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的是你想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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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志国
  心理学者,应用心理学研究员,知名心理咨询师,中国心理学会会员,中国青少年研究会心理健康专委会委员,中国教育家协会理事,国家基础教育实验中心心理健康教育研究总课题组专家委员,全国网上家长学校特聘心理健康专家,CCTV等多家电视台心理节目特邀专家,著有《怎样做学校心理咨询》《做一个心理健康的教师》等著作40余部。
  心理症状:总是听到别人议论自己不好
  新溪是个高三女孩,成绩很好,学习非常努力。但是,上中学之后,新溪就被人际关系问题所困扰,总是感觉同学和老师不喜欢自己,总是听到别人议论自己的不好,为此很苦恼,学习也严重受到影响。新溪因为害怕别人说自己不好,在学校很少和同学交往,也不愿意参加团体活动,常常孤孤单单一个人。
  到了高中,特别是进入高三以来,新溪的问题更严重了。她常常回到家里流泪,跟家长诉说遇到的人际关系方面的麻烦。家长耐心地解释劝慰,帮助新溪化解烦恼。可是,今天把和这个同学的关系问题解释好了,明天又是和那个同学的关系问题,无穷无尽。就这样,新溪总是觉得周围的人不喜欢他,总是猜疑别人对她不好,总是觉得别人说她不好,经常以泪洗面。
  后来,家长感到新溪的问题不是简单的人际关系问题,于是带孩子去看医生。脑科医生说没问题,精神科医生说没问题,心理科医生也说没多大问题,最后只是开了抗抑郁抗强迫的药。这一圈下来,虽然谁都说没大问题,却让新溪心理状态更不好了:我是精神病吗?我是抑郁症吗?我是强迫症吗?家长也摸不着头脑了: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看到了我的书,找到了我的联系方式,请求我尽快与他们见面。
  新溪给我的初步印象是,高挑的身材,白净的面容,文静的表情,礼貌的举止。虽然初来乍到,谈吐不太自然,有点唯唯诺诺,但是,总体上给人的印象,是一个让人喜欢的好女孩,甚至可以说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美女。这样的女孩,怎么总是有人说她不好呢?
  新溪的父母介绍,初中的时候,孩子因鼻外伤留下疤痕,就感到自卑了,经常对着镜子看鼻子,经常问身边人自己的鼻子好不好。慢慢地就常听到她说同学老师不喜欢她,说起和同学之间的冲突。这种表现时断时续,时重时轻。如果哪次考试考得不好,这个问题就会更严重。
  心理诊断:心里有个消极的自我
  为了更好地诊断,我和新溪进行单独会话。新溪放下手中的书,那是我刚才从书桌上随手递给她的一本书。初步沟通之后,我们的会话自然地开始了。
  新溪开口:“我这个人很复杂……”
  我问:“复杂,怎么个复杂?比如……”
  新溪说:“比如,您给我这本书看,我就在想,为什么给我看这本书呢?”
  我笑了:“你看看书桌上这三本书,哪本书最适合你这个年龄?”
  新溪笑了:“这本最适合。那就是说您没有什么特别的用意,我这不是复杂吗?”
  我肯定地说:“我觉得这可以叫细腻。”
  新溪看着我的眼睛:“您说这不是复杂,这是细腻?”
  我肯定地说:“对。还有呢?”
  新溪接着说:“我这个人还喜欢猜测……”
  我问:“比如……”
  新溪不好意思地说:“比如,总是猜测同学对我不好,总是猜测同学不喜欢我……”
  新溪列举了很多同学关系的细节,我从中发现了新溪问题的根源所在。于是,我们开始了现场的心理互动活动。
  我先请新溪用“我是怎样一个人”的句式,给自己做评语。结果新溪给自己的评语,都是负面消极的。尽管我试图引导,她依然不能说出正面的评价。最后我替她说:“你是个学习努力的人,对吗?”她才勉强点点头。
  至此,新溪心理问题的根源找到了。新溪总担心别人不喜欢自己、说自己不好,根源在于她自己认为自己不好,没有学会喜欢自己。她心里有个消极的自我,会通过心理投射,把内心对自己的不好评价不知不觉间投射到了别人身上,再通过选择性注意,就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别人说自己不好。
  心理对策:学会换个角度看自己
  沟通了上面的意思,新溪领悟得很好:“您的意思是说,我先要学会喜欢自己。可是我怎么喜欢自己呢?我哪有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呢?”
  这是新溪心理自救的关键。怎样帮助新溪学会喜欢自己呢?
  稍稍沉吟,我想到了下面的故事:
  有位秀才进京赶考,住在一个经常住的店里。
  考试前几天,秀才做了两个梦。第一个梦,梦到自己在挺高的墙上种白菜;第二个梦,梦到自己下雨天戴了斗笠还打伞。这两个梦是不是预示了什么?
  第二天,秀才赶紧去找算命先生解梦。算命先生一听,连拍大腿说:“你还是快回家吧,别考了。你想想,高墙上种白菜,不是白费劲吗?戴了斗笠还打伞,不是多此一举吗?”秀才一听,心灰意冷,回店收拾包袱准备回家。
  见此情形,店老板非常奇怪:“不是还没考试吗?怎么就回乡了?”秀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店老板乐了:“我也会解梦的。我倒觉得,你这次一定要去考。你想想,高墙上种白菜,不是“高中”吗?戴了斗笠还打伞,不是说明你有备无患吗?”
