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资大时代的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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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通投资者在进行投资决策时,常缺乏宏观的视野,对金融行业的业务结构特点和运行规律也缺乏相应的了解。但是具有对经济发展的宏观把握、明白金融领域业务结构调整的内在逻辑,对我们进行资产合理配置,具有重要的现实参考意义。
  经济学理论认为,经济发展的动力有三种:消费、投资和对外贸易。据相关数据显示,我国2017年GDP增速为6.9%,从经济增长的贡献结构来看,消费贡献了4.1个百分点,投资贡献了2.2个百分点,净出口贡献了0.6个百分点。如果只考虑消费和投资,2017年GDP的增长率为6.3%,同2016年GDP7.2%的增速比较起来看,增速下滑了近1个百分点。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在不考虑外需变化因素的前提下,我国经济增速在2017年出现了明显放缓,这既有自然回落因素,又有政策调控因素。
  让我们的目光投向10年前。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主要依靠出口拉动的中国经济增长模式遇到了挑战,于是政府随即转向主要依靠内需和投资拉动的增长模式,在这个模式中,内需调动起来稍微迟缓一些,主要还是依靠内部投资来进行。自那以后,基础设施、房地产、融资平台、周期性行业开始了长达10年的债务快速扩张之路。以我们现在都比较关注的地方政府债务问题为例,在过去的10年中,广义的债务规模每年都以万亿级别增长。在这个过程中,金融市场上注重的是融资,而非投资效率,融资文化成为金融市场的主流。
  可以说,过往中国经济发展的10年,也是中国债务规模快速扩张的10年,对金融机构而言,更是资产负债表和影子银行大幅扩张的10年。在这10年中,商业银行、信托公司以及证券公司等都成了这个扩张链条中的缔造者和搬运工。
  然而这种扩张是难以为继的。大幅的债务增长虽然保证了经济总体向好,但同时也引发了诸多问题。无论是近两年的全国金融工作会议,还是陆续出台的地方政府融资相关政策,以及十九大报告中关于金融的定位,都是围绕着修正地方政府无序举债、房地产行业库存高企以及过剩产能重复建设而展开的。2017年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不再提“适度扩大总需求”,十九大报告中也指出经济发展应该以“质”为先。这些信息无不在向外界传递着这样一个信号:未来中国的经济发展将不再走以往债务盲目扩张的老路。
  但是,金融业在我国经济中已占到了相当大的比重。为了摆脱2008年金融危机的负面影响,我国从2009年就实行了积极的货币政策,对整个金融体系,在很多方面放松了监管,带来的后果是金融业在经济总量中的占比过重。具体而言,金融业2015~2016年的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达到8.4%,这一比重明显过高。对第三产业占GDP的比重在80%左右的英国和美国而言,金融业的增加值占比也分别只有8.1%和7.2%;日本作为制造业大国,第三产业占比为72%左右,但金融业占GDP的比重也只有5.7%左右;中国第三产业占GDP的比重只有51%,金融业却已占那么高的比重,显然存在很大隐患。 因此,这两年来,国家已经从政策层面引导经济脱虚向实,刚刚公布的数据显示,2017年金融业增加值的占比回落至7.9%,但即使这样仍然偏高。宏观上来讲,这产生了影响经济发展的三个核心问题:金融资源配置的低效和错配、资金的脱实入虚与金融资产价格虚高和金融本身作为加速器加快并放大了前两个问题的内生循环。所以可以预言,今后金融监管的力度不会减小,金融业的总量扩张速度将放缓,金融行业将进入到一个存量主导、结构调整的时代。
  金融机构偏好低风险、高收益资产,过去资金源源不断地流向嵌入了政府信用的融资平台和国资背景的过剩产能。起初,债务还只是躺在商业银行的资产负债表里,随后影子银行的扩张,使得巨量的债务囤积在了银行的表外。商业银行押宝政府信用,通过表内、表外多渠道向其输送信贷资源。这样就导致了金融资源错配之下,金融绑定政府信用、债务大量堆积的问题。
