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桷垭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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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从前,山下到黄桷垭,只能去爬黄葛古道,一爬小半天。那古道真古,始于唐,兴于宋元,鼎盛于明清……那古道旁真植有黄桷树,大大小小,各荫一方天地,一棵隐匿在另一棵的身后,随古道蜿蜒、长高,绿意通天,伸入无限的迷离;那石板路上的石板也都是几百岁高龄的老家伙了。人们把它们重重叠叠彼此镶嵌,一块垫着另一块的背脊骨,它们也毫无怨怼,老老实实地顺了自己的命,任千万只脚千万次地踩在自己的身体上,踩出泛着青色的光溜溜的肌肤。
  有些石板上也留有深深浅浅的马蹄印。可以想见擅长爬山的川地马登这样陡峭的坡地也是不易,要使出拼命的劲来。于是一路烙下的这些马蹄印,个个皆辛苦,犹如一枚枚的勋章,在一路颁发。
  三毛说,没想到的是父亲会采用骑马这种交通方式,去山里的律所上班……会不会也包括了去山下美丰银行大楼上班的时候?当律师的父亲是那样文弱。
  这在我听来也像是个神话。
  骑马上山还容易。下山,那些几百岁的青石板多少长了些苔藓,如果再遇上雨霖霖,泥泞处,会不会马失前蹄?还有,当年接近海棠溪码头的那一带是马尾松林遮天蔽日。大暑天走着,也有森森阴冷气偷袭背脊。如果是雾气沉沉的严冬季呢,重庆冬季总比夏季长啊。父亲即使顺畅地下了山,他的马会拴在海棠溪码头的哪里?坐船过江爬上陡峭的石梯坎后,是经储奇门还是望龙门到打铜街?是徒步还是坐车?在美丰大楼这座当时重庆最高最时髦的标志性大楼里,父亲又是在怎么个废寝忘食地仔细做事?
  三毛好想知道这一切。她总觉得父亲在这片土地上的故事像一堆刚刚燃尽的炭火,尚有余温。但能将一切清楚告诉她的人好像已没有了。短促的几十年,却是朝花夕拾,变了人间。
  她说,儿时,睡在黄桷垭的老院子里,总听得到那匹马嗒嗒走路时的声响,它们的轻与重,让她一下便能判断出父亲离得有多远。是已在三皇庙的老黄桷树下歇脚,还是迈入了他们缪家院子的后门。踢踏声近了,便是她的节日;远了,她的小胸膛里便装满忧伤……
  我后来才知道,那时以马代步在山上山下奔波求生的还不止是三毛的父亲。大画家傅抱石也算一个。傅氏当时住在歌乐山,要下到沙坪坝的中央大学来讲课,坐不起轿子时,也会选择骑马而行。
  那个年代像三毛父亲陈嗣庆这样的精英人士,哪怕在抗战大后方的重庆,也活得很不容易。左肩总想以一己之长来报效国家,右肩还得担负一家老小的生命安危和柴米油盐……他们是中国历史上最累的那一拨男人。
  差不多快三十年前,我和三毛坐在重庆饭店,隔窗频频眺望对街的那幢当年的美丰银行大楼,以此来向一位辛苦又伟大的父亲致意。
  这是我和三毛的第一次见面,在重庆寒色渐现的深秋。我坐在三毛身边,就像坐在自己的梦里面,见着一个穿花布长裙的女子影影绰绰从撒哈拉沙漠、西班牙的橄榄树林、秘鲁的马丘比丘古城走过来,叹着气,千山万水的。
  怎么可能呢,这位照亮过我生命的女子,竟与我咫尺之隔!
  她人很疲惫了,不停地咳嗽。身体的衰弱仿佛在拖累她的灵魂。好在她的声音实在年轻,让人不敢相信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清亮,温暖,迷人。那是一种能在第一时间激励你接近并呵护它的主人的声音。
  我们的话题从一对耳环谈起。
  那天,我把自己打扮得“很三毛”,浑身叮叮当当,戴了红红绿绿夸张的藏式耳环和首饰。其实,这已是我多年的着装风格了,带着对都市精致规范的不屑,仿佛随时都会这样叮叮当当地踏上陌生之旅去流浪。
  而流浪的“教母”正与我面对面,她比我想象的瘦小、虚弱……哪里寻得到她狂放不羁的光焰?!她喜欢低头,长发顺耳流泻而下,脸颊更显清癯,皱纹在那里不动声色。
  她问:你的耳环在哪里买的?夸张的好!
