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去吧，妈还需要你照顾。”弟弟挥着干瘦的胳膊。在他单薄的胸前拍着，“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和母亲离婚后，父亲要带走我和弟弟中的一个。父亲倚在门框上，母亲病倒在床榻上。我低着头，以沉默回应了弟弟。那年弟弟10岁，我12岁。
　　母亲早春就病倒了。弟弟离开那天，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把枕头哭得湿透。放学以后我就一个人关在房间。我可以看到时间流逝，窗外的榕树披了青衣，吐了新芽。燕子筑巢的欢叫声，总让我想起往年春天弟弟拉着我去门前土坡上跑着闹着放风筝的情景。记忆就像毒药吞噬着我，斥责我狠心把弟弟推进火坑。
　　三个月后弟弟来信了，他说他很好，让我和母亲放心，始终未提父亲和那个女人，只是反复强调：“千万别让妈找后爸，姐你等着，我挣了钱就回家……”母亲拿着弟弟的信哭了整整一个晚上。弟弟的“很好”让我心安，我甚至荒谬地想，我是为弟弟好。他起码过得衣食无忧。
　　其实，那个女人总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欺负弟弟，父亲回家后，她又添油加醋地哭诉一番，弟弟就得在父亲的怒吼声中被罚站墙角……
　　他不是说他很好吗?我发疯似的抓着母亲的手不住地问。母亲泪涌如泉：“清，你弟是怕你受委屈啊!”我终于拨通了父亲现在家的电话，弟弟接起问：“姐，是你吗?”“小磊!你回来吧……”我失声痛哭，“姐对不起你……”“姐，你别哭啊，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弟弟挂了电话。我冲出家去，青绿的麦田把天空都映绿了，绿得让人心疼。
　　九月，我走进了初中，母亲身体愈渐好转。我努力抑制对弟弟的愧疚，专心学习。快过年了，母亲忙着置办年货，很高兴，可我知道她想哭。除夕之夜，母亲含着眼泪微笑地包着饺子，煮熟后摆放在桌上，依旧四副碗筷，这个习惯没有因任何人而更改。我和母亲生涩地咬着饺子，团圆在记忆里变得破碎。
　　“哐啷!”弟弟横着手推开门，突兀地站在我们面前，他说他再也不走了。母亲擦着眼泪笑着说：“清，和弟弟放鞭炮去，你们小时候最喜欢了，快去啊!”“姐，走!”鞭炮在门前空地点燃，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了黑夜。“姐，是新春!是新春!”弟弟眼里闪烁着光芒，“姐，你说春天走了多远?”
　　一步，就是他迈出门的那一步。
　　“不!”弟弟严肃地看着我，“他走出了他的春天，我们的春天才刚开始，春天从不曾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