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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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时,曾生总爱唤我兄弟,其实我的绰号叫猫妖,但曾生一直很不屑称我为“妖”,因为那时的我是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女孩子。没有一点美丽的气息,更要命的是,我还留着硬硬的板寸,整天穿灰色系的肥大衣服招摇过市。可我却有一个比花妖更妖媚的闺蜜,叫桃桃。桃桃简直就是一个天造地设的美人坯子,又白又高又瘦又媚,令所有女生嫉妒,让所有男生喷血。  那时。我和曾生一起轰轰烈烈地大搞文学社,桃桃压根儿不认识曾生,只是一直听着我不自觉地说“曾生”来“曾生”去的。终于有一天,我正在洗澡时,桃桃随意拿起我的小灵通,一条短信不经意跃入她的眼帘,是曾生发给我的一条短信,他说:爱情太虚幻,我们无法左右/都在彼此伤害,什么风什么雨都是过眼云烟,曲终人散后泪流满面,曾经的爱恋早已随风飘散。原本并不识风月的桃桃。在那一刻突然情窦初开,曾生的这首小诗让她惊艳,如春睡的海棠初醒。桃桃自此看我的眼神里便始终郁结着一股淡淡的嫉妒。这种萦绕不去的嫉妒眼神,直到一个月后的某天午后,曾生和桃桃两人牵着小手,在校园里高大的香樟树下扭扭捏捏、卿卿我我时,才完全消失。自此,桃桃看我的眼神里依旧如从前一般温柔,但隐隐地,又多了一丝别的,有挣扎、有谄媚、有卑微,总之,很复杂。  是的,只一个月间,通过一条短信的疏导,桃桃,我最好的闺蜜,曾生,我最铁的兄弟,这两个人竟鬼使神差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在我背后走在了一起。自此,我们三个人的关系简直有点乱了套,因为在这之前,我还唤曾生作“哥哥”来着。至于这个“哥哥”的由来,便是说来话长了。总之,那时我正处于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而曾生看上去永远是那么沉着冷酷,还没有进入文学社时。我便把一双贼眼对准了总在校园里独来独往的曾生,我想,我以后一定得认识曾生。 终于,高一下学期,校文学社开始招人,我不无骄傲地交上去一大叠作文获奖证书与发表文章的复印件,我想我是稳坐钓鱼台的。果然,在文学社干事的第一次例会上,我一举被任命为副社长,这让我心喜若狂,更让我抓狂到不能呼吸的是,那个高大俊逸的曾生,竟然也被任命为副社长!哦?曾生何德何能,竟也可攀爬至此?后来听说,原来初中时代的曾生便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他写的诗,不仅倾倒无数明恋或暗恋他的女孩,也倾倒了无数语文老师,真是又一个李商隐一般锋芒早露的风流才子。
  当曾生踏进会议室大门时,我的眼花了一下:什么?曾生是在对我笑吗?不会吧。我一定是花了眼了,可为什么曾生就那样将目光笔直地朝我的方向投过来呢?一时间,我为自己“龌龊”而“自恋”的想法大为汗颜。会议上社长及老师们说的什么我全都没有听进去,我只是一心谋划着怎样尽快弄到曾生的小灵通号码。是的,之前很多次在食堂里吃饭时,我都看到曾生举着一只翻盖的小灵通“喂”来“喂”去的,像一只桀骜不驯的鹰,而我,做梦都想摘到这只鹰的小灵通号,还能有什么原因?看上这只鹰了呗!只是,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相识机会与一个合理的要号码的理由,可这次。机会与理由展着翅膀。欢乐地飞来了。
