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之死

来源 :短篇小说(原创版) | 被引量 : 0次 | 上传用户:ewtfgtwegv
下载到本地 , 更方便阅读
声明 : 本文档内容版权归属内容提供方 , 如果您对本文有版权争议 , 可与客服联系进行内容授权或下架
论文部分内容阅读
  作者简介:
  鞠志杰,报社编辑。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小说散见于《草原》《星火》《鸭绿江》《山花》《小说界》等刊。有短小说被《读者》《小说选刊》等选载。
  一
  画家大卫死了。死得很难看。他常用的那支画笔竟然从他肋下插入,正好插在心脏上。大卫的双眼瞪得滴溜圆,眼神里全是不甘心。他的一只手紧握着肚子外面的画笔,似乎想要把它拽出来。可是没能成功。
  警察来的时候他就断了气,地上一大摊血,全是大卫自己的。屋内一片狼藉,一看就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现场还有一位目击者,更确切地说她也是当事人,因为画家大卫的死完全由她而起。她的眼睛红红的,从事情发生后她就一直在哭。她的脸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还有血迹,显然,她也经受过一次暴力。她对警察哭喊:“你们快去抓他,他跑不远的,他叫王光辉!”
  王光辉是凶手。
  二
  画家大卫搬到这个小区里才半年,住在王老太原来的一楼。王老太本想把房子租给一些老年人,毕竟老年人住一楼方便些。没想到,画家非要住一楼,画家说:“一楼出入方便,节省时间。”看来画家很敬业,敬业到争分夺秒的份儿上。
  王老太说:“既然你愿意住,那就签合同吧。”
  画家便在出租合同上歪歪斜斜地写上了张大伟三个字,并给王老太出示了身份证,没错,一个字也不差。画家说:“你管我叫大卫就行,圈里人都这么叫。”王老太嘴上说行,心里却说,赶什么时髦,非得起个洋名字。但是,画家叫大卫,还是在小区里传开来。每当画家甩着披肩长发从小区里出入时,总会引来人们一片指指点点:“看见了吗,那个长头发的小伙子,是画家,叫大卫。”哦,原来画家就是这副模样。
  大卫刚从美术学院毕业,还没找到工作,天天在市里打游击。今天给这个单位画幅宣传画,明天给那个单位画块展板,没活干的时候,便支起画板在广场上作画。大卫的专业是油画,油画很多人欣赏不了,他在广场上作画的时候,不少人从身边走过,只是看了一眼,便把头别过去了,在他们认为,大卫的行径跟小孩子祸害颜料差不多。有个老大爷站在大卫身后看了半天,大卫以为他懂,便谦虚地让老大爷提提意见。老大爷却摇着头啧啧地说:“你东一笔西一笔的,没抹匀!”大卫一笑,没吭声,心里说,这又不是刷墙。
  广场的风景是有限的,四周的景物让大卫都画了个遍,但大卫仍不知疲倦地画,画广场以外的东西,这更让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看不懂了。有的人看了一眼画布,便伸着脖子往四周看,企图找到画里面的内容,但那是徒劳的,因为画外面没有。大卫作油画,不过是他揽客的一个招牌,画板背面写着的小广告才是他站在这里真正的目的。“素描50元/幅,油画300元/幅;人体写真,1000元,幅。”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这么多人里总有他潜在的顾客,更难能可贵的是,城管没有把他和小商小贩等同对待,他在这里站了两个多月,竟然没有人来管他。
  用艺术赚钱,就是与众不同。
  大卫是有生意的,平均每天都能画上两幅肖像,这不仅能够满足他日常的开销还略有剩余。找他画像的人大多是年轻人,年轻人思想活络,新潮,认为画一张像挂在家里要比拍一张相片强。有的顾客还是回头客,不仅自己画了,还把亲戚朋友也领来画,只有这些人会赞美一下大卫的画功。每当这时,大卫总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画得不错,他是美院这届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个,还获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奖,对于赞美他早司空见惯了。现在他不需要赞美,那他需要什么呢?他也不清楚。
  没有画像的时候,大卫仍然支着画板画油画,现在,他画得更大胆,他竟然画起了人体。那可是在人流熙攘的广场啊!画这种画的時候,应该躲在屋里,拉上厚厚的窗帘,面对模特或者凭空想象静下心去画。广场上那么多双眼睛在画布上和大卫身上溜来溜去,叫人如何安下心来?可大卫却全然不顾,任人们闲言碎语我自岿然不动,那神态那姿势,真是迷死个人。
  他真帅!已经有女孩子开始注意他了。
  三
  经常看大卫画画的人终于看出问题来,大卫画上的女人是一个人,无论身体的姿势怎么变化,可那张面孔始终没变。应该说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堪称一流。这个女人是谁呢?
