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全球化不断发展和国际贸易发生巨大变化,国家间不再以“以布换葡萄酒”,大卫·李嘉图（David Ricardo）解释了与其他国家进行贸易的相对优势之后,现代世界在经济上已变得越来越一体化。国际贸易已经扩大,贸易协定的复杂性增加了。产品与服务可细化、分割和分阶段进行,以原材料、零部件、资本品和服务外包等中间品可以在各国生产和销售,产品和服务实现了全球范围内的多次跨境流动,这种复杂的分工模式带动了全球价值链的发展。国家之间为了共同利益日益签订贸易协定,形成了日趋复杂的贸易网络关系,经济全球化程度得到提高,且遍布全球的生产网络可为全球稳定和持续提供高质量的产品,也进一步促进了国际贸易量的快速增加。在这个过程中,中间产品、零部件及最终产品等需要经过多次跨国界转移,这不仅需要各国政策之间制定相关的贸易政策,来支持和协调产品流的顺利进行,也需要去分析贸易政策给各国贸易和福利带来了何种影响,以评估这些贸易政策的有效性。现阶段,中国正加快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贸区网络,以推动全方位对方开放。中国签署自贸区的时间相对发达国家而言较晚,但发展迅速。截至2021年8月,中国已签订包括RCEP在内的19个自贸协定,涉及26个国家和地区。其中,与“一带一路”国家签订7个自由贸易协定（FTA）,涉及13个国家。尽管疫情对世界贸易形势影响很大,但2020年中国与自由贸易协定伙伴国之间的贸易额增长约为3.2%,而自由贸易协定对中国与伙伴国之间的贸易投资增长占据非常重要角色,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势必会对中国贸易和福利带来重要影响。因此,就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对贸易有何影响将引发思考如下问题:首先,在国际贸易中,中间品跨国采购的情况下,国（或地区）与国（或地区）之间通过自由贸易协定政策联系地更加紧密。自由贸易协定带来了最终品关税和中间品关税大幅下降,而降低中间品关税可以降低企业生产成本,最终增加最终货物的出口。那么,基于自由贸易协定影响企业出口的视角,如何用更加细化的指标来量化FTA?在考虑产业间关联时,FTA引致中间品关税冲击对企业出口有何影响?中间品关税冲击将促进企业出口沿何种路径增长?其次,贸易自由化和贸易保护政策可以是同时发展的。目前,全球贸易自由化程度不断发展和进步,各国不断削减关税,提高贸易便利化水平。与如今处于历史低点的关税相比,技术性贸易壁垒等非关税摩擦工具获得众多国家的青睐,并得到越来越多的实施。那么,基于自由贸易协定影响中国宏观出口的视角,可以利用自由贸易协定来应对贸易保护带来的出口损失吗?自由贸易协定是否存在旁路效应?另外,RCEP是全球目前规模最大的贸易协定,也是中国现阶段参与的质量最高的贸易协定。在自由贸易协定对贸易的分析框架下,本文以它作为分析自由贸易协定对贸易量的具体案例,旨在分析RCEP关税减免会带来怎样的福利变化?应当前应用结构模型评估政策福利趋势,本文利用结构模型对RCEP的贸易和福利效应将进行评估。并且,考虑RCEP的关税削减对给RCEP成员及非RCEP经济体带来的差异化福利效应。最后,考虑到印度于中途退出RCEP而中国香港在今年初宣布正式申请加入RCEP,本文将量化这两个经济体加入RCEP对自身及RCEP成员的福利效应的影响。基于上述问题的思考,本文在梳理现阶段文献和中国自由贸易协定与进出口演变趋势背景下,聚焦微观企业的出口促进效应、FTA的旁路效应与宏观福利量化视角,应用具体计量回归模型和结构模型等实证方法探究自由贸易协定带来的出口效应和福利效应。本文主要分为7章。第1章为引言,主要介绍了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的研究背景,提出了研究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研究思路与研究方法以及研究创新。第2章为文献综述,重点梳理了与本文密切相关的文献,主要包括自由贸易协定的分析范式、自由贸易协定的贸易效应和贸易自由化政策与贸易保护的相关研究,并进行了文献评述,指出本文的研究价值和贡献。第3章为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的事实分析,归纳和总结自由贸易协定的关税分阶段减让情况,并基于进出口的市场、商品结构和微观企业角度分析了自由贸易协定期间的中国进出口变化,为后文研究的开展奠定重要基础。第4章为自由贸易协定与企业出口:基于中国品关税视角,采用2000-2016年中国海关数据和WITS数据库,从自由贸易协定影响微观企业出口的视角,利用具体计量模型探究自由贸易协定引致的中间品关税下降对企业出口的影响。第5章为自由贸易协定与中国出口:基于旁路效应视角,探究了贸易自由化政策与贸易保护政策下的出口转移。