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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扛沉甸甸的大画幅相机,艰难地漫步在北京的犄角旮旯胡同,行走在砖头和瓦砾之上,残墙断壁之间,寻找着北京的过去、现在、将来,一张张纪录着这即将消失的北京。
玉河到帅府园
从城门高耸的皇城北门——地安门内大街进来,过去曾是巾帽局、针工局、酒醋面局、尚衣监、司礼监、尚膳监、钟鼓司……如今很多胡同名称仍在沿袭着昔日的叫法。
如今,为了恢复元代1000米长的玉河,在皇城的东北角,东桥板街的北部,东吉祥胡同、焕新胡同、北河胡同等靠近平安大道的大片民房正在拆除。2007年春节期间,我走进了这皇城的东北角。穿梭在由围挡的铁皮墙组成的胡同之中。满眼狼籍,一片废墟。古老的皇城内,很多胡同将永远无声无息地从我们的视野里消失。从远古由祖辈传下来的那种生活方式也随之而消失了。这种生活本充满了历史、饱含着文化、极其鲜活、无比温馨。
2007年3月,在北京最繁华的王府井金街的背后,向东不足百米的帅府园胡同内,我发现了一座陈旧不堪的建筑。楼内住着老俩口,都是四川成都人。老大爷70多岁,抗美援朝时的铁道兵,据老人讲,他们在这住了30多年了,旁边的大四合院,听说当年蔡锷大帅曾住过。一阵攀谈后二位老人请我进屋喝水,并准许我将大机器搬进屋拍摄。没过几天,等我再次路过时,这里就成了另一模样。
日子踩进木纹
怡香院在北京非常有名,陈宗蕃在《燕都丛考》里说:“自石头胡同西曰陕西巷,光绪庚子时,名妓赛金花张艳帜于是”,指的就是它。
怡香院是一座坐东朝西的二层楼,从七扇窗来看,楼上楼下应该各有七个开间,每个开间都不算小,长约五米多,宽约三米半,全部铺有暗红色地板,当年赛金花的三寸金莲应该是日日踏在上面的。地板之间虽然裂开的缝隙很大,但依然很结实,当年的红色还在,只是色泽愈发沉郁,将日子都踩进木纹之中了。房檐下的挂檐板、垂花柱头间的花楣子、卷草花饰的雀替,一百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的漂亮。
出前门西南就是米市胡同。米市胡同是菜市口一带一条著名的胡同,为拍摄我曾去那里五次。在一所学校的教学楼,我登上顶层,所有的门窗已被拆走,屋顶也不存在了,四周十分寂静,阳光可以照到教室里的每个角落,然而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只有一尊石膏雕像完美无缺的面孔静静地躺在那里,那双深邃的目光好像凝视着天空。我与他在这寂静的教室内呆了近一小时,拍到最后三张时,我与之对视着,没有言语,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失去了焦点……虽然带着20多公斤的器材,但我没有让他和这废墟一起消失,而是带着他默默离开了。
房拆了,院没了,门破了,胡同消失了。但正是春节期间,所以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挂……
建筑学家梁思成说过:“一个东方古国的城市,在建筑上,如果完全失掉自己的艺术特征,在文化表现及观瞻方面都是大可痛心的。因为这事实明显地代表着我们文化的衰落,甚至于消失的现象。”如果我们失去了我们的建筑、失去了我们生活过的老胡同和四合院以及那些可爱的树木花草,我们就失去了我们童年的记忆,失去了我们与祖先对话的渠道。我们的生活将变得没有灵魂、没有根基、没有美。
废墟就是建筑的黄叶。黄叶的意义在于哺育春天,黄叶本身也是美。
废墟的留存,是现代人文明的象征。废墟,辉映着现代人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