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尔古纳河右岸》: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消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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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有一部小说,能让我如此心潮澎湃,迫不及待地想为她写下点什么;还没有一部小说,能让我如此游移不定,不知道该为她写些什么。
  第三次读完《额尔古纳河右岸》,内心虽有按捺不住的悸动,却又仿佛不是我所掌握的语言能够精确表达出的情感。面对迟子建充满空灵之美的小说语言,我的手、我的笔是那样的笨拙,我的文字更显得苍白无力!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迟子建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主要内容记述了生活在中俄边境地区、额尔古纳河右岸丛林中的鄂温克人的故事。是一曲民族文化的挽歌,更是这个弱小民族百年沧桑巨变的史诗。
  哀而不伤,平中见奇
  生活在大兴安岭地区,广袤的森林中的鄂温克人,他们过着原始的游猎生活,与驯鹿为伴,并追逐驯鹿的食物资源而迁徙。在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同时,也接受着它无情的洗礼和严峻的考验。
  小说始终贯穿着死亡的线索。众多人物,从鲜活的血肉,到冰冷的尸体。对于读者,死的震撼淹没了生的平静。而在迟子建笔下,二者都是那样的平静与平常。
  小说中类似这样超乎寻常的情节安排并不少见,传递的可能是作品的核心精神或作者的价值观。它包含着善良、无私、担当和自我牺牲等,正是世代生活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鄂温克民族精神的體现。
  谜一样的萨满
  阅读《额尔古纳河右岸》,总能让我想起另一部小说,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除去两者都具备史诗性质以外,就是《百年孤独》中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运用,与《额尔古纳河右岸》中穿插始终的萨满文化之间存在着共同属性。它们都是“万物有灵”思想的延伸,基于现实,同时又充满着奇异、神秘和浪漫的色彩。
  鄂温克人信奉萨满教。在小说中,萨满穿着神衣、击打神鼓,唱神歌、跳神舞的情形被描绘得绮丽多姿,又被赋予无所不能的神力。每个氏族萨满死后的第三年,伴随着一些灵异现象,新的萨满就会出现。如同《百年孤独》中笼罩在布恩迪亚家族的那些神秘的死亡预言般灵验。
  尼都萨满死后的第三年,“我”的儿媳妮浩,在睁着眼睛足足躺了七天后,魔幻般地成为新的萨满。与之相伴的,是她每次跳神救活一个人后,就会失去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对妮浩说:“以后你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别人的孩子,而把别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一切都会好的。”而当已经失去三个孩子的妮浩再次跳神救人时,“我”大叫着:“你要为别人的孩子想一想啊!”妮浩留着眼泪说:“自己的孩子还有救,我怎么能……”
  这样的描写,又怎能不让人为之感动与心痛呢?宗教神秘主义和一切魔幻色彩,在小说中的作用,一定是为强化现实。所以,从萨满身上体现出的“神性”,说白了其实就是人性,是为了彰显人物内心的善良与爱。
  这让我对陌生且原始的萨满文化有了更深刻的认识。萨满教的多神信仰,起源于先民对自然现象认知的局限。因而,在他们的观念里“万物有灵”。比如,鄂温克人认为火中有火神,大树有树神,花草、石头等都有神明;天、地、 风、雷则更不必说,都是因神祇的力量而存在或产生。所以他们因为敬畏神灵而热爱和敬畏自然,绝不去做破坏生态环境的事,长久和谐地与自然相处。
  森林中的爱情
  生命和爱,是文学作品所惯于表现的两大永恒主题。迟子建笔下有鄂温克人对氏族、家人的爱,对山林、天地、自然和动物的爱,也有对陌生人的爱。当然更有不可或缺的男女之爱。
  作为讲述者的“我”,不仅见证了身边几代人的生与死,也见证着他们的爱与恨。小说的写作始终不忘强化被氏族所敬畏的宿命、因果和神秘的力量。这其中更包括“我”自己的爱情与婚姻。   “我”与第一任丈夫拉吉达的相遇,是因为在森林里迷路躲避黑熊;而“我”的第二任丈夫瓦罗加,是在路上遭遇黑熊而死的。所以是黑熊把幸福带到我身边,同样是黑熊让“我”的幸福走到终点。这样前有“先兆”,后有呼应的情节在小说中比比皆是。
  无论如何,“我”的爱情依旧算是圆满的,有圆满就一定有缺憾。比如“我”的母亲达玛拉,在父亲林克死后,与年轻时未成眷属的尼都萨满之间,限于氏族礼俗而不能公开的爱情。深爱却不能相守,这是一种缺憾。以及“我”的姑姑依芙琳和姑父坤德,是没有爱,却不得不相守一辈子。
  这四个人,是小说中典型的为爱受苦的人。一对是因为爱,一对是因为不爱。所以,在没能替儿子金得争取到他喜欢的妮浩后,依芙琳强逼金得同自己不爱的杰芙琳娜结婚。并且她要说:
  我看透了,你爱什么,最后就得丢什么。你不爱的,反而能长远地跟着你。
  这是依芙琳眼中的爱情观,也是人生观。森林里有驯鹿、灰鼠,有可爱的动物。晚上人们躺在“希楞柱”里看着星星睡觉;白天听着鸟叫,伴着白雪与严寒,呼吸干净的空气;夏天有鲜花和绿树,流水和白云;人们可以唱着山歌劳动,围着篝火跳舞。
  但作者更想说的是:森林里不是世外桃源,少不得人间疾苦;森林里的人,更不是山中高士,有着与山下“文明世界”同样的喜怒哀乐。所不同的是,他们的情更真,爱更浓,因为他们的精神未被文明世界所“污染”。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消亡
  然而,文明最终还是挤压了他们的生存空间。如前文所述,森林也不是世外桃源。社会动荡,历史变迁,从伪满时期到日本全面侵华,再到那场史无前例的浩劫,无一例外地不对他们的生活产生深远影响。
  开发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遭到砍伐,鄂温克人原本宁静的生活不再宁静。山下定居点的建立,让山中猎民彻底改变了生活方式,他们再也不必追逐驯鹿食物的方向自然迁徙,因为驯鹿也被趕出森林像牛羊那样圈养。然而,在鄂温克人眼里,驯鹿是神鹿,怎可如牛羊般对待?鄂温克人的身体可以有医生做检查,生病也可以吃药了,再不需要萨满。然而,这真的是他们想要的生活吗?
  我想起梭罗的《瓦尔登湖》,在书中,他这样说:
  虽然天空中的飞鸟都有巢,狐狸都有穴,野蛮人都有尖屋,然而在摩登的文明社会中却只有半数家庭是有房子的。
  所以,小说的前半部分,在叙述者“我”还是个小女孩时,听她用诗意的语言、饱满的激情讲述自己氏族的故事。哪怕对于死亡的描述,都能给人以壮美的感受,因为与之共存的是希望。那时候,这个民族正充满生机,他们用“风葬”的方式送走死者,同时又有新人在“风声”中诞生;经历“白灾”或瘟疫后数量锐减的驯鹿种群,很快便会在休养生息后重新壮大。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消亡,而比一个民族不可挽回的消亡更让人悲哀的是心死。“我”的外孙女依莲娜是本氏族第一个大学生,美术学院毕业后,她在呼和浩特一家报社当美术编辑。几年后辞职,不断努力适应森林中或山下城镇的生活,却始终没能找到自己的归宿,在困惑中投河而死。就如小说接近尾声时“我”说过的那样:
  我们再也不用在搬迁时留下树号了,山中的路越来越多了,没有路的时候,我们会迷路,路多的时候,我们也会迷路,因为我们不知道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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