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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自由和平等的优先问题是历代法学家争论的焦点。在自由和平等的关系上,德沃金试图调和二者,将自由和平等两种美德合为一体。德沃金所主张的资源平等是有条件的,其前提是一个开放的自由体系。但是如果一定要分出价值高低,那么德沃金主张平等优先于自由。
【关键词】自由 平等 德沃金
自由权和平等权范畴的界定
不同时代的人对自由与平等的含义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这对范畴:描述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规范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描述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只是把这对概念当作一种浅显的描述词来使用,它本身不包含价值之维,亦不传达褒贬之意。①规范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则表达了人们的价值判断与取向,本文正是在这个层面上使用自由和平等的。自近代启蒙思想家提出规范意义上的自由权和平等权以来,历代思想家对自由、平等的涵义及其二者之间的关系提出了不同的解释。
西方社会对于自由的界定一直存在两种方式:一种以洛克为代表,一种以卢梭为代表。洛克式的自由观着重强调社会个体不受国家干预的权利,并力图用法律制度的形式对此加以确认和保障。卢梭式的自由观则着重强调社会个体参与政治生活和公共生活的权利。贡斯当把洛克式的自由称为“现代人的自由”,而把卢梭式的自由称为“古代人的自由”。以赛亚·柏林又把自由区分为“消极的自由”和“积极的自由”。②在实质意义上,“消极的自由”同“现代人的自由”内涵一致,而“积极的自由”同“古代人的自由”内涵趋同。新自由主义者一般都继承洛克式的自由观,即“消极的自由”,德沃金亦属此列。他宣称自由“是指人们有时所说的消极自由——不受法律限制的自由,而不是指宽泛的自由或能力”。③
在对平等的理解上通常有两种形式:一是政治上的平等,二是经济上的平等。在资本主义早期,社会个体刚从封建枷锁中解脱出来,资产阶级刚刚取得国家政权,这时人们更多地关注政治上的平等。当资本主义发展比较完善,政治上的平等已经基本解决时,人们才意识到经济平等的重要性。所以,古典自由主义更多地是关注政治上的平等,而新自由主义则更多地关注经济上的平等。德沃金也主张,“其次,我不想泛泛地讨论自由,而只想讨论自由和分配平等之间的关系”。④
当新自由主义者把自由与平等的关系定位为“消极的自由”与“分配平等”的关系时,这时自由与平等之间的冲突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按照伯林的理解,“消极的自由”是“免于或不受干涉的自由”。在这种意义上,消极的自由实际上就是自由权利。⑤它一方面要求国家和政府对自由加以保护,另一方面要求人们的权利不受他人的侵犯。国家和他人不能以任何名义侵犯自己的自由权利,否则就是非正义的。而新自由主义者对经济平等的追求,即对社会财富分配平等的追求,势必会侵犯某些人的自由权。这样,自由和平等的冲突就成为新自由主义理论中的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德沃金的自由主义平等观
在自由与平等关系的阐述上,德沃金认为,平等具有优先于自由的地位。“自由与平等之间任何真正的竞争,都是自由必败的竞争。”⑥他主张平等优先于自由的主要依据有二:第一,平等是一个政治共同体的基本政治道德,是衡量一个政府合法性的标准。如果政府不能平等地对待公民和个人,那么这个政府就不是合法的政府。抽象平等原则将平等的价值高度赞扬。同时,从另一个角度可以说,自由虽然具有价值,但对于一个政治共同体来说,它不是根本性的价值。因此,平等相对于自由有压倒性的优势,平等才是政府至上的美德,而自由不是。第二,德沃金在《认真对待权利》一书中,通过肯定抽象平等权、否定抽象自由权的方式论述了平等优先于自由。他认为人们谈论抽象的自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自由只有与人们的实际生活相联系才有价值。所以,就任何强硬意义的权利而言,根本不存在普遍的自由权,有的只是某些特定的、具体的自由的权利。抽象的平等概念可以作为个人各种权利的基础。在这个意义上说,任何自由都不能与平等相抗衡。⑦
