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法”是近年来反倾销实务中备受争议的一个问题,已经被多次诉诸WTO争端解决机制。WTO上诉机构创造性地使用目的论的法律解释方法公平、公正地逐一澄清关贸总协定(GATT)第六条及WTO《反倾销协定》中关于倾销幅度计算的模糊性规定,以多边贸易体制的设计宗旨——促进国际贸易自由化——为裁判依据,随着反倾销个案裁判的逐步深入进展完成了“归零法”从关贸总协定时代的合法到世贸组织时代的违法这一法律地位变动过程。所以上诉机构关于“归零法”的裁决被称为“宪政裁决”,在国际社会上产生了意义深远的影响,体现了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要求以及WTO各方综合力量的变化。“归零法”是指某些WTO成员方的反倾销调查当局在确定被调查产品的倾销幅度时所采用的一种不对称的计算方法。主要有型号归零和简单归零之分,具体含义是指,在受调查产品的出口价格高于正常价值(如国内销售价格)时,即倾销幅度为负数时,调查机关直接把由此产生的负数归为零,而不是将负倾销幅度与其他正的倾销幅度相抵消。“归零法”是现行反倾销调查中最不合理的计算倾销幅度的方法之一,它增加了认定倾销幅度存在的可能性,或夸大了实际的倾销幅度。反倾销调查过程中,调查机关计算倾销幅度时使用“归零法”是否符合WTO规则,是由来以久的争议。在关贸总协定时代,“归零法”因缺乏详细的国际法规定而被默认为合法,进入WTO时代,争端解决机制对此问题的审查源于1999年印度诉欧共体床单反倾销案(DS241)。2001年3月,上诉机构裁定欧共体的“归零法”违反了世贸组织规则后,欧共体就承诺修改其国内反倾销法律,使其国内相关法律与WTO法律相一致,但是美国法律却一直不承认负倾销幅度,顽固地坚持归零法。自WTO成立以来,诉请WTO争端解决机制解决的针对美国的“归零法”争端就达到6起,所以有关“归零法”的争议案件90%以上是针对美国的反倾销归零实践提出的。目前,国内关于“归零法”的学术文章自印度诉欧共体床单案以来陆续见诸报刊杂志,但一般是根据WTO争端解决结构通过的专家组和上诉机构的裁决报告,介绍评论“归零法”的某个个案情况,很少有全面、系统地阐述“归零法”在多边贸易体制中从合法到违法这个变动过程及其蕴含的法理。针对WTO上诉机构对《反倾销协定》某些争议条款的非常规解释,国外法学界的研究相比国内学界就显得全面、深刻很多。赞同者认为WTO上诉机构的裁决是“具有宪政性的裁决”,反对者则认为这是司法能动主义的错误表现。本文通过系统介绍上诉机构(争端解决机构)对GATT 1994/WTO体系中涉及“归零法”案件的裁决成果,以清晰的思路讲述“归零法”在多边贸易体制中的法律地位变动过程,揭示这一从合法到违法的过程所蕴含的深刻法理,以期引发大家对这一问题的学术思考;同时希望促进我国相关立法和司法实践的改善。本文共分五部分。第一部分为归零法争议与倾销、反倾销的内在联系,梳理相关概念和理论。倾销的概念、反倾销措施的实施条件以及倾销幅度的计算方法是本章的重点。第二部分介绍归零法的应用及反倾销争端解决机制的演进。首先介绍“归零法”在反倾销实践中的分类及三种倾销幅度计算过程中的具体应用。其次先梳理WTO争端解决机制的创新性发展及反倾销法律的演进,然后介绍WTO争端解决机制与反倾销争端解决机制的异同。第三部分论述归零法的法律地位变动轨迹——从GATT下的合法到WTO下的非法。主要通过案例说明AB如何逐步澄清《反倾销协定》的模糊性规定,如何否决“归零法”违法。第四部分重点介绍“归零法”的全面否定。美国——“归零法”欧共体案和美国“归零法”日本案。第五部分分析归零法的法律地位变动所蕴涵的深刻法理。首先是对归零法在多边贸易体制中的AB裁决的总结与反思。然后分析归零法在多边贸易体制中的法律地位变动所蕴含的法理。结语部分明确WTO争端解决机构的宪政裁判所体现的价值;WTO制度设计的限制使其宪政裁判所天生具有的局限性;建议在多哈回合规则谈判中多方努力修改《反倾销协定》第2.4.2条,凝固争端解决机构的宪政裁判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