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人的纯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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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给了我书籍/同时也给了我黑夜/这一巧妙的嘲弄令人叫绝。”
  “上帝让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睛/成为这座书城的主人/不管他如何努力/只能在影影绰绰的书架上/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篇章。”
  ——《天禀》
  
  阿根廷小说家、诗人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是拉美文坛乃至世界文化之林中一位充满传奇色彩和戏剧性的作家。他曾经获得过“富门托”文学奖,“布克”文学奖和西班牙“塞万提斯”奖等多种国际文学大奖,是继聂鲁达,卡彭铁尔等大师之后拉美文学史上又一位独具魅力的文学宗师。
  
  ★少 年★
  
  博尔赫斯出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心的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名门望族家庭,受着英国式的童年教育。由于从小的体弱多病和父亲的大量藏书使得小小的博尔赫斯终日流连在父亲的书斋之中。漫长的童年时光使他阅读了很多国家的巨著:《一千零一夜》、《熙德之歌》、甚至于有阿根廷民族文学的高峰之作《马丁·菲耶罗》。这些东西提前叩击了他幼小的心灵之门,让他感到了在永恒时光中人类那短暂而又不可预测的命运是多么的无奈。以至于7岁时的他就用英语写了第一篇关于古希腊神话的短文,又用西班牙语写出他的第一个文学故事《致命的护眼罩》。而那些享誉文坛的孤独的文学天才们:吉卜林,爱伦·坡,史蒂文森,切斯透顿,萧伯纳,乔伊斯……也幻化成无数灵光直透这位早熟的少年的心灵,铺就了他日后辉煌而灿烂的文学人生。
  1914年因要治疗父亲眼疾,博尔赫斯随家人前往欧洲。在那里他掌握了法语,拉丁语,德语多种语言,使他可以直接通过原文来了解古希腊、古罗马的文明及欧洲的文学艺术成就,得以饱览人类不同地域、不同时期、不同民族的异常丰富的精神典籍。使从小就热爱写作的他于文学创作技艺更是突飞猛进,同时也确定了其终其一生不悔不变的事业。在《诗的艺术》中他这样表现自己对文学艺术的热爱“传说饱经艰险奇遇的尤利西斯/见到葱郁质朴的伊大卡竟深情恸哭/艺术就是伊大卡,永恒葱郁/不是艰险奇遇。”“诗还像河流,无穷无尽/是赫拉克利特常变的水晶/是它本身,可又不是/宛如奔腾不息的河流,终古常新。”
  
  ★超 越★
  
  在博尔赫斯五六十岁的时候,他逐渐变成了一位盲人。但对这位智者而言在这喧扰的世界失去其浮华的外表前,他早已深得其中的奥秘。他早已不需要再茫然地睁大眼睛去看那蝇营狗苟的凡尘琐事。对他而言这个堆积繁复表象的世界是否消失在眼前,也许已不再那么重要。他用其更高的智慧,更明净的心灵去创造一个更为纯洁和更打动人心的诗意的世界,惬意得能够住在那里,享受心灵的宁静。从那位唱着“世代如落叶”的人类第一诗人荷马,到那被称为是来自幻想的黑暗的音乐的《失乐园》和《复乐园》的著者的弥尔顿,再到以擅长制造迷宫以高超技艺将美学的表现手法与拉美的本土经验完美结合的大师博尔赫斯。他们都用盲人独有的心镜和自己无穷的想象力给世人带来了关于豪迈、激昂、沉思的瑰丽画面和深刻、永恒的思想魅力。
  之后的日子,他一直从事图书馆工作,那里成了他终生栖息之地。虽然光明已不复见,但上帝还是仁慈的使他和书结下了永远的不解之缘。大量涉猎的哲学、文学、历史、神话使他对人类的文明进程了然于心,当它们缓缓流过心中之时,写作的灵感也破壳而出,其作品中显露出的奇思妙想和机智灵悟引起了拉美乃至世界的惊讶和关注。其间他也曾多次出国演讲和讲学获得了各种荣誉和勋章。但无论多么精美,曾拉出过多么动听旋律的名琴也终会被时间之弓无情的拉断。1985年博尔赫斯因患癌症并对阿根廷激进派政府的政策的极其不满使得他永远的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漂洋过海再度来到他少年时长久流连驻足的日内瓦,以和自己青春的时光作最后一次约会的方式作为与这个尘世的最后诀别。
  