  也真是巧了,那一晚我有意绕到曾生的宿舍楼下时,他正像一阵风样要卷进楼里,我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微微忧郁的脸,瞬时喉结发颤,但还是立马瞅准时机,装作跟他很熟一样,劈头盖脸就问:“你的号码是多少?方便咱们日后社内的工作。”我向天发誓,我夏小陌在之前没有向任何一个男生要过号码,也没有这么“恬不知耻”过,可这回,就像中邪了一般,有着愚公移山时那种坚忍不拔的毅力,非得搞到曾生的号码,才能重重地舒一口气。后来,自那晚起,我就以文学社的社务为幌子,把自己初中时代那些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情事,通通倾诉于曾生,那时的曾生。也真是有君子风度,一连一个月,每天晚上都陪我琐碎到凌晨一点,然后在天快亮时说晚安,很有郭敬明式的淡淡的颓废味道,但于我,却是无比甜蜜、美妙的。一来二去,虽很少谋面,但我与曾生的关系正一日千里地发展着。当然,曾生自始至终只当我是兄弟,说得江湖一点,叫哥们儿,他可没像我一样,长着一副花花肠子。傻乎乎地暗恋了他三年,却一直装作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地在遇见时拍拍他的肩膀,叫声兄弟。
  其实,我不是没有做过努力。高中时代写的4本日记,我把之前的3本统统抱给曾生,让他给我“指导指导”,一个月后,曾生果然像模像样地交了封信给我,我接着那封信,感觉就像收到了一封情书。后来,那封信被我看了又看,倒背如流,甚至觉得谁的文字都无法比得上曾生,连我自己都无法设想,原来真正喜欢与崇拜一个人,会散发出如此之大的能量。还有1本日记是万万不能给他看的,高二下学期,我整整一本日记里,写满了曾生的名字。
  可是,文字似乎成了一种最适宜安放暗恋情愫的方式,于是,那一年夏天,大家都知道文学社社长夏小陌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校园作家,而曾生,则是忧郁的校园诗人,无数女生为他倾倒。甚至发狂,但曾生统统以他的方式将她们婉拒,那一年夏天,曾生和桃桃走到了一起。准确地说,是桃桃首先穿得像一朵娇艳的桃花似的,假装去找我,其实,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用自己桃花一般的粉艳与芳香彻底将
  曾生征服。而英雄终是难过美人关,曾生亦不例外,谁让那天的桃桃那样艳丽,就连我这个女生都不禁为之心旌荡漾。我从那时桃桃满眼的柔媚春水与曾生满眼的灿烂桃花里看出了破绽,我绝望地知道,自此,曾生更加不会是我的,他只能是桃桃的。而我,将会以更加隐忍的姿势,站在被他伤害的地方。
  桃桃并不和我一个学校,她虽然长得漂亮。但成绩却出奇糟糕,没关系,她父亲一连开了三家超市,家里有的是钱,所以,我与桃桃不同。她是养尊处优的公主,而我,只是一名父母双双下岗的穷人家的孩子,可是,我的成绩无比好,这或许就是老天爷的公平之处吧。
  可桃桃竟然和曾生好上了,从此,我打心眼里开始厌恶桃桃,曾生是我青涩年华里最喜欢的男生,是我的哥哥,而桃桃她只凭一张美艳的脸蛋,就把他硬生生抢去了?太没有天理!自此,我便不再理睬桃桃,对曾生与桃桃两人在校园里的亲密姿态,我视若无睹,但每见一次,我都要一个人跑到卫生间嚎啕大哭好半天,天知道那时的我,有着怎样的愁绪。
  那时。我总爱一个人幽幽地唱杨坤《无所谓》里的那句:破碎就破碎,要什么完美,放过了自己,你才能高飞。歌虽是这么唱的,可你愈是想超脱,愈是无法走出来,只因那颗年少的心太过稚嫩。需要经历一场炼狱一般的焚心。很多个夜里,我会在幽咽的哭声中醒来,但,我自始至终没有怪罪过曾生,我不怪他,我只怪桃桃,是她,抢走了我独有的幸福。只是,很多次在校园里碰见曾生,我都会尽量躲掉,要么就装作视而不见,我承受不了他俊逸的面容,我无法就这样硬生生地聆听 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
  忽有一日,曾生给我打来电话,铃声有着刻不容缓的气势。曾生说:兄弟啊,这个月我帮桃桃交了800多块钱话费,我现在身无分文了,你能不能先救济我一点?我当时二话没说,两分钟之内便出现在曾生面前,手中握着5张粉红色的票子,我说,兄弟,你先用着,不够了再吱声就好!然后不等他言谢,我便又一溜烟跑下了楼,但终究还是隐隐听到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那么响,那么凉。
