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浅浅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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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  夜
   镜子里,月光从地上
   扶起树影
   我们都一同伸长了脖子
   望着天空
   像蘸取盐粒一样,我们舔湿
   食指,蘸取东方的星星
   屋檐上趴着的猫
   水池边的蓝花藤
   一动不动的壁虎
   都在波涛汹涌的夜晚
   衔着自己的星星四处泅水
  田  野
   掌纹里下起了雨
   冲刷掉所有交叉的虚线
   背后的油菜花还在这个季节
   使用着各种标点符号
   麦田捉住了一只乌鸫
   连同那棵枯死的梧桐
   一起插进了四月
   雨还在从远山上飘来
   我坐在石堰上
   看了又看我的掌纹
  那年,那月,那书
   连翘花开过的春天
   我背着双肩包在城里晃悠
   那个时候头发齐肩
   并且刚刚吃完
   一顿西葫芦馅的饺子
   西安的寺庙很多,卧龙禅寺的
   午后虚空着
   大悲殿前的台阶上
   光芒乍长乍短
   我躲在屋檐下
   翻看包里随身携带着的一本书
   那是一本我最初无法打开的书
   从第一个字,第一句话,第一页
   往日的生活就和书中的故事
   纠缠在了一起
   我是一个多么特殊的读者啊
   像是绛珠仙草只能用眼泪来报答
   现实与小说中的裂缝
   在我脚下越变越大
   大到了我还来不及仓皇而逃
   就滚落在无底深渊
   那些灰色的记忆依托这本小说
   在我体内重新复活
   蒲公英脱去绒毛的时候
   我的四肢依然冰冷
   画符烧水对我是管用的
   城里的每一座寺庙我都去拜过
   和佛说过我眼泪的颜色
   “不要对佛说你的风暴有多大
   而要对风暴说你的佛有多大”
   也许,揭去五行山上法帖的
   还是当初那只猴子
   正字是要一笔一笔地写
   再去卧龙禅寺的时候
   我已经能做到在台阶上
   安心打开书来读
   恰巧这时,一个蓝眼睛的老外
   背着和我一样的双肩包
   他停顿了一下,和我并肩而坐
   云朵忽聚忽散
   和穿过寺院的脚步一样
   他忽然清清嗓子对我说
   嗨,我叫麦扣,是来西安的留学生
   你看的什么书
   《废都》,我答道,并且努力把窝着的书角展了展
   废都?那是什么意思呢
   那个老外耸耸肩
   就是要拆的一座城
   他点点头,然后我们一同
   起身走出了禅寺
   时间停留在2008年
  梦  境
   午后,头发里夹杂着白日梦的碎片
   我似醒非醒
   卫生间潺潺的流水声,我断定
   那是妈妈在洗著东西
   她一生总是对着流水托付自己的心事
   我努力倾听,只留下窗帘的呼吸
   像薄雪之下的幼芽,我又被梦境覆盖
   我再次听到,妈妈在叫着我的名字
   地板光亮,我扎着小辫
   像上帝在为万物命名时的表情,母狮嘴里
   轻轻叼着的幼崽
   我甚至一瞬间看见另一个自己爬了起来去
   呼应她,但最终又滑倒在梦里
   眼角的泪游进了水母
   我如此无望,仿佛已经丢失了我的母亲
   仿佛再也找不到她
   镇墓兽在夜晚,怕也会回头望着自己的主人
   去庙里拜佛的人,看见每日诵经的和尚,
   像是在他身上推开一扇门
   我的母亲就在隔壁的房间,此刻我不敢推门
   而入向她号啕
  
  从现在起,我舌底压着一块造像石
   对母亲说的每句话
   都像恭恭敬敬一笔一画凿出的佛像
  《山本》读后感
   炮弹震破另一时空。往生者
   在铜镜里相见:他们没有叫喊,没有哭啼,
   他们在丧钟的高音区里抖落
   一世的尘土。
   草木摇曳,禽兽奔突,
   那提着灯笼走路的盲者啊,始终听见
   黑色的河与白色的河冲刷一个地名,百年惊梦
   不过是尺八吹奏出的阵阵硝烟。
