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巴关系:切断的不仅是运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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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6日夜,北约驻阿富汗武装直升机越境袭击了巴基斯坦境内一个边境哨所,造成24名巴方官兵死亡,13人受伤。事后巴方对此极为愤慨,立即切断了巴境内的北约后勤补给线,并要求美国15天之内撤离位于巴境内俾路支省的舍姆希空军基地。近来龃龉不断的美巴关系再受重创,双方关系降至冰点。
  
  封锁运输线影响巨大
  27日,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立即发表声明称,轰炸巴军事哨所是“一个悲剧性的意外事故”。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也强调,美政府对此次空袭事件导致人员伤亡表示“最深切的哀悼”,并全力支持北约立即展开调查。尽管如此,巴方还是怒火难消,总理吉拉尼明确表示,巴基斯坦和美国“一如往常”的关系将不复存在,巴基斯坦“必须更加强硬地保卫国家的安全”。为此,巴政府决定重新审视和评估同美国、北约以及国际安全援助部队所进行的全部项目、活动以及合作协定,并且拒绝参加12月5日在德国波恩举行的阿富汗国际会议。
  在这一系列的报复举措中,永久封闭北约后勤补给线可以说是最厉害的一招。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打的就是后勤,“大军未动,粮草先行”,驻阿富汗军队有十几万人,其对武器弹药、食品医药以及车辆油料等需求量巨大。但阿富汗是一个内陆国家,没有出海口,国内经济凋敝,根本无力满足北约联军及美军的这一庞大胃口。自2001年阿富汗战争爆发以来,驻阿联军的后勤给养基本上都是通过巴基斯坦运至阿富汗。巴基斯坦作为最经济、最便捷的通路,供应了驻阿联军75%的军火、运输车辆、食品、50%左右的燃油,为驻阿联军的军事、生活提供了重要的保障。联军物资用集装箱装载,首先经海路抵达巴基斯坦,在巴最大港口卡拉奇港卸船,被装上载重卡车,然后分两条线路运往阿富汗:一条是途经开伯尔—普什图瓦赫首府白沙瓦和靠近阿富汗边境的开伯尔山口的小镇托尔库姆,进入阿富汗,抵达喀布尔。另一条是途经南部俾路支省的杰曼,这条路线直通阿富汗南部最重要城市、塔利班曾经的老巢坎大哈。平均下来每天有约300辆重型车辆、200辆集装箱拖车、100辆油罐车(每辆可运送4.5万升汽油),满载武器与后勤给养进入阿富汗。可以说,阿富汗十年战争,巴基斯坦在后勤保障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2010年9月30日,北约直升机也曾误炸巴军,打死三名巴方士兵,事后巴曾关闭开伯尔通道十天之久,导致大量北约运输车不得不停靠在路边或停车场内,不仅驻阿联军武器弹药的补给受到了影响,而且积压在巴境内的运输车队也成为当地武装分子掠夺、攻击的目标,频繁遭遇当地武装分子袭击,损失惨重。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表面上是“误炸”事件导致了美巴关系的急转直下,但实际上两国虽为反恐盟友,但彼此矛盾根深蒂固,巴方此次强硬报复只是双方深层次矛盾的总爆发。
  美巴两国在反恐问题上高度对立,巴方对美方的打压极为不满。美巴是反恐盟友,但在反恐目标、手段上的认识并不一致。对美而言,稳定阿富汗局势,打击阿境内的塔利班极端武装是首要任务。但美方怀疑巴方的反恐诚意,认为其“养匪自重”,将塔利班作为自身经营阿富汗的重要战略工具,不愿真正对其开展军事打击。为此美方曾多次用军事、经济援助做条件,逼迫巴方在境内开展军事行动。但巴方声称多年来为反恐付出巨大代价,而美方却无视巴方的贡献与实际情况,一味要求巴进行军事强攻,而这样只会导致局势更加混乱。