  她叫玲子,是大卫的同班同学,有过肌肤之亲的前女友。玲子可没有大卫这样的画功,学画画也是有一搭无一搭的,玲子上大学,不过是为找工作搭个跳板,跟实现什么理想抱负无关。玲子的母亲是她们市的文化局局长,母亲早就把工作给她安排好了,到文化局下面的文化馆里当个职员。用母亲的话说,一个女孩子,如果没有经天纬地的才能,最好别去浪费那财力和精力,找个稳定的工作,再找个好男人一嫁,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玲子很听母亲的话,玲子也是母亲所说的那种女孩子,因此,玲子一毕业,和大卫共进了一顿分手晚餐,掉了几滴离别泪,便乘上火车回家了。回家到现在有两个多月了,连条短信都没给大卫发。她是彻头彻尾地从大卫的生活里消失了。
  但大卫是不能忘怀她的,毕竟,玲子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大卫对她是付出了感情的。因此,每当在画玲子身体时,大卫总是沉浸在对玲子的思念中,这思念让他格外沉静执著,不被外部环境所打动。这就是他能泰然自若地在广场上画人体的原因。
  他还记得第一次给玲子画人体时的情景。那并非是大卫第一次画人体,在美院里,他早就接触过了。但那时同学们都在,眼神里即使有一点邪念,也要掩饰一下。而实际上,等真正进入到作画的状态中时,真的没有了一点私心杂念。面前那赤裸裸的人体,已经成了一件艺术品,而非肉体。同学们曾私下里开玩笑说,面对模特,能站得笔直,才说明他定力好。一开始,大卫也有站不直的时候,但后来,那种情况再也没在他身上出现过。
  那时,他和玲子还没有越雷池一步,还很守规矩。玲子要给大卫做模特也是从开玩笑引起的。玲子说:“我就不信,你们男生面对台上光溜溜的模特不会有一点想法?”大卫说绝对没有,艺术是神圣的。玲子还是不信。大卫便说,要不你试试。试试就试试。于是,玲子就来到了大卫的出租屋。   脱衣服的时候,玲子又说:“大卫,我告诉你,只许看,不准有别的想法。”
  大卫说:“你放心吧,我要是有别的想法,我就不是个画家。”大卫站在画板前十分镇定。玲子便脱光了衣服,侧卧在大卫的床上,面对大卫,脸有些微红,眼神也躲躲闪闪的。
  大卫说:“呵呵,是不是你有什么想法了?”玲子说去你的,赶紧画吧。大卫开始画。
  大卫一作起画来,便如坐禅一般,旁若无人了。玲子偷眼观察大卫,真没有什么变化,大卫仍然站得笔直,玲子不禁有些失望。她想,难道是自己的身材不够好,还不能吸引他?等到后来,看到大卫那极为认真的神情,玲子反而不好意思了。她想,大卫真是个画家的材料,唉,这一点自己是不能比的。
  画完了,大卫把画板翻过来给玲子看,玲子坐起来端详,画得真好啊!玲子由衷地赞叹。大卫这时神情也松弛下来,看玲子的眼神便有了别的内容。大卫说:“坏了,怎么画完画就站不直了呢?”