  女人通向女人,原来就这么简单。
  我们汪洋恣肆地聊她那些在别人眼里根本不值半毛钱的“宝贝”——从美浓乡下淘到的一把油纸伞,雕刻着福字的老铜戒指……她说,有些东西跟着你的年代一久,便成了家人。家人哪里能去论贵贱,也不能随便就丢下吧。
  我小心翼翼地与她绕到了男人这个话题——我们绕过了荷西……我不忍心,她实在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强悍潇洒、百毒不惧的三毛。
  我们谈那些无关痛痒的男人们,过一把指点江山的瘾。
  三毛对内地男人有种文化和地域的陌生感,他们让她好奇、新鲜又困惑。她语调婉转地说,觉不觉得中国现代的男人好像缺少点旧式男人的儒雅气和谦和?我极其赞同:“还是该让他们穿长衫子。让他们粗野的时候多少没这么利索。”她被我的话逗笑了,眼里突然炯炯有神起来:“台湾偶尔也会见到穿长衫子的男子。只是在一种场合,带着礼服性的色彩。但好像都不对呀。好像穿长衫子的男子就只能待在那样的时空里。走过了,就不是那回事了……”她真是明察秋毫。但似乎再尖锐的问题,经她柔声细语地说出来,就不那么锋芒毕露了,她的声音自带一种敦厚和宽容。
  川端康成曾说,青年人有爱情,老年人有死亡。恰好站在中年门槛上的三毛,似乎把爱情与死亡都看成了大川和山谷一样的万事万物……
  爱情,一直是三毛很重要的人生课程。在这个课程中,她既是学生,又是老师;她既会看见树,更会看见森林。她理解的爱情也与常人不同,有种宗教意义上的广阔,不是那种情感上的小女人,计较着一亩一地的得失。
  三毛说自己其实是不善交际的人,所以有时会造成一些读者对她的误会。我知道,三毛有她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她为自己独留的桃花源。我们这些“武陵人”自以为早已闯进去过,其实,即便做了多少记号,也不会再找到入口了——谁又能真正懂三毛?尤其是夜深人静时,谁会深味她的辗转反侧?荷西走后,她一直在做的一件事,就是藏匿好自己的伤口,把它藏在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问她这次去不去黄桷垭看看,那个她的出生地,她在那里待到四五岁,才随父母去南京,而后又去了台湾,算起来已四十三四年了。三毛没有回答我,感覺得到她的踟蹰。她在纠结什么呢?少小离家,就怕老大回还?她害怕了那沉甸甸的四十多年的光阴?那些光阴都没有自己的姓名,强加在人身上的时候,容易把人弄丢……   还好,她还没把自己的幼年弄丢,黄桷垭在她记忆中丝毫没有衰老过,她总是把它和那个野里野气的陈懋平一起记录在案了。
  她还记得自己只管瞎胡闹,却嗵的一声掉进了地下埋着的大水缸里。大人把她捞起来时,脸都吓白了,她却边往外吐水边幽默地叫道:感谢上帝。黄桷垭背街的山上坟堆林立,大人吓唬她:别去哦,别让里边躺着的人逮住了哦!她却不信邪,偏爱在那些坟堆与坟堆之间爬来爬去。天黑了,大人喊了又喊,她仍在那里晃荡。
  她问我,重庆现在还有那种小黄菊花吗?一到四五月份,野外到处都是的那种小黄菊花。我说还有还有,仲春便漫山遍野了,一直开到夏天的尾巴。我们也叫它小黄菊花。还查过,说不清学名该叫“假还阳参”还是“串叶松香草”……
  “哦,”她把玩着那时的点滴,“我很喜欢和姐姐一道用妈妈的空药瓶子盛满井水,养一大蓬小黄菊花在房子里。它也有香气,带着药味的那种。”
  …………
  该告別了。我把那对色彩扎眼的藏式耳环送给了三毛。她摊在一只手的掌心间,用另一只手去拨弄,欢喜雀跃地说:真给我了吗?我要带着它回台湾,还有好多地方……
  那一刻我相信了三毛的喜悦。我以为那样喜悦着的三毛就是她应该和永远的样子。所以我起身告别的姿势无比轻盈,仿若第二天我们又会再见面——
  我向门边挨过去,挥手:三毛再见!
  她如梦初醒:啊,这就走了……
  一直记得她仿佛被什么蜇了一下的眼神,倏忽便黯然。她是个怕告别的人。
  我步履轻快地下楼,以为后会有期,却没想到这一面竟是永别……
  两个多月后,传来三毛走了的消息——这么多年了,我都是用“走”这个汉字来表述一个事实。曾为三毛留下了若干经典瞬间的人像摄影大师肖全也同样。在我们谈及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时刻时,他双手向天伸展,说,三毛是嘭地飞走了……那个字怎能属于她?我不愿接受她的自我了断,那成了我生命悬崖下沧海中的漩涡……
  1992年深秋,我在敦煌的鸣沙山四处寻找三毛的衣冠冢。沙海浩渺,人如蝼蚁,哪里还找得到?
