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镇的流浪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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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花田镇,别忘了摘一株向日葵】
  呐,你知道花田镇吗?那个濒海的地方,有大片泛着金光的葵花田。戴着太阳帽的蜜柑婆婆笑得像花儿一样,她对我说:“小唯,你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我抱着脏脏的兔子先生,抹掉眼角边的一颗泪,嘟着嘴说:“没有爸爸的孩子怎么可能幸福呢?”
  
  【小唯的愿望,就是等到爸爸】
  邮递员哥哥的单车铃声又在门外叮当叮当地响起了,夏小唯“砰”的一声把门推开,如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奔出去:“哥哥,哥哥,有我家的信吗?”
  小唯还扎着一半的辫子,粉红色头巾跳上跳下。邮递员哥哥翻了翻邮件包,然后低下头宠溺地揉揉小唯的额发:“小唯乖,你爸爸还没来信哦。”
  邮递员哥哥的背影远去了,小唯咬咬嘴唇,抱起角落的兔子先生,孤零零地沿着花田大道走着。她记得妈妈提过花田镇和外面世界的出口就在花田大道的尽头。而爸爸,他答应过小唯十一岁生日那天会回来,带着她最喜欢的彩虹糖。
  记忆里温柔的爸爸怎么可能骗她呢?小唯低声吻吻怀里的兔子先生:“兔子先生你说是吧?”兔子先生面无表情,可眸光闪烁。道路尽头的夕阳就要落了。
  小唯走啊走啊,夜色暗沉下来。远处走来了一个影子,高高大大,好像记忆里爸爸的模样。小唯怔住半晌,连忙跑上去扯住那人的袖子就喊:“爸爸你回来了呀!”
  “爸爸”一脸的茫然无措,低头一看,乖乖,可怜的小女孩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啦。他急忙蹲下身来,摸着小唯的脸哄道:“不要哭,再哭你的兔子先生就不好看了哟。”
  此时梦梦正搭着爸爸的电瓶车路过,看到这一幕不禁在小唯身边喊:“夏小唯,你想爸爸想疯了?随便拉个陌生人就是了吗?”
  小唯狠狠地扭过头。
  她说:“他怎么不是我爸爸?他可都认识我怀里的兔子先生呐!”
  
  【他出海以后,再也没有一艘船载动思念】
  小唯妈妈一脸歉意,对死扯着“爸爸”不放的小唯使劲使眼色。可是小唯怎么可能放啊?再放,爸爸又要走了呐。
  “呵呵,小唯啊,和‘爸爸’玩个游戏好不好?”
  小唯的大眼睛泪光闪闪,一副“只要爸爸你不走”的坚定样儿,让“爸爸”哭笑不得。“‘爸爸’这几年换了个名字,小唯就叫‘爸爸’的新名字好么?”
  他说他叫榛子,就是要撬开坚硬的外壳才能吃到心的榛子。小唯嘟囔着爸爸的原名比硬榛子好听多了,但榛子一把抱住小唯,在她耳边低语说:“炒过的榛子吃起来可香啦,下次给小唯吃哦。”
  小唯妈妈在天台边洗衣服边看着院子里的“父女”俩亲密地你来我往,到处跑。夏日的萤火虫光芒微弱,聚在一起照亮了小唯纯真的笑颜。小唯妈妈看着看着,忽然悄悄转过头去。
  “小唯睡了吗?”等到榛子蹑手蹑脚把小唯卧室门关紧的时候,小唯妈妈微笑着打招呼。
  “小唯精力旺盛得很,直到刚才才终于睡了呢。”
  “榛子,”小唯妈妈忽然正色道,“谢谢你这么关照小唯。可我们都知道,小唯只是认错人了呢。她的爸爸……永远回不来了啊。”
  榛子听小唯妈妈诉说着小唯爸爸的故事:小唯爸爸是花田镇最勇敢的船长。小唯八岁那年,他出海捕鱼,可是一出近海,百年不遇的暴风雨就来临了。小唯爸爸失踪在深海里,连着和他一起创造了花田镇最强捕鱼传说的花田壹号。
  “现在花田镇的捕鱼船里,再也没有壹号了呢。”小唯妈妈淡淡地笑,“不过,小唯爸爸曾告诉小唯,在她十一岁生日那天他会带她上花田壹号,开出花田镇的近海,去往外面的新世界。”
  “小唯有这样的爸爸,真是幸福呢。”榛子若有所思,浓浓的眉宇下含着淡淡的惆怅。
  小唯妈妈说:“可是榛子你知道吗?你有双和小唯爸爸一样温柔的眼睛呢。”
  