  玲子什么也没说,却满面娇羞,这神情无异于是怂恿和纵容,大卫壮了壮胆子走了过去,大卫和玲子便有了第一次。
  此后,玲子干脆和大卫同居了,两人又换了个住处。原来的屋子是三楼,大卫从旧货市场买来的钢架床总要发出点声响,吵得楼下的老太太委婉地提了好几回意见。再搬就搬一楼,一楼下面没有人听。再者,住一楼的确是出入方便,运送他那个大画箱也会省些力气,这就是大卫后来搬家总是找一楼的原因。玲子依然给他做模特,画画的时候,大卫也脱得溜光,大卫说这样两人都不吃亏。玲子说:“什么年代了?还吃不吃亏?”大卫那时就想,像玲子这样开放的女孩,早晚会离开他。果然,玲子一毕业就回去了。但大卫却回不去,家乡没有谋生之所,他只有留在这座城市,等待和寻找着机会。玲子让大卫跟她回去,到她的城市去。大卫果断地拒绝。大卫想,到了那,就得听她的了,甚至听从她父母的安排,这是绝对不行的。那样自己就没了自由,没有自由也就没了尊严,没了尊严的生活他不想要。
  四
  大卫在广场站了两个月之后,终于等来了第一批画人体写真的顾客。此前,他还从未挣过写真的钱。在美院时,他的一位同学曾在网上发过画人体写真的帖子,帖子极为煽情,颇具诱惑力,挂了半年之久终于让一位富婆动了心,把那位同学请到别墅里,画了三天,最后付费一万元钱。这件事一下子启发了大卫,论画功,大卫要比那位同学强很多,同学能做,自己为何不能做?于是,大卫把画人体写真的小广告也写在画板背面了,以守株待兔的方式等待着他潜在的顾客。
  大卫的想法是正确的,果然,三个非常时尚的女子发现了他。她们已经来过好几次了,围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议论,实则暗中观察大卫的画功,检验着他有没有能力把自己画好。来了几次之后,她们便开始试探地表达自己想画一幅的想法。女人就是这样,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明着说出来,那就太没水准了,非得拐上几道弯再带上一点不太情愿的色彩才够味道。其中一个便说:“人家给你当模特你得付费才对,你怎么还收人家钱啊,这不是倒贴吗?”然后她们就咯咯地笑。
  大卫也笑,笑过之后大卫说:“那是不一样的,画家聘模特,画归画家所有,可以参展,或许还能获奖。而付费画,画归模特所有,可以收藏,还可以作为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你最爱的人。”三个女子其实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的,让大卫一下子说中,反而没了话。
  大卫继续鼓动说:“美的形式多姿多彩,变化万千,然而在大千世界之中,最神秘、最久远、最震撼、最动人的美,乃是存在于我们人类自身的美,她是律动的神韵之美,她是不朽的庄严之美。人体油画的艺术价值远胜过人体艺术摄影写真。它能让自己的人生增添魅力并留下特别美好回忆!眼下,画人体油画已成为一种新时尚,画幅人体油画亲自收藏,绝对有成就感,而非一般的成功人士所能做到,更显尊贵奢华!”
  几个女子是彻底动了心,如大卫所说,她们在事业上大多成功,爱情也有归属,她们有着姣美的容貌,苗条的身材,画一张人体画,不仅能够作为纪念,更是出于一种炫耀和自恋的需要。于是,一个问:“那到哪里去画,不可能在这吧?”然后,她们又是咯咯地笑。
  大卫说:“要画必须得到我家去,但我一天只能画一幅。”三女子说行,她们一个个地来。于是,大卫领着她们来到了自己的住处。
  真正要开始作画了,三个女子却扭捏起来,彼此推搡着都不想先来。毕竟,在陌生人面前宽衣解带任谁都不是轻易能做出来的。见到如此情景,大卫说:“其实也不一定都脱光的,但要尽可能地把身体曲线全部展露出来,否则,我画不好的。”大卫这么一说,她们放松了许多,终于,一个穿着内衣侧卧于床上,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另两个则坐到客厅,静静地等待。
  这第一幅画大卫画得极为认真,他清楚,这幅要是画不好,另外两个就不会再画了,所以,他必须全神贯注全力以赴。这幅画足足画了三个小时,画完之后,大卫长出了一口气,说:“你们过来看看吧!”三个女子像欢快的小燕子,又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
  “咦,我的內衣,怎么变成一缕纱了?”那个模特看着画上的自己羞红了脸。
  “要是画上你的内衣,那就太外行了。换上一点特别的遮挡物会增加一点隐秘的美感。”大卫说。
  “真像啊,跟真的似的。”另两个却赞美起来,被画的那个端详了半天,脸上也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还没有画的其中一个说:“是不是还可以虚设一个特别的背景?比如森林里,泉水边?”