  风才不管。它仿佛是从月牙泉那些长势喜人的芦苇丛之间一路吹拂过来,掺和了些水的湿润,让人神清气爽,恍惚作了春风。想起三毛为电影《滚滚红尘》写的那句歌词——“至今世间仍有隐约的耳语,跟随我俩的传说”,不禁怆然而涕下。
  二
  前年,戊戌年的最后几天,我辗转于黄葛古道,去寻找三毛的出生地。
  古道从长江边那个叫海棠溪的地方从容地盘向云雾深处,两旁那些读透了人世悲欢的黄桷树,各自会在不同的季节里舍去黄叶吐出新绿。这种奇特的现象据说只系于它扎根南山的时辰,而无关冬夏抑或春秋。
  黄桷树们实在比古道更有人间烟火气。当年,从海棠溪到黄桷垭,说不清有多少黄桷树下,会因地制宜弄出这样的“标配”:一方石板、数只石凳,青石板上一摞粗瓷海碗干干净净,一旁必有一尊肚大嘴短的土釉陶壶,壶里必是甘甜解渴的老荫茶。各色行人想要歇息,便随性拣一处坐下,只需一文钱,老荫茶管够。绿荫簇拥,清风满怀,口舌生津,周身通泰;若要临时打个尖,也有绿豆稀饭和盐大蒜……至于那些小子和妹仔,则更向往石桌边上的凉粉凉面,甚或得一直爬上黄桷垭正街街口,才有望咬一口的又香又脆的猪油麻花……
  在三皇庙那里,我发了一会儿呆。长在崖边的那棵年深日久的黄桷树像是位被人用鞭子抽打着学劈叉的老人,硬生生去掰开双腿,结果被人看到那些枝丫与主干连接处所漫浸出的丝丝血痕。我的姥姥和姥爷曾跟着二舅,寄居在这棵大树对面的破旧平房里。我十七岁时跟着妈妈来看他们,大冬天,两个北方来的老人怕冷,不敢下床,只得偎在床上取暖,快下午两点了,还没吃午饭……
  黄桷垭给我的初始印象,竟是猝不及防的人生晚景的怆然……
  而现在的我也开始走在了衰老的路上。来寻三毛故居时,我似乎有点懂得当初她的犹豫——匆促地去与另一时空的自己相见,是需要勇气的。
  从三皇庙继续往上转过一个弯,青石板路便有些平缓,慢了下来也收敛了一些艰难。一根硕大的方形石柱默立在道旁斑驳的树影里,石柱面向黄葛古道的一侧,有一道被凿出的深深凹槽——那就是原来山门的遗迹。当年,那扇一尺厚的硬木山门在暮色里隆隆落下,与石柱咬合妥帖,让那些还未爬到三皇庙的商旅过客,只得在摇曳不定的马灯光影里,倚靠着三皇庙的墙根等待晨风中山门再次隆隆开启,才能上路……
  过了被废弃的山门,再上坡便是黄桷垭老街。老街也走过无数次了,我的一位堂舅曾是老街口那个饭店的大厨师。说起来,他与三毛家都是抗战时从江浙那边逃难逃至重庆的。只是后来,三毛家得以南迁、回家。堂舅买不起船票,便留在了黄桷垭,生儿育女,死了也就葬在了南山脚下……除了口音里还依稀残留些江苏宿迁方言的痕迹,他的大半辈子都托付给黄桷垭这个异乡了。不过,堂舅却从不感伤。他说,老街虽是偏角了一点,下个山进个城得好大一趟,但老街多清静,夏天又凉快。
  这倒是,这一带,抗战时为防空袭广植了香樟和其他树种。如今这些树都成了两三人才能合抱的粗壮大汉,山风呼啸起来,香樟的气息便弥漫这里的每一座山头,像锋利的万千颗小牙齿,咬住人的魂魄,老街就被另一种洪水淹没。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疑惑:为什么这条仿佛建在天边的街市,倒成了重庆当年通向外边的茶马古道?那些盐贩子们接下来要怎么走啊,上天吗?
  好像三毛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她说小时候最爱问大人的就是,我们是不是住在了天上?