在证明了平等优先于自由之后,德沃金开始调和二者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自由和平等作为两种基本的政治美德不可能发生冲突。因为如果不设想自由的存在,根本就无法定义平等。如果资源平等是最佳的分配正义,那么,要区别资源平等就必须借助自由。资源平等要在自由的民主宪政国家中,在自由的市场经济体系下,借助个人自由选择这一手段才能完成。用德沃金自己的话来说,“自由对于平等必不可少”,“自由对于使平等得到界定和保障的过程都是至关重要的”。⑧在现实世界里,损害自由之价值的政策也不可能在平等方面取得改进。“假如我们赞成资源平等是分配平等的最佳观点,那么自由就成了平等的一个方面,而不是像人们经常认为的那样,是一个与平等有着潜在冲突的独立的政治理想。”⑨
他通过正反两个方面来进行说明。德沃金将自由与平等的关系分为两种形式:一种形式称为“制度战略”,另一种形式称为“利益战略”。“利益战略”将自由和平等视为两种独立的具有竞争关系的价值。平等价值要求国家采用某种平等的方式分配物质资源,同时,在分配资源时,不考虑附着在这些资源之上的自由。但是,如果参与者没有任何自由权利,那么资源平等分配是很难达到的。所以,当自由和平等是两个相互独立、相互竞争的价值体系时,资源平等很难实现。要想达到资源平等,就必须让参与者享有自由。而“制度战略”则将自由的价值纳入到平等的价值之中,自由只是实现平等的一个方法和手段。在获得物质资源的同时,也获得了附着在该物质资源之上的自由权。这样,自由就成为平等的前提条件,平等就成为自由的目的,二者通过机会成本联系在一起。
资源平等论的改进
在调和了自由和平等的关系后,德沃金又提出了对资源平等理论的改进措施,毕竟资源平等的抽象理论模型与现实经济生活存在差距。这时我们引进一个新概念“公正权益赤字”。所谓公正权益赤字就是指,“他在自己社会中的所得低于他在理想的平等主义分配中应得的程度或水平,或它的处境比他应当得到的更差。”⑩这样,公正权益赤字越大,就说明这个社会中的资源分配越不公平,需要通过保险、税收等手段加以改进。如果通过这些改进手段也无法更接近于初次拍卖时所达到的平等,我们就把这种状态称为“可为之辩护的平等分配”,这种状态是现实生活的最佳范例。
因为资源分配是否平等与自由程度紧密相连,影响分配平等的最主要因素是市场和自由。“当然,有些人的处境比他们应当享有的处境更差可能是由于两种原因:自由体系可能不公平,或在这种不公平的体系中他得到的资源可能少于他在平等主义拍卖中应得的资源。现实世界中的大多数穷人都受着这两种不公正的伤害。”{11}所以德沃金又将“公正权益赤字”分解为“资源赤字”和“自由赤字”。“一个人的资源赤字是指它拥有的资源与他在采用公平底线的拍卖中可以得到的资源之差。”“一个人的自由赤字是由他的生活变差的那些方面所构成的,此外还有由于其社会中的自由/限制体系不符合资源平等的要求而表现为资源赤字的那些方面。”{12}找到了妨碍资源平等分配的原因之后,德沃金就提出两种切实可行的改造方法。“主导性”改进的方案是指,“那种减少一些人的公正权益赤字而又不使其他任何人以公正权益赤字——不管是资源赤字还是自由赤字——有所增加的方案”。{13}“非主导性”改进计划是“假如一项方案没有实行新的自由赤字而改进了资源赤字最大的群体的资源处境,那它显然改进了平等”。{14}但是不论采取哪一种方式的改进方案,都要遵循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不得以牺牲自由赤字来换取资源赤字的减少。比如,建议取消私人医疗机构来改变社会的不公正,不是平等的进步而是平等的倒退,因为它增加了自由赤字并且也没有减少资源赤字。
德沃金的资源平等改进方案将自由和平等,资源平等的理论模型与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但是,无论是资源的平等分配还是资源平等的改进方案,德沃金都过分依赖于市场经济。实际上,市场经济正是导致贫富差距的重要因素之一。正如加拿大学者麦克留德对德沃金理论的评价:“我接受德沃金的这一观点,即一种成功的政治道德理论必须基于所有的人都具有平等的道德地位的抽象和重要的观念。但我对德沃金试图在理想市场和平等之间建立的许多理论联系提出质疑。”{15}(作者单位:山东女子学院)
注释
①傅鹤鸣:“解析德沃金自由主义式的平等观”,《国外理论动态》,2007年第7期,第50～54页。
②⑤参阅王立:“德沃金视野中的自由和平等”,《法制与社会》,2007年第3期,第106～117页。
③④⑥⑧⑨⑩{11}{12}{13}{14}Ronald Dworkin, Sovereign Virtue: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Equalit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120,120,128,122,121,164,165,165,168,168.
