得打上出乎寻常的标记。而真正的美女，则合乎畅销产品的一切条件！不管男女老幼，每个人都需要她。她代表了人类社会的女性所有可能的身份，她是人类真善美的理想化身！喂喂喂，我怎么就觉得好像是对牛弹琴呢？”
“很抱歉……”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跟我谈什么。‘直销美女’，听上去很新鲜，可是，原谅我，一时之间，我怕自己反应不过来，麻烦你能不能讲解得更详细些？如果可能的话。”
“好，我就这么说吧，”看来我的回答的确让他满意了，“作为直销员，你卖产品能赚多少钱？1万元？10万元？还是100万元？就算是1,000万元吧，你想想你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赚到那1,000万元？1年？2年？还是10年、20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用自己搞直销所投入的那么大的精力、所花费的那么长的时间去直销美女呢？想想你能获得多么大的成就啊！”
“我不贩卖人口！”我没好气地回答。用咖啡勺尝了一口卡布其诺上的泡沫……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