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个“妖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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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处偏僻信息闭塞的小镇中学里,在装扮普遍中规中矩的山里孩子眼中,梳满头小辫子穿迷你吊带裙确实造成了不小轰动。许珊就在这场轰动中成为了焦点。可以想象得到,在一个只有五六百学生的中学里,奇装异服的人有多么晃眼。早晨集体做早操的时候,有邻班的人指指点点,可她却隔离了那样的窘迫,自顾自地做着操。下课期间,不少有猎奇心理的同学专门跑到教室门前“一睹芳容”,她却完全不在乎,仍然和其他同学打打闹闹。
  你会相信吗?在七八年前的小镇里,人们的思想是多么的固执和纯粹。那里的大人除了睡觉便是挣钱,孩子除了帮家里做农活就是学习。一个从牙缝里“拉扯”出来的孩子如果学习不能拔尖又喜欢打扮出风头,便会被人瞧不起。背后的议论通常是这样的——“你瞧那谁有多妖”,“她媽好像不正经哦”。而许珊恰好充当了众人眼中这样的角色,不同的是她家里经济情况好一些,她的父母在外地做服装生意,她跟奶奶生活在一起。
  许珊的风头远远不只停留在学生中间。那时的班主任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姓董。董老师在上数学课时眼神幽幽地在她身上滑过。下课以后她就被叫到了办公室。班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不少人是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态,有些女生甚至会趁机在心里找找平衡说,“学习差还爱臭美,脸皮真厚”。许珊是在第二节课开始半小时之后才走进教室的。当时她双唇紧闭,眉头深锁,默默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在她身后的我,平时和她也没什么交情。下午无意间从其他人口中才知道原来班主任非常生气,让她以后不要再这样打扮了。但是第二天早晨,我分明看到她仍然穿得花枝招展地走进教室。董老师卜课的时候,朝她身上瞅了瞅,脸顿时沉了下去。她却毫不在乎,埋着头在课本上勾勾画画,一副认真读书的样子。
  估计董老师确实气着了,在之后的数学课上故意忽视许珊的存在。有时她举手回答问题,董老师连机会都不给。这下,全班同学都感觉到了老师对她的排斥,那些所谓学习好的同学都纷纷和她划清界限,下课不和她聊天,回家不同她一起。
  平时一言不发的我,是那种掉进人群里找不到渣的人。我同情她的遭遇,不过也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她,不至于公然说出自己的立场。许珊也感觉到同学们的冷漠,就不再自讨没趣,下课没事的时候便趴在桌子上睡觉,上数学课也不再举手回答问题了。她似乎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只能将自己封锁在想象之中。
  然而,谁也不会料到事情的发展会那么地迅速。
  期末考试数学的时候,是董老师监考。当她朝许珊这边一望的时候,看到许珊正埋头睡觉。过了一半时间后,她又朝这边看了看,许珊似乎已经睡得死沉沉了,并不准备答题。董老师从讲台上径直走了下来,推开许珊的胳膊,看到试卷上白花花一个字都没写,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大声吼道。
  “许珊,给我站起来!”这一声像一颗炸雷扔到教室,其他同学的目光刷地向这边扫了过来。“你这么长时间了干吗一个字都不写?”
  许珊慢腾腾地站起来,双手一摊:“忘记带笔了。”
  “少在这里找借口,不想答了就滚!”
  听到“滚”字,许珊的肩膀一抖,扭过脸不去看满脸愤怒的董老师。其余同学的目光像上线的琴弦,被拉得紧紧的。
  我的手从桌子侧面伸过去,拽了拽她的裙角,颤巍巍地递过去一支笔。她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我以为她不会接受我的好意,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表明自己的立场,手心不免蓄满了汗。最终,她在收拾书包离开座位的时候接过了我的笔,桌子上只留下那张孤零零的白卷,放肆地嘲笑着一张张漠然的面目。
  从此,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班里其他同学的记忆中仿佛不曾停留过许珊的影像,没有人再提起,只有我在无聊时好奇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
  初三的目标是考入县中,当然整日埋头于题海,无聊的时间越来越少,想到许珊的次数自然也不多。只是,在那烦躁的夏日午后,学校收发室给我送来一个来自省城的包裹。我忐忑地拆开盒子,那支熟悉的中性笔安静地闯入眼帘,往日的一幕幕就像水中的绿叶在记忆深处漂浮。旁边夹了封信,信上爬满了漂亮的小楷,我真的很难把字跟记忆中那古怪臭美爱出风头的女生重叠在一起。
  也许,一直以来,包括董老师在内的我们,都对她的印象存在偏差。
  她在给我的信中写道——
  我从小跟着爸爸妈妈为生存而东奔西跑,人也变得固执而敏感,小学的时候总是不习惯城市里那种严苛的教育方式,更不喜欢同学中的攀比。我深深厌恶那个牢笼,讨厌那里的一切。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得了皮肤病,爸妈就把我送到了老家回家养病,可能觉得饮食调节会好些吧。
  说心里话,我一开始多期待这里的一切啊!我想这个镇子上的父母都不管孩子学习,同学间没有攀比,这该是多么美好。可是当我不断在这里尝试体验一种舒心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竟然接受不了我。我知道自己学习不好,我也很苦恼,难道学习差就一直要沉默自卑下去吗?学习差就该在班集体里没有话语权吗?
  所以,我试图让自己变得鲜活起来。我渴望有人找我谈论明星八卦、未来畅想、现实苦恼,结果没有一个人有兴趣来了解我,更有不少人在排斥我,嘲笑我的穿着打扮。我自认为学生只要不化妆不干坏事情就可以了,稍微根据自己的喜好穿衣服是没有错的。可惜,还是有很多人不理解。也许,我并不属于这里吧?!
  对了,我要郑重地告诉你,其实那次考试我真的是忘记带笔了,谢谢你……
  她在信的最后留了一个联系电话,我记熟了那一串数字,却从来没有拨通过。我不知道拨通之后该和她说些什么。难道我说“你快回来看看吧!这里一切都变了”?这不是现实,我自己也给不了她这份希望。
  如今,原先班上的同学大部分都失去了联系,只有一个叫“许珊”的女生时常让我牵挂。我不知道她此刻过得是否舒心。
  编辑/梁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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