   在瓷器的国度,赶龙脉的人依然
   步履匆匆。他们明知道是自己的脚步响,
   却觉得被脚步响撵着。而所有事物
   正在远去,越来越远。
   而仇恨不是唯一的痕迹,当你
   凝视一口古井、一只猫、一棵死去的老皂角树
   或三分胭脂地、颓败的城墙、钟的碎影
   这些事物亦久久将你凝视
   钟的形状消失不见了,但声音却
   永久地回荡在秦岭之巅。当我到来
   当我在那摇曳的回声里寻找我纯粹的存在    我看见此岸与彼岸之间,黑与白的融汇。
  秘  境
   午时的阳光是药师佛的化身
   檀香在打坐
   头上的雪在一点点融化
   一切都在光影中绽放
   我们,撕开北方与南方的
   封条:一切正是时候,总有布满箴言的影子
   觊觎我们的容身之处
   身边的白水晶压着记忆的线条
   我们全身发烫,看着纸上的瞳孔
   一步步靠近
   四面八方都有新鲜的风
   吹着转世而出的《诗经》
  Z小姐
   Z小姐推开桌子,站在窗前
   像是孤岛逃生的人
   拼命划着一艘小船
   她已经一连好几个星期
   都闷闷不乐了
   望着窗外那些看起来快乐
   和悠闲的人们,叹了口气
   有人看见过Z小姐穿着一条绿裙子
   漫步在广场上
   “花开了”园丁要是推开花园的门
   也会这么说
   那时她在讲授外国文学
   她把《安娜·卡列尼娜》借给一个女生看
   给她写短信
   使她心中燃起一生只有一回的烈火
   只是那火焰没有热量
   只有金红色的火苗,摇曳在
   Z小姐的四周
   那个女生躺在Z小姐的怀里
   有了玫瑰花瓣的颜色
   那时的她不抽烟不喝酒
   有天鹅般的长颈总是涂鲜红的指甲
   她们的快乐惊扰了蕨草
   踩坏了天麻
   人们把Z小姐当墙上的影子移来移去
   就像她遮遮掩掩的心事
   Z小姐终于老去,老在了转角的橱窗里
   老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老在了难以下咽的眼神里
  在万村
   光,住在万村的屋檐
   白晝起身粉刷巷道里的脚印
   蝙蝠一样的影子
   悬挂在斑驳的墙壁上
   房屋像老绣片上的针脚
   在断裂、稀疏
   空无一人的老街常常用蓍草
   占卜自己的命运,打发时间
   而云有时也化作雨
   嘲弄他的游戏
   巷子里,西面墙壁的影子和
   东面墙壁的影子,依然此消彼长
   像一声长长的哈欠
  2月11日的校园
   下午,梧桐树的影子
   斜靠在教学楼上
   整面墙,像满不在乎的
   历史笔记
   芭蕉叶弹奏着风
   踏着每一个来往的鞋底声
   大地在吸收着阳光
   踩碎一片枯叶的声音
   像清脆的薯片被咀嚼一样
   高高的树梢
   啄木鸟打开黑白的教义
   震坏了即将到来的
   三月的耳膜
  我的悲伤无与伦比
   它不是具体的,却被每一天
   漫不经心地打磨,
   当我
   在从前的花园移走盛开的部分
   它就是留下的空白。
   当我抽出踏在今天里的脚踝
   它却在海水里喊出
   我的名字——
   生活里有数不清的疑虑
   都是它的阴影。我是多么想在它之前
   就能用我的嗓音
   让落叶
   再落一次。
   它会四处寻找我的爱情的
   剩余部分:它无形的瞳孔里
   奔跑着
   我的黑马。
  水仙,不会凋谢
   我们在它的花期里
   找到一部诗歌,摇曳,摇曳
   松果落下,萤火也落下,身上有了春天的浮水印
   水仙的小语种,振翅欲飞
   我们筑巢之处是它的第一个岁月
   它绽放,它幻想出我们
   除了它的声音,还是它的声音
   过去和未来
   它的冻龄,惊飞屋宇缤纷的草叶
   我们亲吻,它看见我们掌心的帝国
   宁静,放肆,那丝绸的帐帷
   现在鸽哨临近了
   且把夜幕系于一旁,以它的幽香压住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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