  ★无 限★
  
  博尔赫斯留下了他精湛的绝响,这天籁来自智慧,更来自无与伦比的才华。他最善长的题材——短篇小说,除了法国的梅里美、莫伯桑,俄国的契诃夫和美国的欧·亨利以外能与之相比的大概是寥若晨星了。而其深刻性在于它总能将迷宫、时间、死亡、虚无这些永恒的主题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代表作之一《小径分叉的花园》正是这些主题的最好注解。故事情节很简单,他讲述了一个名叫俞琛的中国博士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为德国充当间谍。他侦察到英军一处炮兵阵地,却被发现而不得不仓皇出逃。乘火车来到一个小镇,躲入一位叫史蒂芬·阿尔贝的博士家中。作者从这里引出了小径分叉的花园。英军赶到逮捕了俞琛,可军事机密早已泄漏并传到了柏林。其方法是:俞琛杀死了阿尔贝,消息立刻见报,德国情报机关因而马上猜出阿尔贝是英军炮兵阵地的名称。德军立刻派飞机轰炸了这个阵地。
  但小说的主旨是介绍小径分叉的花园,它的主体是时间,在此地时间是一座循环往复的迷宫,它充满了变数与重复。是一张正在扩张、变化、分散、集中、平行的网。它的网线互相接近、交织、隔断,这张网包含了一切的可能性。人徒劳地寻找出口,却又正不断浪费生命使之消逝在这样一座迷宫中。同时人类创造了种种不朽的形式来战胜死亡,用精神,用幻想,也用肉体来展示生活的秘密。而这些形式最后又不得不被最终的时间所消损。人的存在本身就是时间借以显示自己的明证。因而我们既是自己的起点也是自己的终点。而这部小说也因此成为了一部循环的书,它的第一页和最后一页没有差别,使我们有了无限阅读下去的可能性。
  《阿莱夫》博尔赫斯的另一部代表作。作者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叙述“我”有一个女友,在她在世时曾去她们家拜访,认识了她的诗人哥哥阿根蒂诺,当时他正在创作一首叫《大地》的长诗。很多年过去了,姑娘不幸去世,而他哥哥仍在年复一年的创作着这首长诗。一天他哥哥给“我”打电话说有人要拆房,但他绝不能容忍,因为那会毁了房间地下室的阿莱夫。他还解释阿莱夫就是包含着一切点的空间的一个点。从而开始了对阿莱夫的描述:一个小光球……饱含着天地万物……令“我”感到无限的憧憬,无限的凄凉。那么阿莱夫到底是什么呢?每一个读者看完后大概都会有不同的结论。但作者的用意在于以其作为一与多,有限与无限,一瞬与永恒的复杂哲理象征物。它既是单一的又是复杂的,既是空间上的一个有限的点又可以将无限的宇宙不缩小的放在里面,既可以在某个瞬间看到它,又可以使这一瞬间成为无穷无尽的永恒。而这一切的过程又忽真忽假,或以假乱真。但经过认真地思考,最终你会理解到作者的宇宙人生观,对博尔赫斯面对大千世界的悲哀与无奈的感受感同身受。
  看完博尔赫斯的作品你大概会觉得他是故意建造一座通天塔迷宫,故意不想让人读懂其中任何一本书或一封信的含义,正如博尔赫斯所崇拜的爱伦·坡说过的,那“失却的信件”最好的藏匿地是在侦探的鼻子底下。其实当你明了了他的逻辑与艺术思想来源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惶惑了。博尔赫斯对古老的文明有着无限地敬仰与崇拜使他骨子里是个怀旧主义者,但同时又接受了贝克莱的神秘主义,休谟的怀疑主义,叔本华的唯意志论使他具备了彻底的反叛精神。两相碰撞,使他有能力站在超脱的高处以纯净的目光与心灵来审视人世的茫然、孤独与虚无。从而也使他的作品摆脱了一般文人平庸的多愁善感,显示出一种经过洗炼的达到巅峰状态的透彻与超越平凡人生深入人类精神领域的无限妙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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