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精灵(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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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白鹭飞过江面
  我看见,夕阳下的一行白鹭
  飞过茫茫大江。
  每一只,都像一个洁净的词语,
  镀上了金色。
  我看见,一行白鹭
  像一个完整的、明亮的句子,
  轻灵于
  一道语法中。
  思想的倒影,移动在水面。
  美的幻觉,被赋予了形式。
  结冰之诗
  写作的停滞期:一条结冰的河流。
  枯寂的心境:河两岸的冷杉林雪景
  被黄昏延迟了。
  哦,雪上明亮的黄昏
  拖长了沉思的树影,
  寒风呼呼地吹过黑树林。
  一只饥饿的浣熊来到冰面上,
  试图用象征主义的爪子
  刨开缄默的词语。
  哦,词语结冰,
  意义的潜流在冰下暗涌。
  有人热切地呼唤,暖风啊——
  舌头的冰块开始融化,暖风啊——
  按语法规则,一条河又缓缓流动。
  一只蝴蝶乘着春风飞过黄河
  一只蝴蝶携着细小的花粉,
  乘着春风飞过黄河。
  侧着翅膀,吃力地
  拖拽沉重而巨大的怒涛声,
  而损伤了软香的玉体。
  比人类的灵魂更娇弱、
  更轻盈的精灵,
  惊颤着,小心翼翼地犁过
  凶险和残暴之物。
  她实在太累了,
  停在对岸农夫的粗糙的手上
  喘息,
  仿佛那只手开了花。
  山中读经
  做过记号,昨天阅读到323页: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
  今天再也翻不到那一页了,
  它消失,或远离了我手。
  呵,多少东西从我手中消失,
  我哭着再也找不回了。
  清风啊,吹开山峦的云雾,
  也吹开我的衣襟。
  我摸到身上的伤疤,
  而疼痛消失。
  生,老,病,死……
  一个人独自翻过一座座大山,
  远去不见了。
  国庆节行驶在京港澳高速
  漫长旅途出现心醉神迷的一刻。
  秋日从云间洒下的光芒,
  闪烁在汽车挡风玻璃和后视镜上。
  洁净的时间,也在闪烁。
  大地的思想變得明亮,
  万物奔赴在纯真的母语之途。
  凉爽的秋风呼呼掠过,
  喊我嬉戏于苍茫的旷野。
  生命中的每一秒钟
  都以100千米的时速远逝。
  出发以来,多少事物消失了,
  又闪耀着,在无尽的远方重现。
  隐秘的技艺
  就像在南方一个无名的小镇,
  陶艺师用黏土制作一件件作品,
  让弧线、尺度、想象和专注
  一起旋转在一个转盘上——
  古老的行星运转于倾斜的轴心,
  直到时间和空间静止成一个美体。
  诗人也是这样,把握爱的技艺,
  在与另一颗心的亘古引力下
  把握微微晕眩的感觉
  (如蝴蝶旋转着坠下深渊吗?)
  和一些黑暗中闪光的瞬间。
  为了将爱的真理表达出来,
  要到银河系中寻找消亡的词。
  水痕线
  洪水退去,在防洪堤
  和民房的高高墙壁上,
  留下一条清晰的黄色水痕线,
  还来不及清洗。
  那是一根梁绳在脖子上
  紧紧勒出的痕迹。
  神明打在人身上的
  深刻的印记。
  屈原的尺度
  万物该有自身的样子。
  小人有小人的美色,
  野兽有野兽的道德。
  你有规矩,测量过
  大厦的廊柱、椽子、榫卯,
  以及官服的肩宽。
  你有尺度,测量过
  进谏者与进谗者的舌头,
  刀与脖子的长短。
  经那刻度量过之后,
  眉是眉,媚是媚;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
  经那刻度量过之后,
  事物都有了曲与直。
  而你头顶的荆冠,挂满了星宿。
  杜甫
  烽火淬就哀歌的韵脚,
  在逃难途中鬼魂般歌哭。
  你以忠肝血,燃烧成黑夜的烛火,
  以肠内热,温暖寒士的冻疮。
  骨髓炼金,炉中炼句,
  你以一颗热泪鉴照万物的清澈。
  君与民,王臣与盗贼,
  水与火,
  都囿于矛盾辩证法之中,
  就像嘲讽和赞颂,戏谑和严肃
  都合乎道德的尺度。
  你忧郁地带来尖锐的问题,
  刺破饮酒人喑哑的喉咙。
  那幸存者替鬼魂活下来,
  从冷寂的灰烬中
  投来一束汉语的光芒。
  苏奇飞,1984年生于广东英德。有诗歌发表于《人民文学》《诗刊》等。曾获柔刚诗歌奖、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等。已出版诗集《新古典诗·簪花》《伏虎集》,英译诗集《BEYOND MEDITATION》(加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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