  【兔子先生你好吗?可你在哪里呀】
  风轻云淡的午后,榛子正和小唯妈妈谈笑时,小唯“哇”的一声冲进来扑进榛子怀里。榛子皱起浓眉,好不容易才从小唯近乎撕心裂肺的哭声中了解到:兔子先生不见了!
  “兔子先生在哪儿啊……梦梦说兔子先生不要小唯了……是不是真的是这样?呜呜……”
  榛子蹲下身去拉小唯的手,语气温柔地说:“小唯乖,榛子就带你去找我们的兔子先生呐。”
  小唯揉揉眼睛,有些困惑地问:“我找了我和兔子先生去过的每个地方都没有找到。你能帮我找回它么?”
  榛子的背很宽很温柔,小唯趴在榛子的背上,月光洒落在这个男人的耳垂。他似大提琴的低沉声音让小唯宛如置身梦境:“小唯忘啦?兔子先生可是我给小唯的呢。我能听到兔子先生的声音,它就在……”
  花田镇镇口的大榕树下,两个小小的影子凑在一起。小唯一眼就瞅到梦梦正在指挥身边的男孩儿:“快,把这只臭兔子给我埋掉!”
  “不许埋我的兔子先生!”小唯“腾”地从榛子背上跳下来,雄纠纠气昂昂,尽管面对的是梦梦还有那个传言是他们学校里最会打架的男生。
  “小杰你还不动手?”梦梦对那个男孩尖叫,然后扭过头来狠狠地瞪小唯,“夏小唯,你爸爸根本就回不来了!什么你爸送你的兔子先生啊?根本就是你妈骗你的!你这个笨蛋!”
  小唯呆呆地看着梦梦,她的尖叫声在脑海里不断地回荡,爸爸走之前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爸爸曾把她抱起,放在肩头说:“小唯呀,等你十一岁的时候,我们坐着花田壹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她怎么可能忘记,忘记爸爸拉碴的胡子烙刻在她心上的温暖?
  忽然伸来一只宽阔的大手,一把从还没反应过来的小杰手中夺过兔子先生,然后轻轻地放在小唯的面前。榛子浓密的额发下面,是如爸爸一样温柔的眼睛。
  “小唯,你看,兔子先生回来了哟。”
  忽然,榛子愣住了,目光投向小唯的身后。兔子先生悄悄眨巴眼睛,和夏小唯一起扭头,映入眼帘的是蜜柑婆婆沧桑的神情。她说:“榛子,是我的榛子回来了吗?”
  榛子低下头,摸摸小唯的脸,然后走过去扶住蜜柑婆婆。他轻轻地唤:“妈,是我。”
  
  【榛子的灵魂很温柔,温柔得让我想哭】
  原来榛子也是花田镇的孩子。二十多年前,他离开了蜜柑婆婆,只身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夏小唯呆呆地看着报纸上榛子手捧摄影大奖的照片,以及他流浪世界时的摄影作品,张张都色彩绚丽。在众多记者的簇拥下,榛子笑得肆意张扬。
  “榛子叔叔可是世界知名摄影家呢。”小唯妈妈摸着小唯的头说,“所以以后,不要再叫他‘爸爸’,让他困扰了哦。”
  小唯坐在花田大道旁的草坡上,看着花田镇的葵花向着朝阳无限伸展,远处,则是爸爸长眠的深海。小唯扬起脸,忽然一声“咔嚓”响,是榛子拿着摄影机拍她呢。
  “榛子叔……”还没叫完,榛子眉一扬,说:“小唯怎么不叫‘爸爸’了呢?”
  夏小唯认真地看着榛子,果然,除了同样温柔的眼睛,榛子和爸爸其实一点也不像。爸爸有海一样宽广的胸怀,而榛子,其实更有艺术家的气息吧。
  “榛子是蜜柑婆婆的儿子,而小唯不是蜜柑婆婆的孙女啊。”蜜柑婆婆一直对她很好。自从爸爸离开之后,每次采集葵花籽回来,蜜柑婆婆都会偷偷塞给小唯一包。“小唯拿去吃,不要让妈妈知道哦。”
  从蜜柑爷爷走后,蜜柑婆婆一直很孤独。小唯一直想,蜜柑婆婆要是是自己的婆婆就好了。可惜不是这样的,就像爸爸不会因为自己许了愿就回来。小唯终于明白了。
  可是榛子低下头来,轻轻地,如同第一次见面那样,抱住了小唯。
  榛子说:“傻小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特意来找你的呢?是你爸爸,是你爸爸在天堂让我回来,他要我对小唯说‘他最爱小唯了’。”
  “爸爸最爱小唯了!”以前爸爸总是抱着小唯,一圈一圈地荡啊荡啊。小唯“咯咯”地笑着,爸爸拉碴的胡子蹭到小唯脸上,麻麻的,很舒服。
  小唯在心底轻轻地说:“爸爸,谢谢你的爱。小唯也要学爸爸那样爱,学爸爸那么刚强。”
  
