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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90克,糖80克,搅拌到无颗粒,再熬红茶,加80度的牛奶,煮三分钟……”昏黄的灯光下,瘦高个的易修一边给我解释,一边叮嘱在重复搅拌动作的食堂师傅,“师傅你很重要哦,我看好你!”
隔着一道布帘,杰霖熬着一大锅面线,外形最像厨子的胖比其实是帮厨,年纪最小的他兢兢业业地拿勺子翻搅着酱汁大肠——眼看着面线的卤一步步从金黄变成深黑,汤汁收得愈发稠浓,香气扑鼻。
易修、杰霖和胖比都来自台湾,分别是独立乐队昏鸦的鼓手、贝斯和键盘手。易修经营着一家锅烧面兼甜点店,杰霖则是面线餐厅的主理。
农历大雪的几天之前,从北京出发,乘坐了四个小时的大巴后,我们在凄清寂寒的秦皇岛阿那亚海边与这支乐队相逢。
午夜,松软香甜的红茶蛋糕和勾芡浓郁的大肠面线终于上桌,主宾们人人都尝到了一小份。旅途的松弛和近乎亲友的情分在空气里漫开。好像应和了昏鸦最新专辑某种温暖、活泼的调性。
拨开温情、顽皮的一层表面,这张新专的名字却是有点拗口的《我们目前是什么都先不做》。这也是昏鸦主创李中立这几年常常会有的一个心态。
因为身兼民宿和咖啡店老板、乐队核心,还有父与子的多重角色,李中立常感肩头有一万件事要处理的负担,太多头绪无从梳理。
“就像是枕头破掉,很多羽毛跑出来,但它们还没有降下来,还在空中。所以我现在等它们降下来,就是什么都先不做。”似乎有些消极,其实是以退为进。“不是碰到重大问题的逃开。而是讲的一个moment(瞬间),当人走不过某些事情的时候,把你意识到自我的这件事情消掉。等心中安定下来,再继续前行。”
奇情与童话
在台湾和大陆,昏鸦乐队莫名地拥有“厌世”和“丧”两个殊途同归的标签,这多半要归因于第一张专辑。这张叫作《寓言式的深黑色风景》,从专辑名到其中的大部分曲目,几乎都跳荡着深深浅浅的阴郁和压抑。
那时的李中立刚刚服完兵役不久,有很多的话想说。“在军队里是没有多少个人价值的,你只有服从。以军事的战术考量来说当然是必要的,不过对当时崇尚存在主义的我实在很难忍受。”
于是,有了《黑海的舞》里“成为新的我”,也有了《透明的夜》:
你说世界有它应有的形状
我说朋友有时你得选择遗忘
但你也包含于这形状
喔不我在镜子的另一方
“因为当兵,刚跟女友交往就被迫分开,长时间无法见面,每天又只能在晚餐后排队用公共电话谈10分钟的恋爱。原本甜蜜的爱情稍微压缩成比较暗黑的东西,或许这就是第一张专辑里那些奇爱故事的养分。”他向我解释。
但在“暗黑”的情绪和狂躁失序的音乐之外,昏鸦还是温柔和俏皮的制造者。
比如歌名让人不明就里的《敦北地底洞窟探勘实录》,说的其实是发生在台北某个商业地段的一段爱情。
“因为这家IKEA在敦化北路的地下呀,就像歌词里写的‘地下迷宫’。明白这一层以后,你再看歌词,‘温柔的街有黄色雨滴落,哀伤的椅有蓝色手紧握’,哈哈,是不是一下都打通了?”昏鸦的忠实歌迷丁丁说。
她眼中的李中立喜欢悲剧性的浪漫,也骄傲于自己的审美。他们不像一些独立乐队直接地反抗、批判,而是营造一个自认为美好理想的世界。“就像他们曾经自称‘竹林七贤’,那是一种不和社会同步、不会蹭热点的艺术气质。不管当下红的是什么,只坚持自己的美学。”
舞者阿宽的存在也是昏鸦的一个特别之处。平时身为广告导演的他,现场演出时往往身着一身红衣,戴着巨大而鬼魅的面具,在舞台上下随兴起舞。这给乐队增加了些许“巫”的成分,也引来争议:这个人是做什么的?
乐队却觉得,没什么不好。于是这个最初以“补白”出现的角色,如今成了昏鸦固定班底之一。“我还看过一次他拿着伸缩衣架似的东西,配合音乐节奏,很好玩儿,很多奇思妙想。”丁丁说。
作为一个本职媒介设计、“半路出家”的音乐人,含糊不清的咬字曾是李中立为人诟病的一个“缺陷”。喜欢昏鸦的歌迷觉得,这和迷离莫辨的乐队曲风倒蛮吻合。不过李中立在制作人和妻子的督促下,还真的学了声乐和发音,变得“字正腔圆”起来。
他承认,因为是做设计和影像出身,又常常参与拍摄MV,写歌时脑海里就像一部电影一样,开始有主角,接着是情节发展,再有灯光、快门速度,然后再去编曲。“我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技巧和丰富的理论可以去玩音乐,所以只好有点土法炼钢地慢慢用故事去堆叠出来。”





由一则社会新闻,他堆叠出了第二张专辑中的《言情小说》。这首歌的前半段听起来颇有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