  “你说得对,完全可以。”大卫赞许地说道。
  末了,大卫和另外两个女子约好了作画的时间,并对已经完成的那个女子说,等画装裱完毕后再来取,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付货。
  又过了几天,大卫开始画第二幅。大白天的,大卫把漂亮的女孩子领到家,然后拉上窗帘。人们窃窃私语:“看啊,那个画家拉上窗帘了,不知在里面干什么呢。”
  大卫除了画画,其实什么都没干。他有一个原则,这种事,一定要两厢情愿,像自己和玲子那样。他也知道,那些女孩子开放得很,他略微动点心思或使些手段,事情就会水到渠成。但他没有,他得尊重他的顾客,她们是花了钱的,而他是在工作,不是调情,这是原则,不可逾越。   这两幅画得更顺利,两个女子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羞涩。她们发现,大卫真是个品德高尚的画家,他看自己的身体,眼光中没有丝毫的邪念,只有欣赏和赞美。面对着这样纯洁的目光,她们自然而然地放松起来,积极地配合着大卫,如此一来,大卫如鱼得水,画得酣畅淋漓干净潇洒。
  五
  画人体挣得多,要是一直这样画下去,大卫的生活不仅无忧,还会逐渐步人小康。可是,李薇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那天是星期日,李薇又和王光辉吵了架,一气之下便开上车出来闲逛。驶到广场时,看到大卫在那作画挺好奇,于是把车泊好走过来观看。李薇是学美术出身的,曾经也想当一名画家,但命运却让她当上了商人,经营起一家装饰装潢公司。公司刚走人正轨,虽然还不算多大,但也让她成为了一个有产阶级。美中不足的是,丈夫王光辉不务正业,天天打麻将喝花酒,没钱就和她要,不给就又吵又闹,十足一个赖皮。李薇已正式向他提出离婚,但王光辉毫不在乎,你提你的,我過我的,就当没这回事一样。恰巧公司最近又有一个大项目,李薇忙得脚打脑后勺,根本没工夫去干别的。她想,等忙完这一阵儿,一定专门聘个律师,把婚离了。王光辉真是让她受够了!
  李薇一眼就看出来,大卫画得不错,内行看门道嘛。李薇点点头像是对大卫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模特已经画到你的心里去了!”
  大卫听了一愣,这是他画画以来听到的最为特殊的一句赞美。那些个女孩子,只会咋咋呼呼地“真美啊真美啊”地乱喊一通,却不知道美在何处。李薇的这句赞美,让大卫很是受用。
  大卫便和李薇攀谈起来。李薇感慨地说,七八年前,她也像大卫这样,坐在画室里画模特,但现在,她不画了。口气里有些惋惜的成分,叫人不由得产生一些同情。大卫则说:“热爱它,就不要让它生疏。”大卫引用了一篇文章的题目。
  李薇听后说:“我知道这篇文章,是《读者》上面的。”两个人相视一笑。
  李薇第二次来的时候,让大卫给她画一张油画肖像。李薇说广场太乱,要请大卫到公司里画。大卫收拾好画具,跟她去了。
  李薇这天的心情特别好,那个大项目已经完成,客户结了账,又有几十万元揣进了腰包,她怎能不高兴呢?进了办公室,她让接待员沏了杯上好的茶,并嘱咐她在会客,电话一律不接,来客一概不谈,关上门,静静坐在椅上,让大卫画画。
  大卫画得极认真,办公室里静得出奇,只有画笔刷刷亲吻画布的声音。不到两个小时的工夫,便画完了,大卫请李薇过目。李薇看过之后,非常满意,付给大卫一千元钱。大卫说这超出了自己规定的价码,要把多余的退回去。大卫的这个举动让李薇十分惊讶,这和自己的那个赖皮丈夫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王光辉每回都嫌给得少,恨不得把她的全部家当都拿去赌了。想到这,李薇才想起,这两天该把离婚的事办了。
  李薇还是把那一千元钱硬塞在大卫的口袋里,李薇说她还想画一张人体写真,就当是订金。听她这么一说,大卫才没有拒绝。然后大卫提出告辞,李薇说别忙,坐下说会儿话喝点茶休息一下。大卫便听从地坐下。
  这次谈话的内容更宽泛了,李薇还问起了大卫女朋友的事。大卫便跟她说起了玲子,大卫之所以不想瞒她,是因为李薇也是画画的,她早从画上的玲子洞悉了大卫的一切。与其让她胡猜乱想,还不如跟她说实话,以表示自己的坦诚。等说完了,大卫忽然又一想,我凭什么告诉她啊?她算我什么人?这可真是怪了!