  比如近期伊斯兰极端武装“哈卡尼网络”就成为了双方争执的焦点。9月13日,美驻阿使馆、北约驻喀布尔基地等遭武装分子猛攻,伤亡惨重。该事件发生在美国宣布阿富汗局面有所好转、正在进行撤军之时,因此让美国政府大失颜面。事后美认定“哈卡尼网络”为幕后元凶,并认为该组织得到了巴基斯坦政府的支持。9月22日,美国参联会主席马伦在参议院听证会上表示,“哈卡尼网络”在巴情报机构的支持下策划并实施了此次袭击,并称该网络是巴情报机构的“可靠帮手”。9月28日白宫发言人卡尼称:“哈卡尼网络在巴境内有多个隐藏地,并从那里出发从事恐怖活动。”美参议院军事委员会委员格雷厄姆甚至暗示,不排除对巴动武的可能性。面对美方的公开指责,巴军政高层一概否认,并威胁要断绝盟友关系。陆军参谋长基亚尼9月25日紧急召开高级军事会议,全面提高警戒水平,并反驳称“马伦的评论是在做‘指责游戏’”,完全否认巴情报机构支持“哈卡尼网络”在阿富汗打“代理战争”的说法。
  两国对阿富汗问题的认识也并不一致。美国的阿富汗战略是希望在现行政治框架下,以打促谈,逼迫塔利班融入政治主流;加快培训阿政府军事力量,力争“阿人治阿”;同时拉拢印度等周边国家介入阿富汗事务,共担责任,最终实现用最小代价从阿脱身的目标。但从巴方看,因巴阿两国紧密相连,边境线长达1000多公里,因此维持一个亲巴的阿富汗政府至关重要。阿富汗的塔利班武装以普什图族人为主,而巴境内的普什图族人口多达2500万,比阿境内普什图族人口还多一倍,他们及其武装(如巴基斯坦塔利班)是包括“哈卡尼网络”在内的阿富汗塔利班武装的潜在盟友,巴方担心一味军事强攻并不能保证阿富汗的永久稳定,反而会将动荡拓展到巴境内。另外,阿富汗现政府与军警中的普什图族代表比例较低,因此巴方希望美方能尊重巴阿独特的社会情况,尊重巴方在阿富汗的独特利益,真正同塔利班武装进行和谈。
  同时,美国支持印度在阿富汗拓展影响也成为巴的重大心病。由于历史原因和领土争端,巴基斯坦始终视印度为其最大的安全威胁,并担心其在阿富汗的影响加大会导致巴面临“东西夹击”的窘境。因此,巴坚决反对美国在阿富汗为印度谋求战略空间。但目前印度已与阿富汗结成了战略盟友关系,印度还在积极扩大对阿的政治、经济、军事援助,近期美更鼓动其与印度在中亚南亚共建“新丝绸之路”,这些都进一步加重了巴对美的战略猜疑。
  作为一个伊斯兰国家,巴基斯坦国民普遍对美国近年来频频发动针对伊斯兰国家的战争强烈不满,认为是美、印、以(色列)在联手打压伊斯兰世界,并且将巴国内安全形势的逐年恶化也归咎为美巴反恐合作。近年来美国频繁出动无人机空袭巴部落区,打死打伤许多平民百姓,尤其是今年5月美国派遣特种部队深入巴境内击毙了本·拉登,这一系列的举动在巴基斯坦国内激起了强烈的反美情绪,甚至有许多人认为美国同巴基斯坦结盟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巴方的核武器。自“误炸”以来,巴境内伊斯兰堡、拉合尔、卡拉奇等大城市纷纷爆发了声势浩大的反美示威游行,巴民众焚烧美国国旗并高喊口号,场面令人震撼。巴基斯坦民间的强烈反美情绪严重制约着美巴两国关系。
  面对民众的强大压力,同时也着眼于2012年的参议院选举及2013年的大选等,巴人民党政府此次表现得空前强硬,除关闭北约运输线外,巴方还要求美国撤出俾路支省的舍姆希空军基地(据称无人机就是从这个基地起飞进行空袭的)。
  
  相互依赖 蹒跚前行
  尽管巴方反应极为强硬,巴国内大多数人也认为该事件是北约有意所为,但还是应当看到美巴关系是当前国际体系中最为矛盾的一对,双方既相互依赖,又高度对立,短期内关系彻底破裂的可能性不大。对美而言,巴依旧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在阿巴边境作战,美需要巴军在其境内的策应,而要把阿富汗塔利班拉到谈判桌前,目前也只有巴基斯坦有能力做到。同时,巴基斯坦也无法离开美国的支持:一是经济支持。当前巴经济凋敝,每年20亿美元的美援对巴非常重要;二是阿富汗问题的解决离不开美国。虽然巴方并不完全认同美方的阿富汗政策,但在当前局势下,美国仍旧是解决阿富汗问题的主要力量,如果美军完全撤出,破烂的阿富汗局势必将再次给巴基斯坦带来严重后果。
  但此次空袭的负面效应也不容小觑,不仅巴民间反美情绪难以控制,巴军队中抵制美国的呼声也愈加强烈。所以这次事件很可能会导致美巴关系发生质的转变,从以前的合作大于摩擦,变成摩擦大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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