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里的故乡:都市的现代性书写与精神寻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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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就在五月玫瑰的肉身中/我无知,在外部找寻多年。”第一眼就被诗人紫衣这几句诗歌抓住,仿佛是在路上遇见的南方屋脊上的雪,凌厉北风中闪耀别样的质地,将我们引入词语的美丽深渊。她的这首《雨中的玫瑰》显示出对语言的开拓能力和女性特殊的写作敏感度。“祖父在梦里看见了光,给我的名字”,从具象的玫瑰介质一步步进入词语和想象的巨大空间;“红,似乎是一切对抗,与世界”,在一个成熟的女诗人的视角下,玫瑰被赋予了更宽厚和强大的精神意向和所指,在这里女性写作者的独特身份体验、感知和视角,都从一朵“玫瑰”绽放出来。她提醒我们,写作如何将日常生活题材写出别样的情趣和超日常的审美经验?我想除了天生的敏感度,还需要强大的语言词根吧。
  “下一行句子点燃上一行/空气里到处是灰烬的甜味”“我写在松木课桌上的几行诗/让优雅的灰外套结了冰”(《健忘的人》),这首诗显示出紫衣对语言的把控能力和写作才华,词语的优雅跳跃和凌空舞蹈,爱情的美好与甜蜜令人向往。“坐火车的河流到成都去/要在眼底轮回盛世。水莲/打印机复原肉身/良心没有一丝不安”(《参观敦煌运来的卧佛》),紫衣的这组诗的视角往往是形而上的,这显示出诗人的审美敏感度和诗歌美学诉求。
  “那些埋在地面的羊毛又长了几寸/我看见泥土在反刍消化不掉的/胆囊——”(《孤独)》,语言的起承转合拉开时空距离,仿佛电影的画面突转,“克隆土豆泥在41楼/金茂大厦就在云朵的中间/金叶子的头冠/扣在水泥骨架的座椅上”,都市建筑分割的空间感,带给现代人的—种干扰和刺激,造成生存空间的压迫、逼仄,将现代人的身份游离展现出来。
  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在《身份的焦虑》序言中写道:“现今,身份的焦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因为每个人获取成功(性爱的成功、经济的成功、职业的成功)的可能性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在这本书里,这位英伦才子抽丝剥茧般地剖析身份焦虑的根源,并从哲学、艺术、政治、宗教等各个角度探索舒缓和释放这种焦虑的途径。在这个喜新厌旧的时代,科技陷阱如此巨大,我们远离自然,同时也丧失美感。就像阿尔·戈尔先生所描绘的:“在感性上,我们离超级市场更近,而不是麦田,我们对包装面包的五彩塑料纸给予更多的关注,却较少关注麦田表土的流失。于是我们越来越关注用技术手段来满足自己的需求,我们与自然界联系的感受却变得麻木不仁了。”紫衣生活在魔都上海,新时代的生活方式更容易让大众在不同程度上承受着各自的“身份焦虑”,并通过别样的形式表达出来。
  紫衣的长诗《徐家汇公园漫步》是其代表作,将都市人、诗人日常生活中的美好纯真与游离焦虑全方位展现出来。关于身份焦虑,小说家卡夫卡有过一段精彩论述:“大多数人其实不是生活在生活中,他们就像珊瑚附在礁石上那样,只是附在生活上,而且这些人比那些原始生物还可怜得多。他们没能抵御波涛中坚固的岩石,他们也没有自己的石灰质外料。他们只分泌腐蚀性的黏液,使自己更加软弱,更加孤独,因为这种黏液把他们和其他人完全隔离开来。”诗人的身份焦虑更能凸显出时代对人的个体的影响,并反映出其独特的心理文化特征。当万物垂首的时候,诗人借助诗歌来表达内心的力量。“我的孤独/钻入杜甫草堂/像只臭鼬”(《孤独》)。美丽的臭鼬,可爱的臭鼬,高贵的臭鼬!这种近似灵与肉的内在焦虑盘踞在字里行间,一面述说着诗人独特的生命体验,一面表达着其神圣的诗性追求。“当我找到虚无之后,我找到了美。”(马拉美)无限的虚空意境呈现出心灵的孤独与疲惫。生活上的“孤独”有利于诗人把哲学思想层面的“艺术孤独”融进自己的诗歌探索当中。
  这样的游离不仅存在于诗人的都市生活,更有对自身“寻根”的身份认知和困惑:“我是行走中的女儿辨认着一个父亲/所有父亲拥有的不死之身的女儿”。她的《海的女儿》《女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反思和審视着自己的文化寻根问题。“拆迁户的燕子在江边/安家,没有一个树荫属于你”,红鲤鱼、爸爸布鞋、杀狗人、银杏树等童年意象布满诗行,童年印记迎面走来。“屋檐下的妈妈声音喑哑/——回来!/对于一个失去祖籍的女人/遮羞的叶子不必要”(《女人》),在这里,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内心情感,喊出了自己的心声:回来!
  在早前紫衣和诗人阿翔的一段对话中,我找到了这些精神印记:“我有一首《三叔的春天》,就是写关于童年成长的经验:‘一天的生活从腹部开始’,这疼痛的醒悟,好像让我成了一个精神富足,懂得快活的人。”“我很小的时候常常一个人坐在江堤上呆呆地望着浩渺的长江,开阔的江面,白亮亮的水,蓝蓝的天,岸边的依依垂柳,江面上偶尔传来油轮的低鸣,还有众多的鸟随着波涛和渔船忽上忽下地飞,看到这些自然的和谐之景,我内心总有股莫名的冲动。”还乡是写作永恒的命题,在都市和乡愁的双重重压下,诗人在诗歌里完成了一次次精神寻根之旅。
  “一切写作之物,我只喜爱作者用自己的心血写成的。用你的心血写作罢,你将知道心血便是精神。”(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我想要蓝色的树木、红色的草地,而不是自然给我的一切现成的东西。诗人的材料并非不需要经过一番人工选择与精细加工的努力。”(波德莱尔)现代性的诗歌抒写,感性的表达可以顺利展开优美画面,描述丰富微妙的情感生活,也很容易引起人心灵上的共鸣,但优秀的诗歌不仅需要感性表达还需要理性的分析与整理,因为对生存场域和图景的言说只有通过理性才能变得明澈,才可以直达人的精神深处,作为某种价值意念而存在。紫衣善于捕捉日常诗意和现代性,思考性的行动产生了诗歌,但诗歌的理性化处理,赋予了诗歌的哲学意蕴、丰富性、深刻性,而且把经验与体验转化为一种知性之美、哲理之美。优秀的诗歌必然是技巧和精神、心智与情感的完美结合。这或许印证了那句话:不要相信诗歌会拯救你的生活,但要相信诗歌会拯救美本身。或许对于一个真正的诗人来说,这就足够了。
  博尔赫斯说,我写作,是为了光阴的流逝使我安心。每个人都是自己欲望的囚徒,现代性的生存语境下的诗歌写作,正是通过对身份焦虑的揭示、解构、升华,才获得某种前进的可能。对于一个有着文学良知的诗人来说,这样的“身份焦虑”是有益的,也是值得尊敬的。对于浮躁的当代诗歌来说,或许多一些焦虑就可能多一份担当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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