  李薇对大卫的坦诚很感动,她更加觉得大卫是个人才。不仅有扎实的画功,更重要的是人品过关,这一点对一个人能否成为真正的艺术家很重要。李薇突然有了要把大卫留在公司的想法,于是便对大卫说:“你如果不嫌弃,可以到我的公司来工作,凭你的美术才能,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大卫当场拒绝,说搞装饰装潢和画画是两回事,自己是绝对胜任不了的。李薇说万变不离其宗,装饰装潢最根本离不开美术,你先不要说死,回去想一想,过两天我给你打电话。
  六
  李薇没想到在离婚上遇到了阻碍。
  王光辉真是个超级大赖皮,啥招都用上了。他先是当着李薇的面强硬地撕毁了律师函,还砸碎了家里的一个大花瓶,威胁李薇要是离婚就烧了房子,与她同归与尽。见李薇不为所动,他又跪下来求李薇,薇长薇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苦苦哀求。对于这些,李薇早已见怪不怪,面若冰霜不为所动,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尽情地表演。
  现在李薇后悔啊,把肠子都快悔青了,自己怎么就嫁给了王光辉。人们也都发出疑问,是啊,又漂亮又有文化还有能力的李薇怎么就会嫁给一个赖皮了呢?这还得追溯到李薇的中学时代。王光辉和李薇是高中同班同学,上高中时,王光辉就追李薇,追得声势浩大轰轰烈烈,追得同样倾慕李薇的男生退避三舍哭爹喊娘。何以言之?原来王光辉对凡是喜欢李薇并且有所表露诸如给李薇传纸条送水果等殷勤行为的男生一概坚决予以打击,轻者辱骂威胁,重者施以拳脚。王光辉别看学习不咋样,但打架却很拿手,就这样,在他的淫威下,班花李薇成了冰山百合,高不可攀没人待见,只有他一人能曲径通幽近水楼台。而这一切,李薇都不知道。后来,李薇上了大学,王光辉则当了兵,在部队几乎是一天一封信,向李薇汇报思想表决心。透过那一枚枚红红的三角邮戳,李薇幻想,也许部队这座大熔炉真的把王光辉炼成了一块好钢,不知不觉便认可了他。在王光辉第二年兵冬天探家李薇放寒假时,两个人的感情和关系有了质的飞跃。在一次吃饭的时候,王光辉竟然把李薇灌醉,然后把那事办了。李薇第二天醒来都快恨死了王光辉,可王光辉扑通一下跪在李薇面前,拍着胸脯发誓,这一辈子非李薇不娶,他要是变心,天打五雷轰。李薇还能怎么着,于是几年后,便嫁给了王光辉。
  王光辉退伍后被安置到市石油公司,单位非常不错,工资高福利也高,可是王光辉却不好好干,竟然私自倒卖起了汽油,只干了两年便被公司开除了。没有了职业,王光辉又恢复了赖皮本色,不但不帮李薇创业,还干些乌七八糟的事,李薇这才认清了王光辉的本质,但为时已晚。所幸的是,结婚三年,李薇一直没要孩子,要是有了孩子,这婚更离不成了。   自李薇把律师函转给王光辉后,王光辉大闹了好几次,见没什么效果,突然想到,这李薇一门心思地想离婚,是不是外面有了人?这个想法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肯定是这么回事,于是他竟然厚颜无耻地骂起李薇来,说李薇不要脸,在外面养了小白脸,不要他了。还把这话拿到李薇父母面前去说,这更坚定了李薇离婚的决心。李薇一点也不想跟他多费口舌了,让律师立马走司法程序,于是,法院传票送到了王光辉手中。
  王光辉傻了眼,一股狠劲从心底升起,妈的,你李薇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他开始悄悄跟踪李薇。
  李薇的心情自然是糟透了,自从和王光辉闹离婚以来,她基本上都是在公司里住,偶尔才回父母家吃顿饭,父母也支持她离婚。这晚,她从父母家里出来,看看时间还早,便没有回公司去,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车。突然,她想起了大卫,自从上次大卫给她画完肖像,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了。于是,她给大卫打了电话。她先是询问大卫愿不愿意到她公司工作,大卫很明确地拒绝了她,她感到有些失望,一时语噎。大卫顺便问了一句,那画你什么时候画?李薇才想起自己还要画张油画的事。便问,今晚行吗,正好今天没事。大卫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可以,李薇便按照大卫的指点,把车开到了大卫的小区里。然而,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王光辉坐在一辆出租车里一直在后面尾随。大卫出来把李薇接进家,咣当一声关上门。竟然是一楼。王光辉看个正着。
