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都是父亲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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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那个小村子叫清塘湾。清塘湾是一个一面靠山一面照水的小村庄。一弯从远古走来的小溪,到这里可能走累了,就停下来,蜷做一团,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再悠悠远行。从而留下了眼前这个龟甲形的小水塘。小水塘就滋生出这个叫清塘湾的小村庄。
  无论是三年困难时期,还是后来的十年“文革”时期,清塘湾从来就没正儿八经地饿死过人。扯根菜、野芹菜、蕨根、葛根,拔了又长,挖了又生;糯米菜、老艾菜、水娘花、灯盏花,掐了又发,割了又绿。野菜糠瓜,倒也能填饱肚皮。
  只是好几个月没吃肉了,父亲的眼皮鼓鼓胀胀、透亮透亮的,手脚也大了一圈儿,这是那个时代的特征病——因营养不良出现的水肿。我们都知道,那是父母把仅有的一些营养食物给了我们……
  这是那年夏天发生的事儿。
  当我想得到一本新华字典的欲望强烈到做梦捧着字典笑出声来、上学的路上总要在摆着字典的商店玻璃柜台前站到晨读迟到时,我家又有半年多没有吃过肉了。
  春天一到,山风一拂,屋后的山岩上就一小撮一小撮地長出了嫩嫩的马蹄香。一进初夏,妈妈和我们姐弟几个就漫山遍野地挖起马蹄香来。绿面红里的叶,发夹一样的根,香喷喷地捧回来,晒干,就可以到药材站换得两分五分的硬币……
  一天下午,妈妈把一大捧硬币递给因营养奇缺而浮肿着的父亲:“攒了这么久,能称到三斤多肉了,你快去食品站……细伢子作孽。”
  由于心中有一个“蓄谋”已久的强烈渴望,就跟了父亲去。快到那家经销店门口时,我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向爹乞求:“爹,我想买本字典……”
  父亲停了下来,显然,他很重视我的请求:“字典要多少钱?”
  “七角八。”尽管我的回答小得像蚊子叫,但还是让父亲吃了一大惊:“七角八?一斤多肉钱呐……你就不想吃肉吗?”
  “只要给我买了字典,我保证这次不吃肉……”我咽着口水说完这话时,黏糊糊的泪水已挂满了我的下巴。
  “这么久没吃肉了,就两斤肉,七口人怎么吃呢?……”父亲咕嘀得很吃力。
  仰望着父亲浮肿发亮的眼皮,他脑后的天空,蓝得让我过目不忘。我当时真想放弃买字典的想法了。
  但父亲还是把那本散发着清香的新华字典递到了我手中。父亲是1949年前的大学生,就是在那种生活无依的年代里,他也格外重视我们的学习。
  我紧紧地把字典压在胸脯上,生怕狂喜的心跳出了胸口。我一路飞奔着跑回了家……
  父亲买回的两斤猪肉在锅里狂舞着馋涎欲滴的香味。当我拥有字典的喜悦被肉香无情地冲淡时,我第一次感到了肉的可恨。
  趁全家七口人围着火炉贪婪地吸着鼻子,我咬咬牙,偷偷退出了屋子。在屋后的红薯地里,我用嫩嫩的手指刨出三个鸭蛋大的红薯,放进偏屋的猪潲灶里,用火毛灰堆起来。
  一听到妈妈招呼全家人吃饭的声音,我就赶紧扒开火毛灰,不管红薯熟不熟,兜进衣襟,一溜烟地跑到生产队草楼上的草堆里躲起来,剥吃着这半生半熟的红薯,填补着晚餐的饥饿、堵塞着肉香的馋劲……
  想着全家人此刻正围坐在方桌前吃着香喷喷的肉、嘴角淌亮着油珠子的情景,泪水就那么不争气地流淌下来,红薯也就越来越难下咽了……
  天快黑时,我猜想全家人也该吃完饭了吧。于是,我钻出了草楼。隐约间,我听到了母亲站在屋端头急切呼唤我的声音:“华伢子,快回家吃饭,饭菜都凉咧──”接着,我又听到哥哥姐姐们满村落寻找我的呼唤声、啪啪的脚板声。
  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呢?──不回去,家里人一定很着急的;回去吧,我怎么好意思吃那些肉呢?
  正当我拿不定主意时,父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我:“傻崽,还不快回去吃饭,你妈妈都急死了,饭菜也都等凉了……”
  当时,我是多么想对父亲说一声“我已经吃完一斤肉的钱了”,然后挣脱父亲的牵扯而跑掉啊!但,我又如何挣得脱父母最深沉的爱呢?
  后来,这本新华字典一直陪伴着我读完小学、初中……直到上大学时,我的行囊中还带着这本新华字典,尽管它早已被我翻得没了封面,前面的索引也严重磨损了。
  再后来,尽管我拥有了更多的字典、辞典,这本新华字典我还一直留存着。
  父亲却在我上大学之前去世了。
  父亲,几十年来,每想您一次,就会跳出一个汉字或者一个符号,于是世界上就有了各种字典、辞典;父亲,每想您一次,天上就会掉下一滴泪,于是,世界上就有了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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