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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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理学
  自然界有一种天生的模糊性
  比如,放在桌子上的书
  可能是正面朝上,也可能是反面
  比如,花丛中的蜜蜂
  可能在跳小步舞,也可能栖落在枝头
  近乎安宁
  窗外吹着风,也可能并没有风
  它此刻可能在某处果园里收集果子的香气
  在自然界
  一切事物都处于不确定的叠加态
  当我们“看”,它才存在
  才处于它此刻的位置
  或者说,它才可以被我们描述
  时间在宇宙被创造之前,还是之后?
  时间是两端无限延伸的轨道?
  时间是永恒的吗?
  时间真的存在吗?
  世界之外,是否还有一个平行世界?
  整整一个下午,我陷入了自我的困惑:
  我,是否存在?
  我用勺子搅动着咖啡
  那些涟漪在慢慢扩散,叠合
  像一对对翅膀,就要飞起来了
  几分钟后,又渐渐消失
  仿佛印证了宇宙最后的寂静
  咫风篇
  一只困兽挣脱出樊笼
  它嚎叫着,从海平面一跃而起
  以自定的速度
  向西偏北方向奔去
  它轻松地占据了
  树木,江河和各种建筑
  它有无限的野心和破坏性
  在这个偶然的世界
  它有它的真理——
  存在就是破坏
  就是侵略
  它一路介入所有的事物
  它深入一切,否定一切
  摧毁一切
  对我们的智慧不屑一顾
  这头穿着灰色袍子的巨兽
  在沉默中积蓄了不可遏制的力量
  世界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承担它
  全部的暴力
  破坏就是它的全部
  并用更大的破坏,横扫一切
  飓风带来了消失
  就如我们,一场飓风过后
  我们所怀念的,也将随之消失
  非凡的时刻
  它在灰蓝色的空中,漂浮着
  如神降临
  我忘记了烈日的炙烤
  用相机不断地追逐着
  此刻的太阳,被一个艳丽的光圈环绕着
  美而虚幻
  我想起了一个比喻:时间的转盘
  它在慢慢转动
  上面还笼罩着一层温和的雾气
  铅灰色的云
  鸟羽般整齐地排列
  宽阔而完美
  它们轻轻扇动着丰腴的翅膀
  向光晕靠拢
  在盛夏非凡的时刻
  一棵乌柏树,其玲珑的身影
  同时进入了我的镜头
  我看到了日晕里一棵树的阴影
  那是我思想的黑枝条,几个世纪的
  每一根都伸向明亮的光
  我仿佛也步入了其中
  一个小时后,光晕慢慢隐退
  太阳也隐入了云层
  乌桕树的现实枝桠,又重新
  回到了自己的半空
  隐喻
  沿着江边奔跑
  总要路过大片盛开的芦莉草,野蓟
  旋覆花,百子莲和山桃草
  如果不注意它们,顺着江水
  我会跑得很远,甚至忘记返回
  有一次,在三条江的汇聚处
  我甚至迷了路
  后来我发现,在无限中
  它们在提醒我
  或者说,是它们在辽阔中给了我约束
  当然,坠落的雨水也做过参照物
  就像那个雨夜
  大街上空无一人
  我感觉雨停止了
  唯一上升的,是我和我的隐秘
  从雨中看缺陷
  一整天,我都受困于一个词:“缺陷”
  我断定我是有缺陷的
  有缺陷的东西都需要被满足,也容易顺从
  比如此刻,雨正在施展着它的技艺
  它热情而冷漠,极有耐心地填充着
  泥坑,陈旧的瓦罐,空空的豆荚
  松鼠的脚印,以及所有干瘪的,被毁壞的
  上天赐予我们雨