  大卫从来不在晚上给人画画的,晚上容易让人产生一些遐想。李薇虽然也画过人体,但是自己当模特,这还是头一次。她站在大卫面前努力了好一阵子,才宽衣解带,侧卧在大卫的床上。李薇的脸漫过一片红晕,她不敢看大卫,甚至不敢睁眼。大卫看她这样,便和她聊起天,说一些当下的时事,果然,这一招起了作用,李薇渐渐地放松下来。
  刚画了十几分钟,大卫忽然听到防盗窗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有人竟然爬上了他的防盗窗!仔细一听,还能听到一个男人粗重的喘气声。大卫放下画笔,紧张地望着窗户。李薇当然也听到了,坐起来,穿上衣服。
  这时,那个声音更粗重了,继而变成了谩骂:“李薇,你个不要脸的,给我出来,我看见你了!”李薇聽出来了,是王光辉。他竟然跟着自己到这里来了。
  大卫不安地看着李薇,李薇气得浑身颤抖。李薇说:“别管他!”可是大卫却画不下去了,窗外的动静,严重地干扰了他。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防盗窗断裂的声音,固定防盗窗的螺栓年久失效,不堪重负竟然断了,防盗窗整体从墙上脱落,王光辉摔在地上。但他很快就爬了起来,敏捷地跳上窗台,又一脚踹开了大卫的窗户,然后像只大狗熊一样跨了进来。
  这是大卫和李薇都没有想到的。
  王光辉跳下窗台,径直来到了床前,抡起胳膊,没头没脸地打起李薇。边打边骂,言语难听得不堪入耳。大卫见状,上前拉架,这毕竟是自己的家,而且,他也是个男人,他怎么能容忍别人对自己的顾客施暴。
  王光辉便和大卫扭打在了一起。
  这么大的动静居民们当然也听见了,有人跑出来看热闹,也有人打电话报了警。
  王光辉已经疯了,完全失去理智,所有伸手可及的物体都成了他的武器。就在打斗中,他竟然把一支画笔插进了大卫的肚子里,那么的巧,画笔扎进了大卫的心脏。
  大卫倒在了血泊中。
  王光辉见杀了人,呆愣了二三秒钟后,夺门而逃。
  七
  这一切,不过是几十钞钟内发生的事,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当晚,王光辉便投案自首。
  王老太的房子暂时空着还不能出租,因为里面有大卫的很多物品。
  王老太怨恨地说,以后房子租给谁也不租给搞艺术的。搞艺术的人,事多。她的邻居们则说,那个画家该死,谁让他勾引人家的老婆呢。
  警方在检查大卫遗物试图通知其家属的时候发现,就在大卫刚刚被王光辉刺死之后的两分钟,大卫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只有三个字:“我想你!”
  短信是玲子发来的。
  可惜,大卫却再也看不到了。
  责任编辑/董晓晓
其他文献
1  每年冬季,胡香琴都跑到义阳市,追随表姐刘美兰,在表姐的小澡堂里打工三个月。搓澡不是简单的力气活,而是技术活,但是,没有一把子力气,是吃不了这碗饭的。刘美兰不知用了多少个女搓背工,顾客都不满意。她们给顾客搓背如隔靴搔痒,光在皮肤表层划拉,不除灰,不去死皮,不止痒,不解乏,顾客都纷纷抱怨花了冤枉钱。顾客没感觉,她们自己倒累得娇喘吁吁香汗淋漓,一遍遍用脖子上搭着的毛巾擦虚汗。有一年冬天,香琴到城里
揭示Vesta族群小行星热物理特性  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季江徽课题组与合作者基于Wide-field Infrared Survey Explorer(WISE)的红外观测数据及热物理模型,揭示了主带小行星中的Vesta族群的热物理特性。相关论文发表于The Astronomical Journal。小行星绝大多数分布在火星和木星轨道之间的主带区域,它们可能蕴含了地球生命和水体起源的重要线索,