  再一日,曾生忽然到教室找我,那时已是高考前夕,大家都低头拼命做题,谁也不理会谁。可曾生却一脸倦容地站在我面前,像一株失去了水分的树。他说:“兄弟,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并不喜欢桃桃,可又不忍心亲口对她说,你能不能帮我去跟她说一声?”我望着一脸忧郁的曾生,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好,等我的消息!便风一样地消失,尽管,我曾经发誓永远不再理会桃桃,可是这一切在曾生面前,脆弱凉薄得竟如一张白纸。
  我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下子冲到桃桃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曾生他不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桃桃那张原本灿若桃花的脸,一下扭曲变了形,尔后,她突然像发了疯一样,肆无忌惮地痛哭起来,哭得花枝乱颤。看得出来,她是动了真情的,可谁让她如此放肆,逾越了曾生的承受极限?这就是不知趣者的下场。看到她渐渐止息的呆滞神情,我没有抛下一句话,转身消失在明晃晃的阳光里。
  青涩年华里的所有情事,就在那年一锤定音的高考后作鸟兽散。原本刚进校时年级第二的曾生,分数只恰好踩着二本线,他最终被浙大的三本录取,学传媒;而我,也终究没能逃得过噩运,只考取了北方一所师范大学;桃桃呢,据说几经辗转,先是差点和一个家里有钱有势却长相如二流子般的男生结婚,再后来,她逃了出来,先去南京一所学校复读,但终究不是读书的料,她再一次半途而废,最终,她弃笔从戎,做了一名女兵。
  不声不响,两三年过去。时间,让过去所有我们自以为无比重要的事情,变得微不足道。只是,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告诉过曾生我曾经那样疯狂地暗恋过他,一切都已不再重要。渐渐地,整整一年,我都不再与曾生发信息。曾经那样甜蜜的沟通方式,如今早已不屑,很偶尔地,我们会在网上碰见,然后不咸不淡地聊两句。我说:感谢你曾生,高中时代你让我懂得了许多。而曾生也会很平淡地说:感谢你。陌陌,现在我才知道,在高中时代,你是为我付出最多的。这句话如此煽情,另一头的我,还是极不争气地流了泪。却无比欣慰、无比清甜。曾生还说:其实桃桃是一个挺无辜的女孩。只是命没有那么好。我说。是。
  今年清明假期,我打算去杭州西湖走走,预约了曾生让他做导游,他说好。可就在我临出发的前一天半夜,曾生说,对不起陌陌,我父亲让我回去,我必须得回。我莞尔,说:哥们儿你尽管放心地回去吧。其实,这已经很好了,之前的曾生那样爽快地答应过陪我,心意已到,我还能奢求更多么?
  而许久不联系的桃桃,忽有一日给我寄来一封信,信里有她着一袭军装、剪一头短发的女兵照,面容素净了许多,依旧桃花般艳丽。只附了一句话,她说:小陌,对不起,当初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让我们还做回好朋友。
  其实,我与桃桃还能否成为好朋友已经不重要,就像我如今是否还眷恋着曾生一般,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时光的一往无前里,我们都如雨后的春笋般,迎着灿烂的阳光。努力地成长、拔节。漫漫人生路。忽有一日蓦然回首往昔,所有的场景。都会是温馨的。
  而于这静静的年光里,我们能够偶尔地将彼此忆起,捻起记忆中一二往事,细细回味,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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