  任由它经过万物,或者说
  在某一时刻,让一切都恰到好处
  雨唱着歌,经过一个又一个缺陷
  无花果树干枯的叶子又鲜亮起来
  像多年前我戴过的耳饰
  明亮、润泽、丰盈
  我迎着雨走着,浑身湿漉漉的
  雨下在了我灵魂的空虚里
  我忘记了我在悲伤
  我渴望待在雨中,直到它拥有我的记忆
  旋转
  它从两厘米宽的窗缝中飞了进来
  而后在屋子里乱撞
  它细小的声音
  比身体其他部位更令人不安
  我把窗户开到最大
  用手中的书本驱赶它
  不,是指引它飞出眼前的困境
  但是,这个不速之客
  似乎彻底陷入了目盲
  仿佛现实的屋子里,有一种气味
  干扰或者妨碍了它
  它三百六十度旋转
  从撞击墙壁的声音里
  我闻到了惊恐
  它的神经中枢一定出现了问题
  而不久前,我也体验过同样的感觉
  那时,我不在房间里,也不在其他地方
  我困于自己的漩涡里
  那有一个转盘
  我站在上面,像是追逐
  又像是放弃
  牛顿摆小铁人
  它在自由摆动
  只有摆动。摆动,自由的
  像有风在吹
  一个小铁人,在一种意念的支配下
  开始了完美的摆动
  由于了不起的平衡,它的节奏十分平稳
  只需要一个外力,它就打破了局限
  获得了自由的轨道
  妖娆的技艺,在一个支点上
  得到了全部发挥
  它把外力消耗在摆动中
  即使真实的风穿过它,它也只忠于它的轨道
  它自我的重复,是获得了自由,还是
  重新陷入了困境?
  当我开始思考,它却停止了摆动
  之前读了扎西的诗
  春天刚刚开始
  天气好的像个谎言
  园区里到处都是草木的香气
  蓝天下的乌桕树
  像是一束巨大的干花
  铁褐色的乌桕子
  像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在半空中猛烈爆开
  露出白色的球状果实
  我在乌桕树下待了很久
  之前我读了扎西的诗
  他生病了
  每天疯狂地写诗,并删掉大部分
  我今天早晨读到的
  就像一粒粒乌桕子——
  味苦、微温、有毒,仿佛
  生命的剩余
其他文献
那栋华丽的房子已经不在了  唯见那雨露注满野花的酒杯  但它一直在我的记忆中高峙  比春风吹又生的青草还茂盛  它有着高高的台阶让你想象  当年回家的人迈着朝圣的脚  地下是无比光滑的大理石面  像极了一床锦缎雍容而冰冷  那栋华丽的房子好像从来就  没有主人。弃于大野的深处  叽叽喳喳的麻雀,登堂入室  是我们童年梦魇游荡的乐园  它一直虚幻而又真实的存在  像潜伏的幽灵在幽暗里出没  与时光对
我用左手飞行,我用  右手写字  遇到尴尬  我习惯用右手护住左手  像秋后浴霜深垂的丝瓜  更像共赴国难的兄弟!  我的左手受控于右脑  思路清晰  它可以确保飞机的平稳  让每一条生命安妥  我的右手粗糙而强悍  可以干农活  也可以写点拙劣的文字  自娱自乐  云很淡  云很淡,不是云一样  像老者的一缕胡须  也好似微风中一朵  回头的浪花  我也很淡  慢慢压着坡度盘旋  让均匀的下滑弧
描述这个暮秋,我关心的白蜡树  灰褐色的小枝在门前低垂  浅沟纵裂有绿撤退的痕迹  每天的日子躲在每天必经的路旁  每天的日子躲着久了就啜饮雨前沙沙的响声  创门心底无名的波动  在虚空的遮掩下紧随暮秋往深处走  我散养的四肢纤细,绒毛都秉持信念  向着暮秋的方向递去大片的梧桐  白蜡叶打开门前的小气候  像正翻阅着我的生活寄予青黄参半的信笺  几个月后,会出现一个融化残雪的普通早晨  会有本质突