  我终于坐在三毛天上的家的院坝里了。透过四周的树丛可以看到山下的影影绰绰的房舍、公路……它们更让这个院子犹如残荷摇曳在水面,所有的声响都有了一种凌虚蹈空的感觉……
  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洋槐树,长长的树枝像身姿纤弱的鸢尾花在空中绽放。我问住在这里的主人杨世维先生,知不知道它有多少岁,六十出头的他说,我们搬来时这棵树就长在这里,也会觉得它挡道,但舍不得砍,人家栽它时总是有道理的嘛。   院子能讓我们凭吊的东西并不多,有点代表性的就是那扇瘦长的大门。再确切一点说,便是那个门框还固执地从当年站到了现在。而门是不是原来的物件,也让人怀疑。
  我站在门边,伸长脖子往里瞧,黑漆漆的屋子里堆着一些塑料桶之类的杂物。杨先生指给我看:三毛好像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出生的……
  历史就这样变成了“好像”……连识途的老马也老眼昏花了!
  想来,当年这屋子肯定也是又暗又潮湿,所以三毛才宁肯去那些坟堆间爬来爬去吧——那里至少是个敞亮的天地。当然还有这么个院坝,它会是儿时三毛的乐园吧……
  四方桌、竹凉椅、竹篾片编织的热水瓶壳……我们和杨先生在茶水腾腾的热气飘浮间来谈三毛——
  1990年,也就是我见到三毛的那一次,三毛还是回到黄桷垭看了自己的出生地。据说她行色匆匆又毫无惊动……她让我想起生于河长于海,最后又拼着命溯游回出生地的大麻哈鱼,在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产卵,筋疲力尽,丢盔卸甲,死亡,腐烂,完成自己的轮回……
  杨先生说他的母亲见到过三毛。但那时,他母亲也好,黄桷垭的人也好,并不太懂三毛对他们的重要性……后来,不断有人上这里来找三毛,千里迢迢地,南腔北调地,还有人拿着三毛的书坐在这里的石梯坎上一读就是一下午,于是,他们就干脆开起了“三毛闲散茶社”。人来了,有地方坐,有水喝。“我们就像是在帮着三毛招待客人……”
  杨先生有着让人放心的笑容和巴渝男人的耿直和暖和,言语还幽默。看着他忙前忙后端茶递水,倒觉得他是照料三毛家院子的合适人选。但他又说,这里马上要拆了,重新修缮,我们要搬走了。
  又是一个告别!我看到他的眼神也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倏忽间便暗淡了。唉,他也在与三毛说再见……
  2018年与2019年,都是在10月,我见到了三毛的大姐陈田心、弟弟陈杰以及弟媳、侄女,还有她的闺密画家薛幼春……几十年了,三毛的家人终于来到重庆、南岸、黄桷垭,寻找他们家族的足迹,更是来替他们的亲人斟酌、开启她的新家——黄桷垭老街有了三毛纪念馆。
  我们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家人般的聊天,他们为我构建了另一个立体可触的三毛的世界,让我得以更深邃地继续阅读三毛。至少,她不再是我幻想中那个孤孤单单漂泊于尘世的女子,只是靠喝点浪漫和狂放不羁的西北风而存在。她也是人家的妹妹、姐姐、小姑子、姨和叽叽喳喳说悄悄话的闺密。
  这一家子个个温文尔雅、气宇不凡,配得上做三毛的家人。小弟陈杰谈吐幽默风趣,好酒而不滥酒,有一个漂亮的太太。外侄女黄齐芸话不多,但诵读起自己写给姨妈三毛的文字时,她用话语打湿了我们的眼睛……尤其是年近八旬的大姐陈田心,穿一身玉白色的蕾丝旗袍,斜戴一顶浅驼色的薄呢贝雷帽,两耳坠着红珊瑚的耳环,与同样是红珊瑚的花朵胸饰遥相呼应……她说话柔声细气,一微笑,抹着珊瑚红的嘴唇便成优美的弧形……感谢她,让我能够揣想出三毛老去的样子:肯定也会这样美得清风徐来,感人肺腑,眼睛里仍是出发者永不熄灭的光芒!
  薛幼春女士穿着当年三毛送给她的布长袍,白地蓝花,扎染的那种,头上系着同色系的发带。这样的打扮给了身体充分的自由和轻松,也是一个出发者应有的装束。我小心翼翼和她谈起心里的结——三毛为什么要放弃?
  她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三毛从没有放弃!她身体的痛非一般人能想象和承受,她不愿它再拖垮自己的灵魂。
  重庆南岸的深秋夜,冷雨开始敲窗。但坐在豪华的五星级酒店里听不到雨声是怎样断续如何连绵。我沉入自己的海洋,四周游动着海参——女诗人辛波斯卡说:它舍弃一半自我,留给饥饿的世界,带着另一半逃逸 / 它暴烈地将自己分成死亡与拯救、惩罚与奖赏、曾经与未来……
  女诗人这样写下面临危险时海参的“自断”行为——它把自己分成了肉体和诗歌,“一边是喉咙,另一边是笑声”……
  责任编辑:沙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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