基于美国TBT通报和中、美两国未建立任何自由贸易协定背景,本文利用具体计量模型识别FTA、TBT和中国出口之间的相关关系,从自由贸易协定影响中国出口的角度探究FTA应对TBT的旁路效应,研究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贸易绕道动机,区别于关税、配额或制裁。第6章为自由贸易协定的福利效应研究:基于RCEP的量化分析视角,应用结构模型对RCEP进行详细的案例分析,估计RCEP对中国及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和福利效应。第7章为结论与政策建议,概括出本文的总体结论,提出政策建议,并指出研究展望。综合运用文献梳理、史实分析和实证分析等研究方法,本文得到以下研究结论:第一,自由贸易协定引致的中间品关税削减带来的出口促进效应。在微观企业的出口促进视角,研究结果发现:首先,自由贸易协定导致的中间品关税削减冲击刺激了企业出口。当FTA引致的中间品关税冲击每变动一个标准差,企业出口额将变动0.007个标准差。其次,本文从企业性质、企业生产地、地理距离和核心产品角度进行了异质性检验,发现国有和私有企业、拥有多个生产地、出口目的地近和出口核心产品的企业,自由贸易协定导致的中间品关税降低对出口的影响会更为明显。进一步地,本文将依托企业-产品-市场维度,对企业出口边际进行识别,发现由自由贸易协定导致的中间品关税削减主要沿着企业和产品维度的扩展边际方向促进企业出口的扩张。最后,本文详细探究了中间品关税、进口和企业出口之间的关系,结果发现自由贸易协定导致的中间品关税下降,会带动中国企业进口中间品的增长,在GVC和进口关税变化会同时影响进口和出口背景下,中国企业通过进口中间品的学习效应和生产率效应可促进企业出口的增长。第二,自由贸易协定具有旁路效应。本文利用中美与第三国之间的进出口贸易数据、中、美FTAs数据和美国TBT通报数据库,探究了FTA应对TBT的旁路效应。在宏观出口的旁路效应视角,研究结果表明:首先,若中国出口产品遭受美国TBT,中国向与美国签署自由贸易协定的第三国增加此类产品出口时,美国从这些国家进口相同产品的规模也会增加,即FTA的旁路效应。其次,在异质性检验上,在地理距离近、制度质量差距小、与中国语言相近、与中国有自由贸易协定、华人人口较多、与中国政治关系较好的国家,FTA的旁路效应会更强。上述研究表明在当产品遭遇TBT时,利用FTAs的激励机制足以刺激一条新的贸易路线。传统上,使用FTAs是为了通过改道选择产品来避免支付高额关税。同样,FTAs也可以成为应对非关税壁垒（如TBT）的重要决策工具,对稳定中国企业出口具有显著的积极作用。第三,基于自由贸易协定影响贸易量的分析框架下,应用结构模型对RCEP进行详细的案例分析,估计RCEP对中国及其他国家和地区的贸易和福利效应。在福利量化视角,研究结果发现:首先,RCEP关税削减至最后一年时,并不是所有RCEP成员的福利都会得到改善。具体来看,RCEP关税下降均有助于澳大利亚、日本、韩国、新西兰、中国和东盟的福利改善。其中,对韩国福利改善幅度最大,对东盟和日本的福利效应影响次之,对中国的福利效应改善程度较小;在东盟成员内,尽管东盟整体福利效应改善,但新加坡、泰国和越南的福利有所恶化。而且,关税下降后,对RCEP不同成员间的福利来源、福利的行业贡献和出口专业化影响上也存在较大差异,因国别和行业不同而存在差异。其次,关税下降幅度与成员间福利之间存在正向的相关关系,即成员间关税下降越多,对成员的福利改善作用越强。RCEP关税下降产生的福利变化与GDP之间存在倒“U”型的相关关系,即当国家GDP低于一定临界时,GDP与福利变化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而超过该临界,两者呈现负相关关系。再次,若印度不加入RCEP,其福利有所恶化,而如果印度加入RCEP,不仅有利于自身福利改善,也会给越南和新加坡等国家带来积极的净福利增长。最后,与印度加入RCEP相比,中国香港加入RCEP对RCEP成员的影响相对较小。在外生的关税冲击框架下,本文聚焦微观企业出口、宏观中国整体出口以及贸易协定量化分析三个视角,运用计量模型和结构模型两种方法,逐渐从伙伴国间贸易流量带来的贸易规模到贸易规模和贸易条件同时考虑,对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的出口效应和福利效应进行了检验。已有文献为本文提供了重要的参考借鉴,本文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研究内容上,本文基于产品维度构建更加详细的指标识别自由贸易协定对企业出口的影响,从产品视角识别出随时间可变的国家-产品维度的贸易协定冲击,对自由贸易协定与企业出口绩效之间的研究进行了扩充。本文利用最惠国关税与特惠关税之间的差额及产业间关联识别贸易协定引致的关税冲击,将最终品关税与中间品关税对出口的影响分离出来。第二,研究视角上,本文利用自由贸易协定平台探究应对非关税壁垒问题,对研究贸易改道、美国TBT影响贸易的具体渠道以及FTA贸易效应的文献均有所补充。