劫难过后,钟声敲响   火焰,从普度众生的唇边熄灭   鸟鸣将黑色丛林之门敲响   翅膀收拢,也把善恶收回本心   暮色,佛一般降临   尘世中尚有余温的凡胎肉体   再次经历死亡   浴火中忏悔直至湮灭   而黎明的白骨   在一滴血光映照下   又恢复人间本色   丹东的银杏树   我确信   那些银杏树与丹东这座城匹配   比如枝干的路途与活力   叶的繁茂人群与蓬勃   每一處留白,是蓝色
说起《诗歌报》,我唯有感谢和怀念。从20个世纪八十年代到现在,我已在诗歌路上走了三四十年,说起和国内联系最多、也最“深刻”的诗歌报刊,首先就是《诗歌报》——它伴随我们这一代人走过了一个令人难忘的诗歌年代。  20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民族的精神诉求和诗歌冲动被唤醒的年代,是一个伴随着“阵阵春雷”的年代。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那是一个召唤我们、让我们为之献身的诗歌年代。《诗歌报》在那个年代应运而生,对推动
他看着暮色四合  关上尘世的一扇门  手机里,大千世界翻滚  内心只剩一枚遥远的枫叶  枫叶和手掌多么神似  写在枫叶上的诗句,却没能写在  沾满灰尘的手掌上  书信破旧,吐出倔强的舌头  读到遥远的一句,人生中的  鸡毛蒜皮  纷纷扬扬落了下来  悲伤的落日速写  河水温驯,秋风无所事事  乱翻书  我们因此无心分享书中的句段  悲伤的落日悬挂额头  你交出生世  我沉默听取含糊的方言  落日一
只有在冬天,我才能无限地接近你  才能失去下坠感,直到被物件搁置住  这些都很简单,不过是把煎熬隐匿  在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前,见到你  我来得很轻,这显然构不成危险  巨大的天空下,只有我在小心翼翼  悲伤绕身  时隔多年,秋季仍会给我带来悲意  这痛苦时骤然加剧的景色,也变得极为不善良  上帝不会宠幸我们之间任何一人  在我躲避一簇鲜红的火焰之前——  很少有人会用他们的头发来衡量时间  所以
我不要这么浓烈的爱情  繁盛之后便是疮痍  我把多余的爱情  还给人间  谁缺乏烦恼,谁就去认领爱情吧  就像山里人把斑斓的果子  還给大地  让斑鸠,青蛙和蛇去贪食  貌似甜蜜的毒果  等  留着一大段空白的日子  等谁呢,未知  一块空白的画布  等待泼墨  荒芜的田野  等待种子  倒空的酒杯  等待琼浆  爱,虚位以待  等一位来自远方的人  也许他会抵达  也许他终将迷路  借一程  分
行程紧密,昨夜路长,黎明收拾残色  畅快之后,隐痛开始挣扎  一粒石子,点破闲塘的清静  池水似有春心荡漾,惊起荷尖休憩的蜻蜓  石粒溺水三千,不愿触及野鱼窒息的深度  翠鸟悬停孤枝,全程唯一的目击者,不知所措  此时,发声最大者罪恶深重  镜中乾坤如花,眉目锁住一丝清秀  芸芸众生,笔墨江海,高悬壁上观  秋风正在易名  先用條石,把斜坡截成一面立足之地  苔藓逐年迎着石阶而上,抬高雨水的仰慕 
周幼安  周幼安,原名周子菲,1997年出生,辽宁锦州人,毕业于东南大学中文系,有作品散见于《诗刊》《青春)等刊物。  夜记一首  夜被呼吸泡透了。  在悲情萌发的温室内部,  四壁过分光滑,  令月色也无处落脚。  不知道是谁的日子  什么日子,烛火与钨丝  一同瘫痪在无情的破碎里;  而一轮新月的飞行,  淡玫瑰色,将比我长久。  夜晚,要怎样妙手空空,  才能于我从镜中拉回。  拈花的女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