  【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然后把爸爸找回来】
  小唯妈妈看到榛子怀里睡得沉沉的小唯,不由得笑了:“麻烦你了,榛子。”
  “小唯她……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榛子忽然说。
  小唯妈妈怔了怔,幽幽地说:“可这孩子……因为她爸爸的缘故,得了间歇性失忆症呢。”
  “……啊?”
  小唯妈妈心疼地揉揉小唯的发梢,小唯微微晕红的脸颊可爱极了:“她爸爸走之前,小唯就哭着不肯睡,没想到出海那天竟遇到了暴风雨……小唯哭着要爸爸回来,可是谁敢跟她说呢?我只好告诉她,爸爸去花田镇外面了,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小唯信了吗?”
  “谁也没想到这孩子犟得很,天天去问邮递员有没有爸爸的信……其实镇里的孩子很可能对小唯提过什么,可她就是不肯放弃。她说她不是没有爸爸的孩子……”小唯妈妈说到这里,忽然抽泣起来。
  一双手轻轻搭上小唯妈妈的肩膀,榛子温柔的眼睛里,是如海一般的柔情:“小唯很坚强呢,总有一天,她会长大,成为让你骄傲的孩子的。”
  “小唯自始至终都是我的骄傲呢。”小唯妈妈低头看向小唯。小唯好像在做一个美梦,正咧开小嘴,露出白白的牙齿。
  
  榛子要给夏小唯拍一组照片,小唯紧张得很:“榛子叔叔,我会不会不够漂亮啊?”
  “不会不会,小唯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女孩子啊。”榛子摇摇手指,“小唯,对着大海喊出你对爸爸的思念吧。”
  啊?夏小唯呆住了,然而榛子坚定的神色感染了她。她转身,把手窝成喇叭的形状放在嘴边放声喊:“爸——爸——小——唯——好——想——你——啊——!!!!”
  层层的海浪扑来,打湿了小唯的小脚丫,她没有哭。她知道爸爸在天堂里更愿意瞧见他最心爱的小唯在花田镇快乐地生活,灿烂纯真地笑。
  夏小唯曾经说:“总有一天我会长大,然后,我会把爸爸找回来。”
  现在她知道这不可能了,但是小唯依然是幸福的。她身边有亲爱的妈妈、和蔼的蜜柑婆婆,还有……还有被爸爸派来代他爱她的榛子叔叔。
  花田大道上,一大一小的影子缓缓地拉长,拉长……
  
  【幸福不圆满,可是幸福在继续】
  榛子离开得很突然。夏小唯知道的时候,榛子坐的车早已经开走了。
  他只留给小唯一本相册。小唯打开相册,里面都是小唯和妈妈还有蜜柑婆婆在一起的照片。原来榛子竟然这么留意过她。
  小唯一张张地翻着,把关于榛子叔叔的回忆珍藏到脑海里。她不会忘记,曾经有个内心温柔的榛子叔叔曾经来过她的生命中,告诉她爸爸最爱的是她。
  “呐,夏小唯吗?”门外传来叮当的铃声。小唯打开门,邮递员哥哥笑容满面地递给她一张报纸,“小唯你看,上面照片里的人是你哦。”
  小唯定睛一看,真的是她。是她对着大海喊“爸爸我好想你”的那一刻。榛子留住了那个最美的瞬间。照片下的题目是——海边,有个等爸爸的女孩。
  “夏小唯!夏小唯!”很多的男孩子女孩子跑来围着她,都拿着那张报纸羡慕地说,“没想到小唯你这么漂亮!”“是啊!我也好想被拍得这么美啊……”
  小唯害羞地笑了,可是她记得榛子叔叔说过,在他眼里,夏小唯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榛子叔叔不会骗她的。
  夏小唯抱着爸爸留给她的兔子先生,守在花田镇镇口的大榕树下。这次,她要等她的榛子叔叔回来。
  曾经的流浪兔子,终于有了家。
  曾经的夏小唯终于明白:所谓的幸福,就是即便最亲的人不
  在一起,他们也依然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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