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抬头仰望，仰望那份这个年纪无法触及的爱，它依然闪烁在我们头顶那片天空上，如同一盏灯照着以后的路，那段曲折却总会抵达终点的路。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向往着一场轰轰烈烈飞蛾扑火般的青春，头破血流在所不惜。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样多的人口口声声说着一生一世一辈子，却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
　　如果给不起，又何必倾其所有到头曲终人散；如果给不起，为什么非得苦苦支撑那么一场闹剧？
　　我们套着公式演算爱情，却挣扎迷失在那些无解的方程里，我们自以为是把它当成一门功课去预习，却永远不明白为什么连及格的分数都拿不到。我们张扬着挥霍青春，到最后遍体鳞伤着落荒而逃。
　　语文课上欧阳老师以一种郑重的姿势俯在讲台上如是说：“爱情只有理智的、高尚的，它才是美好的。”
　　我微笑着抬头，黑板上的楷书字字清晰——
　　《致女儿的信》
　　爱情高于上帝，于我们的年纪而言，永远是一个需要仰望的角度。我清楚明白着这样的界限，那亲爱的，你呢？
　　
　　白底红桃的裙子，妩媚玲珑成一种几乎让人无言的美好。我望着你脸颊的点点红晕，如同抹成一片娇美的胭脂。“你……”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埋下头写那本厚厚的习题集。
　　你无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杀伤力大得让我恨不得是个瞎子。“顾影……我只是……”你咬咬下唇，“我爱他。”你眼里流转着一片羞怯而又坚定的光。我马不停蹄地演算着某道二次根式：“可是，可是……彤烟，你懂爱吗？”
　　你恼了：“我当然懂！”我冲你笑笑，笔在手中完成一个360度的圈，我极力斟酌着字眼：“你只是想试试偶像剧里的华美情节，就像你只是想把一组数据套入一个公式里一样——你不在乎结果，你只是想试试另一种生活——能让你有成就感的与众不同的生活。小孩子过家家只是想打发某个下午的时间，终究会以家长喊一声回家吃饭而告终。那，彤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以什么为终点？中考吗？”
　　你沉默着起身从我身后离开，我沉默着看着那条白底红桃的裙摆在转角旋出一个妩媚的旋之后，隐沉在人群里。
　　亲爱的，以一种任性的姿态大声嚷告说会把游戏玩到最后，哪怕，哪怕心里已经开始后悔。我只是担心，这样的任性，得让你付出怎样昂贵的代价。
　　我依旧素颜短发着在窗边写着永无止境的习题，偶尔抬头望着窗外那些灰色低矮的楼房，浅色的简式楼梯扶手，露台上挂着大片大片的衣物，在十月依旧炎热的阳光下安静地蒸发水汽。
　　彤烟的夏裙换成秋袖，依然精致的颜色，在学校的十月金秋里引人注目地挥洒我行我素的墨色。依旧甜美的微笑，只是常常在我望向窗外的瞬间相掺着某丝疲倦。我不说话，从那次争吵后我们之间默契的相对无言。
　　我想我只是你的路人甲，正所谓闲杂人等观棋勿语，如果我无力更改你笃定放下棋子的位置，如果我无法把你迷醉其中的心唤醒，又何必在这场不属于我的戏剧里反串太多角色。我无能为力的转身，轻叹一声，打点行装奔向另一个站点，背后你的表情我不清楚，不敢奢望那是后悔。
　　晚自习的最后十分钟，我揉了揉因为写了太多完形填空而有点发僵的脸，抽出一张活页纸拟定明天的习题计划，却在本子里看见一张浅灰色的便利贴，宋体字略带笔锋，写着物理习题集第三十二页第七题的详解，一个个数据套入公式，熨帖的如同这样安静的温和一片片飘进心里，没有涟漪。我怔了怔，抬头看着安言的侧脸，轻轻地说：“嗯……谢谢！”
　　彤烟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我低头说了一句话，像是告诉他，也像是告诉自己——
　　我们都要好好的！
　　
　　值日。
　　我一排排的检查桌椅下，确认他们比我书包里新买的习题册还要干净之后坐下，等着安言倒好垃圾锁好门后各自回家。口里碎碎地背着元素周期表。
　　忽然冲进泪流满面的彤烟，伏在桌上泣不成声。我走过去，试探着问：“还好吗？”她一把抱住我，如同抓着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木一样，身子微颤着不敢放手。她反反复复说着：他要分手。
　　我慢慢推开她，心里涌起悲哀，彤烟，这就是你信誓旦旦要证明给我看的爱吗？我一字一顿地说：“李彤烟，就那样一个卑劣的人，就能把你弄得这般狼狈吗？你的趾高气昂呢，你的嚣张跋扈呢，我认识的那个李彤烟呢？你以为他能给你什么，这样的结局，是他唯一给得起的，你明不明白？”
　　她望着我，眼里的迷茫一点点沉淀成一种我很久没有从她眼里见到的光，她停止了啜泣，从桌里收拾出课本，一本一本地放进书包里问我说，一起走吗？我摇头看着她说，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而且，要好好走。
　　我锁好门，看见安言在梯口，我挎着书包从他面前走过，目不斜视。
　　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而且要好好走。
　　我们抬头仰望，仰望那份这个年纪无法触及的爱，它依然闪烁在我们头顶那片天空上，如同一盏灯照着以后的路，那段曲折却总会抵达终点的路。
　　我们沉默着仰望，仰望爱，远眺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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