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雪国》中“山峦”意象的多重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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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摘要:《雪国》中反复出现的“山峦”意象与故事的发展走向密切相关,承载多重意蕴。在环境方面构建了不同于纷繁红尘的雪国天堂;在情节方面昭示了时间推移、情感悲欢和叶子命运;在人物塑造方面象征着岛村矛盾的人生哲学以及驹子的纯洁、徒劳。
   关键词:《雪国》 山峦 意象 意蕴
   1968年,川端康成凭借《雪国》、《古都》、《千纸鹤》三部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其中《雪国》被翻译最多,被誉为“精粹的珠玉之作”[1]。作者以唯美主义的笔法向我们展示了雪国透明的天地,无论是洁白的雪花、灿烂的银河,还是淡淡的哀愁、凄美动人的爱情,都流露着细腻、敏感的心境。《雪国》的成功与它的清新、诗意密不可分,而这种纤细的韵味又主要以意象为承载,其中多次出现“山峦”意象,有着多重意蕴。
   一.山峦之缘起
   川端康成在父母去世后便跟随祖父母生活在“朝着丹波方面越来越高的群山脚下的大阪府三岛郡丰川村”[2],从此这个“四周围着树篱”“却很简陋”[3]的老屋成了川端康成唯一的家,虽然环境破旧,但群山与树篱的环绕无疑给了他最质朴的安全感,年少的川端在享受着巍峨高山孕育的希望的同时,又不免被亲人再次离世的死亡恐惧和孤独的阴影笼罩。就像《湖·山之音》中描写的信吾家周围的地形,“院子的侧面和后面也有小山,发生声响的象是信吾家的后山”[4],川端以此为背景,既带着童年的归属与安心,又营造着故事的梦幻与神秘,信吾对感情的倾注和面对死亡的无奈正是作者心境的再次书写。由此看来,“山峦”对川端康成来说不只是代表着自然要素,还掺杂着作者的童年记忆和人生感悟。《雪国》中多次出现“山峦”意象绝非偶然,背后是作者的惨淡经营和无声倾诉。
   二.山峦之隔绝
   山峦的隔绝成就了雪国的神圣。岛村三次前往雪国一方面是由于对驹子和叶子的迷恋,更重要的是可以在那里涤去身心的污浊。在雪国,岛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好像把脏东西都给冲了出来”[5],恢复了往常的活力。而在繁华的东京,他却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整日凭空想象西洋舞蹈聊以慰藉。东京使岛村患病,还把他变成了一具躯壳,是雪国让岛村再次找回了健康与真挚,这种刻意安排源于作者内心对雪国神圣的坚守,两个被正面提及的地方——雪国和东京也通过岛村身心的转变构成了无形的对比。
   山峦的隔绝成就了雪国的淳朴。“一个从浴池回来的女人,仰头望着在屋顶扫雪的汉子说:‘喂,请你顺便扫一扫我们的屋顶好吗?’”“一群孩子将小沟里的冰块抱起来扔在路上,嬉戏打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独自靠在石墙上打毛线”[6],这是雪国人民的日常生活,邻居间的互相帮助、孩童的嬉笑奔跑、女孩的天真悠闲,他们自得其乐、和谐有序,就连“壮硕的黑色秋田狗”[7]也享受着冬日的满足。人们在冬季纺纱、织纱,饮酒、滑雪,不论外界是繁华还是动乱,这个冰雪的天地从来不会失去它的淳朴与自然。
   三.山峦之诉说
   1.山峦变化,情节发展
   《雪国》中并没有很清晰的时间意识,这似乎是作者有意的淡化,川端康成并未对雪国的日升日落有过多描写,而着重刻画山峦。
   “对面的层峦和山麓的屋顶在迷濛的雨中浮现出来,女子仍依依难舍,不忍离去。”[8]这是驹子和岛村第一次分别时的场景,山峦的浮现表明夜晚的逝去,新的一天的开始,作者用朦胧代替了具体,用山峦的变化代表时间线索的推进。通过有意模糊时间能够自然切换岛村三次前往雪国的旅程,既避免了按时间顺序叙述带来的平淡无味,又不会使文章因缺少内在的线索和规律而变得杂乱无章,通过山峦变换时空满足了读者的新奇感,同时避免了产生隔绝感。
   2.山峦明暗,人物喜悲
   著名美学家朱光潜先生曾提出“显则轮廓分明,隐则含蓄隽永”[9]。川端通过对山峦的描绘,渲染出与人物心情相吻合的自然环境,显隐结合,相得益彰。
   “她漠然地站在窗前,眺望着县界上的重山叠峦,不觉脸颊绯红了”[10],初春时节,欣欣向荣的绿色铺满了山峦,也装点着驹子的心灵。第一次见岛村,驹子是热情而害羞的,岛村身上的东京气息深深吸引了驹子,眺望山峦,她看到了嫩绿的美好,也不自觉得流露出十九岁少女的懵懂和欣喜。当驹子亲眼看到叶子在火海中从蚕房坠落,“她的背影好像被黑暗的山坳吞噬了”、“山峦更加深沉了”[11],黑暗的山峦吞噬了驹子,也吞噬掉了她所有的希望。黑暗中独行的驹子从此不会再有叶子的陪伴,不会再有期待的爱情,连生活也日渐败落,只剩下岛村带给她的“徒劳”。川端康成不直接刻画人物的心理活动,而借山峦来渲染环境进而暗示人物心境的变化,这种间接写法的运用给作品蒙上了一层唯美的薄纱。
   3.山峦高耸,命运悲戚
   叶子如同她的声音一样缥缈而空灵,像玻璃一样透明而脆弱的眼睛,似乎一触碰就要破碎。对于这样一个“具有终极超越意味”[12]的人物,川端康成通过巧妙的铺垫,为叶子的离开找到了合适的方式。在岛村和驹子的一次谈话中,川端曾这样描写过,“人嘛,都是脆弱的。据说从高处摔下来,就会粉身碎骨。可是,熊什么的,从更高的岩石山上摔下来,一点也不会受伤。”[13]从高处跌落就会粉身碎骨似乎在暗示叶子的命运,比常人更脆弱的她从蚕房上跌落而遇难就变得合情合理,岛村和驹子的谈话在无形中为叶子的死埋下了伏笔。山峦高耸,叶子命运悲戚;粉身碎骨,叶子灵魂永存。
   四.山峦之象征
   1.象征着岛村矛盾的人生哲学
   在岛村看来,山峦即使极富吸引力也难免因自身的感伤而带着悲哀,如同驹子美丽的外表、善良的心地、无私而真挚的爱一样带着不可避免的徒劳。岛村对山峦的冲突认知,印证了他积极而颓废的人生哲学。