⑦刘美玲:“关于德沃金平等思想的解读”,《山西大学学报》,2007年第30卷第5期,第13～16页。
{15}[加]麦克留德:“批判自由式平等”,《世界哲学》,2002年第3期,第26～34页。
【关键词】自由 平等 德沃金
自由权和平等权范畴的界定
不同时代的人对自由与平等的含义有不同的理解。我们可以从两个层面来理解这对范畴:描述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规范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描述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只是把这对概念当作一种浅显的描述词来使用,它本身不包含价值之维,亦不传达褒贬之意。①规范意义上的自由和平等则表达了人们的价值判断与取向,本文正是在这个层面上使用自由和平等的。自近代启蒙思想家提出规范意义上的自由权和平等权以来,历代思想家对自由、平等的涵义及其二者之间的关系提出了不同的解释。
西方社会对于自由的界定一直存在两种方式:一种以洛克为代表,一种以卢梭为代表。洛克式的自由观着重强调社会个体不受国家干预的权利,并力图用法律制度的形式对此加以确认和保障。卢梭式的自由观则着重强调社会个体参与政治生活和公共生活的权利。贡斯当把洛克式的自由称为“现代人的自由”,而把卢梭式的自由称为“古代人的自由”。以赛亚·柏林又把自由区分为“消极的自由”和“积极的自由”。②在实质意义上,“消极的自由”同“现代人的自由”内涵一致,而“积极的自由”同“古代人的自由”内涵趋同。新自由主义者一般都继承洛克式的自由观,即“消极的自由”,德沃金亦属此列。他宣称自由“是指人们有时所说的消极自由——不受法律限制的自由,而不是指宽泛的自由或能力”。③
在对平等的理解上通常有两种形式:一是政治上的平等,二是经济上的平等。在资本主义早期,社会个体刚从封建枷锁中解脱出来,资产阶级刚刚取得国家政权,这时人们更多地关注政治上的平等。当资本主义发展比较完善,政治上的平等已经基本解决时,人们才意识到经济平等的重要性。所以,古典自由主义更多地是关注政治上的平等,而新自由主义则更多地关注经济上的平等。德沃金也主张,“其次,我不想泛泛地讨论自由,而只想讨论自由和分配平等之间的关系”。④
当新自由主义者把自由与平等的关系定位为“消极的自由”与“分配平等”的关系时,这时自由与平等之间的冲突就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按照伯林的理解,“消极的自由”是“免于或不受干涉的自由”。在这种意义上,消极的自由实际上就是自由权利。⑤它一方面要求国家和政府对自由加以保护,另一方面要求人们的权利不受他人的侵犯。国家和他人不能以任何名义侵犯自己的自由权利,否则就是非正义的。而新自由主义者对经济平等的追求,即对社会财富分配平等的追求,势必会侵犯某些人的自由权。这样,自由和平等的冲突就成为新自由主义理论中的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德沃金的自由主义平等观
在自由与平等关系的阐述上,德沃金认为,平等具有优先于自由的地位。“自由与平等之间任何真正的竞争,都是自由必败的竞争。”⑥他主张平等优先于自由的主要依据有二:第一,平等是一个政治共同体的基本政治道德,是衡量一个政府合法性的标准。如果政府不能平等地对待公民和个人,那么这个政府就不是合法的政府。抽象平等原则将平等的价值高度赞扬。同时,从另一个角度可以说,自由虽然具有价值,但对于一个政治共同体来说,它不是根本性的价值。因此,平等相对于自由有压倒性的优势,平等才是政府至上的美德,而自由不是。第二,德沃金在《认真对待权利》一书中,通过肯定抽象平等权、否定抽象自由权的方式论述了平等优先于自由。他认为人们谈论抽象的自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自由只有与人们的实际生活相联系才有价值。所以,就任何强硬意义的权利而言,根本不存在普遍的自由权,有的只是某些特定的、具体的自由的权利。抽象的平等概念可以作为个人各种权利的基础。在这个意义上说,任何自由都不能与平等相抗衡。⑦
在证明了平等优先于自由之后,德沃金开始调和二者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自由和平等作为两种基本的政治美德不可能发生冲突。因为如果不设想自由的存在,根本就无法定义平等。如果资源平等是最佳的分配正义,那么,要区别资源平等就必须借助自由。资源平等要在自由的民主宪政国家中,在自由的市场经济体系下,借助个人自由选择这一手段才能完成。用德沃金自己的话来说,“自由对于平等必不可少”,“自由对于使平等得到界定和保障的过程都是至关重要的”。⑧在现实世界里,损害自由之价值的政策也不可能在平等方面取得改进。“假如我们赞成资源平等是分配平等的最佳观点,那么自由就成了平等的一个方面,而不是像人们经常认为的那样,是一个与平等有着潜在冲突的独立的政治理想。”⑨
