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街市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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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我去参加“黑马诗歌沙龙”。到场者约30余人,其中约有3╱4为男性。
  开始时,主持人大刘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很随意地说:“各位,今晚我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成员、女诗友紫茉莉小姐。”大刘顿了顿,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一位姑娘,示意她站起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她站起来了。她约二十三四岁,高挑的个子,匀称但略显弱质的身材,端庄而娇俏的五官,一头长发垂肩,穿一袭素雅的套裙,显得古典、高雅而文静。她垂着眼帘,含羞地站了一会,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算是给大家行礼,然后又很斯文地坐了下来。
  在这个城里竟有这么一位写诗的可人儿,真是匪夷所思。我不时拿眼角瞟一眼这位叫紫茉莉的姑娘(我想这是她的笔名吧),只见她始终将目光盯在手中一本翻开的书上,估计她耳朵是听着别人发言的,只是由于与大家生分,才如此腼腆。
  这一晚沙龙的气氛依然热烈,但显然比以往文雅了许多,连性格粗野的某君也很少“乱弹琴”。
  沙龙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参与者朗诵新作,让大家品评。许多人都朗诵过了,也品评过了。主持人大刘忽然抬高了声音,说:“我提议用热烈的掌声欢迎紫茉莉小姐朗诵她的诗作。”
  马上赢得了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大声叫好!
  掌声过后,紫茉莉没有站起来,而是将头垂得更低了。这时全场静默,这是一种比掌声更能给人压力的期待。大刘再次友善地小声说:“茉莉,来一首吧?”
  又一次掌声。
  紫茉莉终于站起来了。她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全场的人都听见:
  我们总在匆匆赶路╱还要背负着不能舍弃的爱情╱爱情在哪里╱不在花前月下╱在街市咸咸的汗水╱在纤夫悠长的号子
  尽管诗的内容不怎么样,但博得全场喝彩。
  散会时,我好想走过去和紫茉莉认识一下,说上几句话。但她的高贵典雅好像有一种使人敬畏的力量,令我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几天以后,一个双休日的早上,我到城巴总站搭车,准备到市郊H镇去看一个朋友。距离班车开出时间还有半个钟头,我决定到附近水果市场买点水果捎上。
  水果市场上,水果摊档一字排开,各式各样的水果琳琅满目,码得整整齐齐,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果香。我在入口处感到有点花多眼乱,不知该帮衬哪一档好。
  正在这时,位于第三档的一个女子吸引了我的目光。她不就是那天晚上诗歌沙龙上出现过的紫茉莉姑娘吗?所不同的是,她今天将长发盘起,在后脑挽成一个发髻;上身穿一件针织的黑色圆领衫,完全一副街市女的打扮,和那天晚上的高贵典雅判若两人。
  只见她正用磅秤给一个男人称苹果。那男人大概对那秤的可靠性有疑心,对她报出的斤两不大相信。只见茉莉姑娘非常泼辣地说:“要是不放心,拿到公秤上复称去,短一赔十!大姐我赚钱不靠短斤缺两!”一顿抢白,令那男人十分不好意思,忙交了钱,拎了水果急匆匆溜了。
  我鼓足勇气走过去,对她说:“请问你是紫茉莉姑娘吧?”
  她定睛望了我一会,不卑不亢地说:“先生贵干?我好像不认识你啵!”
  我已然明白,这位街市女也就是那天晚上的女诗人。我说出了那天晚上诗歌沙龙的事。
  她的脸上立即飞起两朵红云,说话也客气了一些。她说:“我本是个与诗歌不搭界的人,偶尔学着写了几首小诗,投寄到《诗友》杂志社,后来便收到刘编辑的信,邀请我参加他们的黑马诗歌沙龙。”
  我说:“其实你完全可以谋求比这更好的职业。”
  她为一位顾客称完了水果,才对我说:“其实我是一家广告公司的计算机平面设计员。”
  “那怎么又来干这个呢?”
  “说来话长了。前年我加入了义工团,认识了郭大嫂这家人。郭大嫂的丈夫原是建筑工人,因意外事故导致偏瘫。在民政部门的帮助下,郭大嫂办起了这个水果摊,藉以养家糊口。但因缺人手,日子过得很难。于是一有休息时间我就来帮忙,好让郭大嫂腾出手去批发市场进货。”
  我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倒还挺像街市女呢!”
  紫茉莉笑着说:“这叫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不瞒你说,我这样做,是夹带了私心的。”
  “哦?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搞创作离不开火热的生活。在这里我能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等于为我的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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