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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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枕在城里的席梦思床上,我常常于半夜间听见母亲在山坳里对我的呼唤。那呼唤在山谷中形成回音,那回音撞击着我的心扉。母亲在山坳里唤我的姿势,手搭凉棚,在故乡的土地上,已站成了永久的剪影。
  童年时,寄居山里,每当暮色四合,炊烟如雾一般飘散时,山坳里便传来母亲绵长的呼唤,她在唤贪玩的我快点回家吃饭。母亲有一个习惯已经坚持多年,只要家里还差一个人没有回来,是绝对不准动筷子吃饭的。尽管面对桌上并无油腥的饭菜,一家人围坐桌边,那亲人相聚的温暖却在故乡的黄泥小屋里弥漫。所以,母亲在黄昏中对我的呼唤,现在想起来,是一种母爱和亲情的呼唤。这让我想起乡村暮色中,庄稼人唤牧归的老牛,勤劳的主妇吆喝满山的鸡鸭回家的情景。
  瘦弱的母亲站在山坳上用高高低低的声音呼唤我,我跌跌撞撞回家,便看见柴火灶前的火光映红了母亲苍白的脸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被刺鼻的烟火气息呛得咳嗽不已,她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便成了我脑海中永远不能抹灭的回忆。
  每逢在城里上班的父亲称点肉回家,那是家里打牙祭的日子,母亲在山坳中对我的呼唤,我能从那呼唤中感受到母亲的一丝喜悦。那时候,奶奶站在灶沿,把家里人的饭碗一一排开,按平时劳动量的大小分配肉食。我踮起脚尖端着那盛有肉食的碗独自在一旁贪婪地享受美味,可那薄薄的几片肉还没有品出味道来便一下滑进了肠胃,这时候,母亲便悄悄走过来,把碗里的肉夹给我,我惊奇地问母亲:“妈,您怎么不吃肉呀?”母亲示意我小声点,她凑近我耳边说:“妈从小便不喜欢吃肉。”母亲,现在我回忆起这情景,我就想抱住您,痛痛快快地哭一回。
  上初中时,我随父亲进城读书,我再也难听到母亲在山坳里对我的呼唤了。父亲所在的机关,晚餐时间是五点半或六点,白米饭、南瓜、茄子,有时还有一份肉。那一份饭菜,成为我一天中最渴望和兴奋的事,也成为我最初学习的动力。就为了机关食堂中的一份饭菜,一个朴实的乡村少年悄悄咬紧了牙关,噘起了向上的嘴唇。每当晚餐的时间,父亲所在的机关便会响起电铃声,于是,那些下班的机关职员便表情矜持地走向食堂排队,他们脸上的神情,总让自卑的我无形中感到一种优越感的压力。
  当我打着嗝从机关食堂中走出来,我又突然想起了母亲,此时,她正在山坳中的土地里挥汗耕作,面朝土地佝偻的腰,弯弓一样压在我的心间。周末回家,老远便看见母亲在山坳中的身影,她对我远远地呼唤,我小鸟一般扑进母亲的怀抱,母亲却拍打着衣衫上的尘灰,躲开了我。这让我清楚地看清了母亲,原来,她是那么柔弱而又矮小。
  后来,我进了城,有了一份工作,也可以在电铃声中走向机关食堂了,也可以出入一些灯红酒绿的社交场所了。可每当我醉意酩酊摇摇晃晃走向街头时,我的体内却饥肠空空,母亲在山坳间的呼唤又若隐若现地传来了。城里的月光朦朦胧胧,影影绰绰,我突然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母亲,您可站在山坳中的原地等我?您可知道我在那些流言的泡沫中痛苦地翻滚?暴风雨再猛,只要母亲在山坳中等我,我就不会再害怕。
  然而,母亲此时已不在山坳,母亲随父亲进了城,成为城里的居民,放下镰刀锄头的母亲要开始享受城里人的福气了。母亲住在我上班的大院。有一天,我埋头走在上班的路上,突然看见了阳台上的母亲,她一直在等着我的路过。后来我才知道,母亲进城后,几乎每一天,都站在阳台上。悄悄望着我。这看起来森严而又冷漠的大门,因为有母亲的守候,我突然感觉到它的温暖慈祥了。
  那一年,我在城里的马路上横穿“斑马线”,我同杨离婚了。于是我每天上班,母亲便那样固执地站在阳台上看着我。离婚后的日子,我过得狼狈不堪,还患上神经衰弱,可我又不愿意去母亲家里吃饭,去面对她那百般忧怨的目光。有一天,母亲找到我,小声求我:“你去向杨低一次头吧,让她回家,你不能没有一个家啊!”我看见了母亲噙在眼里的泪。我突然向母亲发了火,一下冲出了门。
  那天半夜时分,我突然听见门外一阵轻微的响动,打开门,是母亲!她扶着门框,已站了几个小时了。母亲进了屋,她说,她对我一直放心不下,所以,便来到门前默默地守候着我。“你看你睡眠不好,又瘦了。”母亲望着我说。我关上门,蒙住被子,哭了。
  在母亲的反复示意下,我找到了杨。我告诉杨,我的母亲也在等着你回家。那天,杨哭着抱住我,蹦手不停地捶打着我的背。哭过之后,她跟我回家了。面对回家的杨,母亲说了一句:“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后要论什么理,来向当妈的说说吧。”
  此后每天上班,母亲依然站在阳台上等候着我。我抬头望去,母亲的身影又和那个站在山坳中呼唤我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了。
  阳台上的母亲,因为有您不知疲倦的呼唤,今生,我不会迷途。阳台上的母亲,也站成了一尊母爱的雕像,她散发出来的光晕,温暖了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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