作者简介:   杨莙,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协会员,重庆文学院创作员,鲁院第三届西南班学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散文选刊》《青年作家》《短篇小说》《百花园》等。   胭脂考上了县一中。一中是全市的重点高中,镇中上线的考生,数来数去拢共也就十来个人。土根本来就有点结巴,得到这个消息后,更是激动得“你你你、我我我”的,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索性不开腔,只龇了牙,一个劲地搓着手。  
1   大黄犍实在是老了,老得快要迈不动步了,被一个叫刘老头的孩子牵出来放。还有其他牛,母牛、小牛,一群拖拖拉拉的牛。出了牛棚,便是村外。村里与村外就隔一条墒溝,这条墒沟把村子和村外挖开,沟上搭一个石板。这条墒沟本来是用于防涝排涝的,很浅,却越挖越深了,为的是防止鸡狗鹅鸭过沟作害篱笆里的菜。这条墒沟后来变成一条水沟,成了村里与村外的标志。菜地再往外是一条河,这条河实际是隔开村子与田野的真正标志。人
作者简介:   焦晓满,安徽宁国人,自由职业。喜欢写作。2018年辞职后开始短篇小说创作,发表数篇。   我窝在沙发里看手机,将两腿抬起架在沙发背上,姿势不好看只贪舒服。这时候,我的莫娜女士就会跳上来,跟我并排窝着,她是只猫,当然不会像我的腿一样抬起或者架上,动物四脚朝天的本能是向对方投降示好。莫娜不会,她有颗傲娇的脑袋。   胖子,楼上发现敌情了吗?我上去取充电器时,看见莫娜坐在阳台上寂寥的背
我十七岁参加工作,30多年来,一直在煤矿、矿区、煤城这个圈子“打转转”。这些人物,有的是我的父辈,有的是我的同事,甚或有的就是我自己,爱他们,惜他们,疼他们。记录下来,表达我的思念。  ——题记  李鸿渐   说说李鸿渐。   李鸿渐是李庄子矿李发卫的儿子,李发卫最先在掘一队当放炮员,1971年在处理一起哑炮过程中,把命丢在了井下。   那一年,李鸿渐17岁,初中刚毕业,李鸿渐的妹妹李红梅12岁,
这天,冬生妈步行了八里多,在六表嫂那里,拿到了一只双黄蛋。为了这枚双黄蛋,几年前,她就开始四方八面求人、托人,请亲朋好友为她打听,今天终于有了收获,还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呢。  冬生妈眼里,双黄蛋就是孩子。那年,冬生爸响着鞭炮,把她从青草铺用花轿抬过来,男耕女织,悠闲自在过起了日子,晃眼间,几个年头过去了,冬生妈还是腹紧臂细柳腰,屁也不见放一个,冬生妈急了,丈夫、公公更急,天天唉声叹气。  因为想孩
锁子丑,丑得看上一眼,想吐。   锁子丑,胎带的,自小丑。父母却宠着,不护短,起了小名,小丑鬼。又怕被鬼偷了去,大号叫锁,锁子,好听。   丑人好养,无灾无病,就长大了。   二十来岁的锁子仍丑,丑得方圆百十里扬名。   可举例说明。   小孩闹夜,一声小丑鬼来了,闹夜的孩子必定停止哭闹,向娘的怀里扎。丑,吓人。   野外闹鬼,村子里人入晚不敢出门。锁子提着马灯,在野外走了一遭,野鬼被锁子吓跑了。
1994年,我第一次到广州,想在这边找工作。我在广州挣扎了两天,无果,然后坐车去了深圳。深圳有一个朋友,此前联系过,我就在他那里落了一下脚。朋友原先和我一个医院,在我之前停薪留职跑过来了。   第二天,我去外面转了转。一直,我在湖北边陲的那个小县城偏安一隅,乍到了大城市,看着那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头也晕脑也涨。我胡乱坐着公交车在大街小巷转悠着,转了半天,茫然之中,便开始想老婆,想儿子,想那个虽然很
走进一幢商用大楼,夏天通常会瞬感温度骤降,被呼呼的冷气包围;冬天则被暖烘烘的热潮直接“糊”一脸。在这类大型公用建筑中,制冷、制热的设备往往带着极端化情绪,靠一个设定温度横扫全场。这不仅让空气的舒适度大打折扣,还无疑增加了建筑能耗。  15年前,北京工业大学教授张伟荣还是清华大学的一名硕士研究生,开始在导师江亿院士的指导下研究怎样将建筑能耗降下来,如今,她又琢磨起如何利用智能技术和分布式技术来同时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