   山峦对岛村来说代表着治愈与吸引、美丽与虚幻。他爱美丽的山川,“于是他常常独自去爬山”[14]以“唤回对自然和自己容易失去的真挚感情”[15],他能在简单纯净的大自然中释放自我,找到真实的自己,利用雪国的纯洁来净化心灵的污浊,这是岛村积极的人生哲学的体现。岛村被山峦的“嫩绿色”吸引,但也发现“在夕晖晚照下,已经披上了秋色,这一点淡绿反而给人一种死的感觉”[16],他认为自己“不辞劳苦地登上山来”[17]是一种典型的徒劳,但同时也发现“这里边还有一种虚幻的魅力”[18],这是岛村颓废人生哲学的体现。矛盾交织的心态使得岛村有一种说不出的苦痛和悲哀,他爱雪国的山,但却觉得山峦的魅力与悲哀同在,现实与虚无并存。在美中发现悲哀,在美中发现颓废,是岛村的人生态度,也代表着川端物哀的美学观念。    2.象征着驹子的纯洁和徒劳
   “她没有施白粉,都市的艺妓生活却给她留下惨白的肤色,而今天又渗入了山野的色彩,娇嫩得好像新剥开的百合花或是洋葱头的球根。”[19]这是驹子的特别之处,她身上既有城市的烟火气息也具有远山深处的纯洁和娇嫩,比常人多了纯洁,比透明多了人间的颜色,在岛村眼中驹子的生命同初夏的群山一样纯净而欣欣向荣。“要是没有剧场的墙壁,没有听众,也没有都市的尘埃,琴声就会透过冬日澄澈的晨空,畅通无阻地响澈远方积雪的群山”[20],驹子的琴声与群山唱和实际是心灵与自然的问答,琴声透过天空在群山中响彻,是驹子对山峦的诉说,与自然的呼应给她带来了娇嫩的山野颜色和湖水一般平静的心灵,通过三弦琴与山峦建立某种联系象征着驹子纯洁的身心,与自然的交融塑造了独一无二的形象。
   “或是与她的肉体过分亲近的缘故,总是觉得对肌肤的依恋和对山峦的憧憬这种相思之情,如同一个梦境。”[21]这是岛村明确地把驹子和山峦联系在一起,在他看来二者都是美与纯洁的代表,但它们终究会逝去美丽的嫩绿色,演变为一场虚无,像梦境一样不真实的存在为这段爱情埋下了悲剧的种子。但驹子依旧义无反顾地爱着岛村,甚至希望他能满足自己一年来一次的愿望,驹子在岛村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热情而卑微的爱,但一切付出终究徒劳无益。
   五.结语
   《雪国》成书于20世纪三四十年代,国家的动乱和政治的争斗使川端康成有意隔绝真实的社会,建造自己的“理想国”,封闭的山峦就像一道屏障把雪国塑造成超脱世界的天堂。作者在构建世外国度的同时,完成了对人物性格的刻画与命运的铺垫,使人物塑造和自然描写相辅相成。“山峦”是故事发生的环境也是小说中隐形的主角,是雪国的保护衣也是川端康成心灵的铠甲。
   參考文献
   [1](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2](日)川端康成著;高慧勤译.川端康成作品精粹[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3]何乃英著.川端康成和《雪国》[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2001.
   [4](日)川端康成著;林许金,张仁信译.湖·山之音[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7.
   [5]朱光潜著.朱光潜全集 第3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
   [6]崔晶菁.《雪国》中的动物意象及其意指[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31(03):103-107.
   注 释
   [1](日)川端康成著;高慧勤译.川端康成作品精粹[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
   [2][3]何乃英著.川端康成和《雪国》[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2001:4.
   [4](日)川端康成著;林许金,张仁信译.湖·山之音[M].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7:116.
   [5](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9.
   [6](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32.
   [7](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31.
   [8](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24.
   [9]朱光潜著.朱光潜全集 第3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58.
   [10](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43.
   [11](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11.
   [12]崔晶菁.《雪国》中的动物意象及其意指[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31(03):103-107.
   [13](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71.
   [14][15](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11.
   [16](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58.
   [17][18][21](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72.
   [19](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48.
   [20](日)川端康成著;叶渭渠,唐月梅译.雪国[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47.
   (作者单位:河北工业大学人文与法律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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