他通过正反两个方面来进行说明。德沃金将自由与平等的关系分为两种形式:一种形式称为“制度战略”,另一种形式称为“利益战略”。“利益战略”将自由和平等视为两种独立的具有竞争关系的价值。平等价值要求国家采用某种平等的方式分配物质资源,同时,在分配资源时,不考虑附着在这些资源之上的自由。但是,如果参与者没有任何自由权利,那么资源平等分配是很难达到的。所以,当自由和平等是两个相互独立、相互竞争的价值体系时,资源平等很难实现。要想达到资源平等,就必须让参与者享有自由。而“制度战略”则将自由的价值纳入到平等的价值之中,自由只是实现平等的一个方法和手段。在获得物质资源的同时,也获得了附着在该物质资源之上的自由权。这样,自由就成为平等的前提条件,平等就成为自由的目的,二者通过机会成本联系在一起。
资源平等论的改进
在调和了自由和平等的关系后,德沃金又提出了对资源平等理论的改进措施,毕竟资源平等的抽象理论模型与现实经济生活存在差距。这时我们引进一个新概念“公正权益赤字”。所谓公正权益赤字就是指,“他在自己社会中的所得低于他在理想的平等主义分配中应得的程度或水平,或它的处境比他应当得到的更差。”⑩这样,公正权益赤字越大,就说明这个社会中的资源分配越不公平,需要通过保险、税收等手段加以改进。如果通过这些改进手段也无法更接近于初次拍卖时所达到的平等,我们就把这种状态称为“可为之辩护的平等分配”,这种状态是现实生活的最佳范例。
因为资源分配是否平等与自由程度紧密相连,影响分配平等的最主要因素是市场和自由。“当然,有些人的处境比他们应当享有的处境更差可能是由于两种原因:自由体系可能不公平,或在这种不公平的体系中他得到的资源可能少于他在平等主义拍卖中应得的资源。现实世界中的大多数穷人都受着这两种不公正的伤害。”{11}所以德沃金又将“公正权益赤字”分解为“资源赤字”和“自由赤字”。“一个人的资源赤字是指它拥有的资源与他在采用公平底线的拍卖中可以得到的资源之差。”“一个人的自由赤字是由他的生活变差的那些方面所构成的,此外还有由于其社会中的自由/限制体系不符合资源平等的要求而表现为资源赤字的那些方面。”{12}找到了妨碍资源平等分配的原因之后,德沃金就提出两种切实可行的改造方法。“主导性”改进的方案是指,“那种减少一些人的公正权益赤字而又不使其他任何人以公正权益赤字——不管是资源赤字还是自由赤字——有所增加的方案”。{13}“非主导性”改进计划是“假如一项方案没有实行新的自由赤字而改进了资源赤字最大的群体的资源处境,那它显然改进了平等”。{14}但是不论采取哪一种方式的改进方案,都要遵循一个基本原则,那就是不得以牺牲自由赤字来换取资源赤字的减少。比如,建议取消私人医疗机构来改变社会的不公正,不是平等的进步而是平等的倒退,因为它增加了自由赤字并且也没有减少资源赤字。
德沃金的资源平等改进方案将自由和平等,资源平等的理论模型与现实生活联系在一起。但是,无论是资源的平等分配还是资源平等的改进方案,德沃金都过分依赖于市场经济。实际上,市场经济正是导致贫富差距的重要因素之一。正如加拿大学者麦克留德对德沃金理论的评价:“我接受德沃金的这一观点,即一种成功的政治道德理论必须基于所有的人都具有平等的道德地位的抽象和重要的观念。但我对德沃金试图在理想市场和平等之间建立的许多理论联系提出质疑。”{15}(作者单位:山东女子学院)
注释
①傅鹤鸣:“解析德沃金自由主义式的平等观”,《国外理论动态》,2007年第7期,第50～54页。
②⑤参阅王立:“德沃金视野中的自由和平等”,《法制与社会》,2007年第3期,第106～117页。
③④⑥⑧⑨⑩{11}{12}{13}{14}Ronald Dworkin, Sovereign Virtue: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Equality,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00, 120,120,128,122,121,164,165,165,168,168.
⑦刘美玲:“关于德沃金平等思想的解读”,《山西大学学报》,2007年第30卷第5期,第13～16页。
{15}[加]麦克留德:“批判自由式平等”,《世界哲学》,2002年第3期,第26～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