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记忆里盛开(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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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之外是春天
  走出三十里,城市在我的眼中狹小而局促。唯一的风景,你和我。世界如我,坦荡无私。我如世界,宽阔无边。我们一路采摘歌声和笑语,一路轻盈风光和美景。我们拉着梦的手,向着大山走。
  我听见你的歌声,清如石溪,脆如风铃。那翩飞的燕子前来伴舞,净水池边,水草疯长。你一路跑来,头戴一朵白云。一滴雨,落入我的眼睛,温润我三十年的梦。
  城市之外是春天。我说这话时,春天在布满泥香的风中,绿化了水,绿化了大地,绿化了眼睛和心灵。一对蝴蝶从头顶升起,你的表情,宁静如水。你的心思,纯如稚子。
  静了。连同风起时水的波纹,我听见花开时骨头挣扎的声音,铮铮作响的骨缝,流淌出希望的河流,酝酿出春天的烂漫花香。
  远处飘来的你,从夭夭桃枝上跑来,用你那双洁白柔软的小手,焐暖未开的花蕾,擦亮含苞的眼睛,接着杏花开了,梨花开了,春天开了,我的心思开了。
  眼睛蓄着一双精灵
  云过后,天空高了,我看见两只乌黑的燕子,印在瓦蓝的天上,天空炫亮。你躺在草地上,秀发研墨铺张,眼睛里满是瓦蓝,两朵精灵干净着我的内心和骨头。
  世界离我很远,我在心事重重的春天之外,触手可及的满是花开和故事。绒绒草正化解我多年的内心硬结,水从身边流过,泡开我多年未蒙的想法。白色的花朵星星点点,被你的歌声唱大。你的世界在这里纯粹,在这里干净而洁白。
  世界已被世俗磨硬,只要遇到你的眼睛,再硬也会化开。化成水,化成风,化成笑语和歌声。
  草地上,两朵精灵在飞。我看见,脚下的石头张开嘴巴。一张洁白的纸,平铺我多年的思想和梦境,一如三十年前的童年和伙伴,小小的三棱镜里,彩色的风景如梦,镜外,尽是黑白。
  我三十年踏不出的脚印,我三十年面对的风尘!我三十年来漫漫浸没的头颅和想法,我三十年流不尽的眼泪和飞花,我三十年沉寂的梦想和追逐啊。
  歌声漫过你的脚踝和腰身,浸透我的眼睛和心思。
  在春天,我愿三十年长眠不醒;在今天,我愿三十载长歌不歇。
  净月的春天
  净月,多么干净的月亮,干净的词,以及这干净的土地,干净的森林,干净的自然,干净的眼睛,干净的肌骨和血脉,干净的心思和灵魂。干净浸透心灵的花瓣。
  放下负重,我在初萌新绿的林间痴狂。我上坡时猛跑,下坡时疯飚。一路采摘花朵和叶子,一路汲取春天的阳光和美丽,一路歌唱灵魂和心曲,耳膜鼓荡春风和鸟鸣。
  躺在草地上,身边的花就开了,单纯如眼睛眨呀眨。
  童年在春天里复醒,我的一去不返的童年啊,我那躲避不及被时光撞碎的童年,我的万劫不复逃如闪电的光影和从前。
  草色青青,那些冒出尖尖角的嫩绿,多像人的心思,眼里一片春天。我在春天里拼命回忆和找寻。
  嬉戏春风,于是春风荡漾。尘落在树枝间的透过的光线,那一地细碎的黄金啊,曾经萌动我青春的岁月和理想的光景。那一地翠绿翠绿的年华啊。
  鸟开在枝头,开在随枝头起舞的蝴蝶翅膀。蜜蜂的眼睛,多像花蕊里的滴露。风儿拨弄枝头的样子可爱至极。你走过时,请把脚步放轻,小心让时光的脚踩到你的影子。
  春光在水的倒影中,水于是绿了。一汪清澈的水,如墨如瀑如泼。我坐在台阶上,泪水千寻,身后的那片云朵真美,多像水中的那朵芳莲,开满一池晶莹。
  那片有雨的云来了,快躲开,别让雨湿透你的衣衫,别让那飞落的尘埃染进你的眼睛。我的内心长满新绿,开满遍野的花朵和阳光。
  时光一眨,春天过去了。我躲在夏天的角落里,回忆。我打开被雨点漂白了的日记,重温春天里的故事和记忆。我重温每个情节,将遗落的细节和心思补上。我知道,每当春暖花开,总有一朵花开在我的日记里,美在我的心上。
  站台送走春天的背影
  站台上人影稀零,空气中氤氲着雨后的迷离。夕阳斜下困睡的身子,眼前模糊的细节和内容。你和我默默对坐,溢出的满是真实。世界在我的内心旋转,研磨我杂乱无章的想法和心思。
  你走了,我留在外面,你隐没在拥挤和忙乱的地带。人来人往,陌生挡不住匆忙,脚步很硬,踏不响心声。春天的车窗外,我从指缝的间隙里寻找,一个身影,清晰又淡去。
  靠窗的位置,贴着心最近。你伏窗张望,脸印在玻璃上,如窗花。记忆的平面从此定格。
  迎接你的车开走了,我拼命挥手追赶,远去的车轮辗碎时光的玉片。车开出了站台,开出了城市,开向南方,开向另一个城市。我强忍泪水,一遍遍摆弄我口袋里泛黄的照片。
  一个季节的花开花落,被你带走。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外面,起风了,把心吹凉。


  从今天起开始怀念
  你走了,外面离我远去。我关起门来看书和写作,面对一张白纸,我心里雕刻出一个影像,那是你的影像。你笑出了春天,笑出了花朵,笑出了灿烂。
  你笑出声来的季节,让我怀念。你的笑,填补了我空白无字的内心。我试图用笔勾勒出你的轮廓,勾勒出你的笑容,勾勒出你内心美丽的花开,却怎么也无法完整地表达。我知道了,美好的怀念只能装在心里。一说出来,就会叶落花萎。
  春天越走越远,那些最初盛开的花朵已经凋谢,另外一些花朵正喷张欲出。我看见蝴蝶正寻找花心的秘密。彩色的天空,一朵花儿在风的簇拥下向晚霞招手示意。于是夜晚就潜入到落日未尽的纵深。趁着夜色,春天沿树梢奔跑,直到身影全无。月色清辉,看不清的光影忽明忽灭,我疑心那是你走时留下的影子,走到我的梦里。这样的晚上最适合回忆和做梦,看一眼月亮和透底的天空,梦和星星一样灿烂。
  这个季节,我端坐在青青河岸,那水流潺潺的清泠,那来自胸腔的歌唱和细语,连我身边的草也疯着长高。我伸出手,挡不住它向上长高的身子。我知道了,你是被时光捆绑而走的。我采一束青草捧在手心,于是,回忆蔓延时光的脚步,我倾听到那个季节的回音。
  现在,我停留在记忆最深一层的阶梯,一遍遍翻看这个季节留下的每一个细节,一遍遍查找每一个字符里包含的节律韵味。直到让每个文字从沸腾中凉下来,从高处降落。这时,世界才开始清晰,柳絮才开始飘飞。
  从今天起,我要用尽体温的热量,焐暖这一季最美的花蕾,直到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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