  秀才一听,店老板说得更有道理。于是,他满怀信心参加考试。结果,真中了个探花。
  随后,我找出了下面这张图呈现在新溪面前。
  我引导新溪:“现在,请你看看这张图。这是什么?”
  “你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骷髅,丑陋的骷髅!而且,你的心头还会掠过一丝不安或恐惧,甚至想‘逃之夭夭’了。但是,且慢!难道你没有看出,那是一对情侣在白色的餐桌上用高脚酒杯斟葡萄酒?那边,健朗的男子向女子拱手道贺,这边,婀娜的女子对男子脉脉含情。多么诱人的一幅佳人美景图!”
  在這个过程中,新溪的表情发生着变化,由皱紧眉头,到笑容浮起。   我问道:“故事和图片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新溪几乎不假思索:“告诉我们,事物都有两面性,就看我们从什么角度去看了。”
  我表示肯定:“好。那么想想看,这又给你什么启发呢?”
  新溪眼睛亮了,脸上有了光芒:“您是说,我过去总是从消极角度看自己了,我要学会换个角度看自己。是这样吗?”
  我笑了:“那就是说,你找到了救助自己的办法了?说说看。”
  新溪也笑了:“我知道了,我要换个角度,要学习从积极角度看自己。但是,我是处女座,处女座总是容易被人黑。您说我怎么办?”
  我又笑了:“这个问题马老师很感兴趣。咱们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后你查查资料,下次来给马老师讲讲处女座。假如马老师也是处女座,你得让马老师看到处女座的优势,好吗?然后,你再完成一个任务,给自己找优点,大大小小都算,列在一张纸上,下次来给马老师看。”
  第二次来访,主要是新溪发言,一是讲星座,二是找优点。由于我事先要求要让我感受到处女座的优势,所以,新溪讲述过程中不知不觉朝向了事物的积极方面。我们不时表示赞赏。找优点的过程就艰难一些了,新溪还是不习惯看到自己的优点。不过,在我和她父母的引导下,总算找到了好几条优点,这让新溪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
  最后,新溪问道:“我确实有很多缺点,很多不好的方面,这让我怎么喜欢自己?”
  我把话题引回到上次的会话:“还记得上次我们谈到的“复杂”与“细腻”吗?”
  新溪有所领悟地说:“记得,我说自己是复杂,可在您看来却是细腻。”
  “这叫什么?在心理学上这叫做积极赋义。意思是说,我们生活中的许多事物,可以给它赋予消极的意义,也可以给它赋予积极的意义。比如,复杂,积极赋义就是性情细腻;猜疑,积极赋义就是自我保护意识强。我们对自己的许多表现,常常需要这样的积极赋义。”
  新溪说:“我知道了,一个人不是要多优秀,只要从积极方面看自己,每个人都应该喜欢自己。”
  最后,我们取得的共识是:家长要淡化对孩子所谓问题的关注,增加对孩子的正面评价,同时及时强化孩子小小的进步。
  后来,我的心理咨询专线不断传来好消息:新溪逐步开始喜欢自己,也越来越听不到同学议论自己的不好了。
  与教师共同深入探讨
  新溪的故事告诉我们:人对外界事物的感觉,常常只是内在心理的折射,而不是外界现实。当你感觉周围的人怎样说自己的时候,其实往往是自己心里这样想自己,也就听到了别人这样说自己。概括说,我们听到的往往是我们想听到的。这是选择性注意的结果。
  什么是选择性注意呢?有这样一个心理学实验:给墨西哥人和美国人看两组图片,一组是美国人熟悉的打棒球的场面,一组是墨西哥人熟悉的斗牛场面。这些照片快速地交叉出现。结果84%的美国人只看到打棒球的场面,74%的墨西哥人只看到了斗牛场面。这就是我们说的选择性注意:对打棒球有感觉的美国人,选择了打棒球的信息;对斗牛有感觉的墨西哥人,选择了斗牛的信息。
  大脑就是这样有选择地接收和处理信息的。生活中,我们面对的信息无穷无尽,全部接受处理岂不是累坏了?庆幸的是,人们几乎是本能地有选择地对信息作出反应。于是,在这个选择性注意的过程中,就不可避免地投入了主观因素。
  选择性注意包括两步心理过程:
  第一步是选择性地接受信息。每个人所留意到的,只是他想留意的部分,他不想留意的部分,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就是不被选择。至于选择什么,是由人的需要、兴趣、爱好、经验等决定的。
  第二步是主观性地处理信息。对被选择的信息,大脑加工处理的时候必然会融入个人的经验、观念、态度等,就是说,必然有主观因素的投入来对信息作出解释。这种解释自然与自己的主观态度相吻合。信息经过加工之后,就变成了我们需要的样子,甚至面目全非了。
  所以,我们首先应该指导学生在日常生活中学会正确认识自己,喜欢自己。进而,我们还应该指导学生在人际交往中学会全面地了解信息,全面地看待周圍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要被选择性注意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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