  相当长的时间里,金融创新,被认为就是绕监管。银监会监管银行理财,理财就借道信托继续套利;监管层限制银信合作,银信就再把券商拉进来,搞“银+证+信”合作。监管不让理财资金进交易所,机构就套通道,一层不行套两层,最终曲线进入交易所市场。银行发同业存单买货币基金,货币再返回头购买银行发行的存单,循环往复,规模不断虚增,泡沫不断增大。这样就导致了金融运转低效之下,资金空转、套利丛生的问题。
  金融机构层面,随着利率市场化的推进,同业业务作为中小银行突围的一个出路,在过去发展迅猛,表外规模比表内规模还大的银行屡见不鲜;金融产品层面,1:6、1:9的股票和债券结构化产品曾比比皆是;在货币市场层面,自营类账户、产品类账户纷纷通过回购融资,杠杆买入金融资产。现在回看起来,建立在杠杆之上的金融市场,充斥着不稳定性,这也是最终导致股票市场剧烈波动、债券违约的一个很重要原因。这样就导致了资产价格虚高之下,杠杆过大、风险积聚的后果。
  从2016年年底开始的金融监管,拉开了整饬上述金融问题的大幕。在监管措施逐步落地的过程中,不仅仅是债券市场、股票市场会受到影响,金融机构未来的发展方向、业务形态也会受到影响。严管之下,曾经很多基于監管套利、杠杆盈利的业务模式都将衰减或消失。此前人们更关注“吃不吃得饱” 的问题,2018年以后,可能更多需要关注“未来还有多少饭碗” 的问题。
  2017年,实体经济中发生一个无法忽视的、令我们喜忧参半的问题,是实体企业向大向强的发展趋势。从上游到下游,从互联网领域到周期性行业,“马太效应”好像都在起作用,似乎都能看到大者愈大、强者恒强的趋势。一时间,行业龙头市场占有率提升,小、散、乱、弱等企业将逐步被淘汰出局,这好像慢慢成了大势所趋。在这个趋势下,一级市场的投资方向发生了明显变化,二级市场的投资逻辑随之发生了改变,金融机构的业务模式似乎也要变了。可以说,进入2018年,实体经济的内在结构发生了明显变化,那么这种变化将给金融领域带来怎样的影响呢?   于银行而言,实体经济的马太效应,意味着中小银行的出清可能也不会太远。从根本上说,金融的本质要求是要为实体经济服务的,现在国家鼓励发展多层次的资本市场结构,其目的就是为了满足不同经济体量的企业能够在资本市场获得资源支持。大银行服务大企业,中小银行对接中小企业,在过往,中小银行想挤进大企业的合作白名单要比小企业向大银行申请贷款难得多。那么,当中小企业逐渐收缩时,曾经聚焦中小企业信贷业务的金融机构是否也将面临收缩?
  于券商而言,实体经济的马太效应,券商们在经过上一轮佣金价格战之后,经纪业务格局已定,未来拥有更多客户基础的机构可以通过交叉营销、财富管理等多种方式进一步蚕食对手的战场。投行业务,在证信地产收缩、中小企业出清的大背景下,也是存量客户博弈的逻辑,在这个环节,无论是价格战还是综合服务,大机构都更胜一筹。投资类业务,囿于本轮监管对净资本的约束,大机构天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资管的未来,壁垒也将更高,投资类业务将基金化,核心是管理能力,融资类业务会投行化,核心的还是企业客户基础。
  于基金子公司而言,实体经济的马太效应,基金子公司作为一个特定时代的产物,在随后一段时间内的发展将会受限很多,各类专业化的通道也许是基金子公司的一个出路。而对于母公司而言,本轮年初资本市场的二八分化,已经拉开了大机构与小机构的距离。如果二级市场长期见不到普涨行情,那么资金必然会流向那些业绩优秀的管理人,基于业绩与管理规模的优势,更多的资源也将会向这些机构倾斜。
  从宏观循环的角度来看,经濟体系有两个系统,一个是实体经济,一个是金融体系,从本质上说,实体和金融应该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相辅相成,那么这就要求当一面的内在结构开始发生变化时,另一面也必然要随之发生变化。金融行业的未来,即将上演的,也必将是强者恒强、弱者离场的戏码。曾经野蛮生长、快速扩张的景象终难再现,随之而来的将是精耕细作、步步为营。下一阶段,大的金融机构无论是在业务的开展层面,还是在二级市场的市值层面,都会享受更高的溢价。那时,金融牌照或许将不再是万金油,唯有能真正把握行业发展趋势的机构才有可能基业长青;普通的投资者想要在这个市场上生存,也需要具备同样的能力。
  2018年或许将成为一个分水岭,曾经支持金融机构业务开展的核心引擎将开始降速,这种降速不是简单的行业周期循环的走弱阶段,而极有可能成为整个融资大时代缓缓落幕的标志。对于处在庞大债务链条上的金融机构而言,这将是一场巨大的变革。
  回望金融行业过往辉煌的10年,机构的盈利几乎一路飞涨,造富的神话似乎每天都在上演,但当我们习惯了舒服的日子,是否还能够再承受业务重整所带来的痛苦煎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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