第三,研究方法上,区别于普遍使用GTAP方法来估计贸易政策福利的研究,通过识别RCEP文本中各国关税减让的国家-产品差异,本文基于Caliendo and Parro（2015）的一般均衡模型（简称CP模型）来量化RCEP各阶段的关税变化带来的贸易和福利效应,并利用模拟结果,利用图表和计量回归方法对贸易成本、GDP与福利变化的关系进行了统计分析。此外,本文还量化了印度和中国香港加入RCEP对自身以及RCEP成员的福利影响。综上所述,本文在自由贸易协定影响贸易量的分析框架下,聚焦微观企业的出口促进、宏观出口视角的旁路效应和福利量化视角,利用2000-2016中国海关数据库、2014年各国进出口数据和关税数据与RCEP关税减让文本数据和中美进出口以及美国TBT通报数据库,尽可能地包含长段时间样本,运用具体计量模型和结构模型等实证方法,聚焦微观企业出口、中国宏观出口和RCEP影响贸易量的案例分析等视角,关注全球价值链背景下的贸易政策对企业出口的影响,也关注贸易自由化政策与贸易保护政策之间的关系,更考虑宏观层面的福利量化,多角度、系统地识别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带来的出口效应和福利效应。本文通过多维度探究中国参与自由贸易协定的出口效应和福利效应,对中国出口提质增能具有丰富且重要的政策意义:（1）加快打造高标准自贸区网络,推进中国贸易高质量发展。第一,进一步提高贸易便利化,降低中间品进口关税,扩大进口,减小企业负担成本,并推进进口多元化,避免中国进口对某一国家、地区或行业的依赖性。第二,对于出口企业而言,要合理配置企业资源,积极利用中国区域内的地理优势,合理布局生产地和出口目的地,促进企业出口扩张。要将企业资源流向核心竞争力强的产品,裁减非核心产品,提升企业出口的出口竞争力。第三,提高自由贸易协定的利用率,提升自由贸易协定对中国企业出口的积极作用。政府要不断推广自由贸易协定,加大宣传,增强企业对自由贸易协定的认知度,还要提高企业执行手续的便利化,以吸引更多的企业愿意利用自由贸易协定。第四,对多边协定和区域协定并重,增加中国的亚洲经济一体化的影响,争取更多贸易伙伴的支持,降低贸易政策的不确定性,并推动贸易规则向CPTPP等高标准推进,促进中国构建面向全球的高质量自由贸易区网络。（2）中国抓住RCEP机遇深度参与区域经济合作的同时,同时提高自身竞争力。第一,积极借助RCEP合作机遇。中国按照协定承诺逐步降低关税,不断发挥中国贸易竞争优势,要不断提高贸易规则质量,推动投资自由化的提高,加强中国与RCEP成员之间的经济合作关系,推动国内国际双循环协同互动发展,进而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助力。第二,由于韩日在RCEP获益较高,而中国在RCEP的获益水平相对较低,中国需不断提高自身创新能力,提高自己的贸易规则标准和制订能力,增强自身的核心竞争力,努力缩小中国与日韩等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例如,推进计算机、电子、纺织、汽车、电气、机械等行业加快向高质量、高附加值方向转型升级,与东盟、日韩等RCEP成员推动共建互利共赢的区域产业链、供应链合作体系,促进亚洲经济一体化发展。第三,还要注意未来利益分配不平等可能出现的问题,并呼吁、鼓励和支持印度、中国香港等非RCEP成员加入RCEP。第四,发挥地方政府积极作用,加快打造RCEP经贸合作示范区,推动RCEP在中国落地。（3）通过构建“一带一路”争端解决体系,消解或缓和成员间的利益矛盾,加快推动中国与“一带一路”国家经贸深入合作,平衡各国贸易的有序平衡发展,为中国贸易协定发展提量、提质营造良好的环境。第一,通过实体性双多边合作协议推动“一带一路”国家争端解决机制的发展。作为“一带一路”的首倡国,中国应当充分利用这个身份,将中国的国际合作理念物化到实体规则当中,以此带动国际争端解决规则的丰富和发展。第二,探讨设计具有针对性的争端解决方式。充分发挥“一带一路”国家间政策沟通的优势,建立完善磋商沟通机制和快速反应通道;完善仲裁制度,建立仲裁员名录,规范统一的裁判标准,建立仲裁裁决复核制度。第三,依附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建立“一带一路”争端解决协调职能机构。（4）在疫情冲击和“逆全球化”背景下建立关于贸易摩擦的处理机制。第一,在贸易保护主义盛行的情况下,构建政府、行业协议和企业“三位一体”的贸易摩擦预警机制,增加三方在国际国内市场环境中的良性互动,提高中国应对外部市场冲击的能力。第二,中国出口可多向与中国签订自由贸易协定伙伴国、东盟、“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欧盟和非洲国家倾斜,实施出口市场多元化战略。第三,借助出口多元化的方式克服传统贸易摩擦和贸易壁垒的负面影响,合理利用自由贸易协定合理应对非关税壁垒对出口的负面影响,挖掘新的出口增长点。第四,要对大企业、关键企业、多产品企业、高科技行业和企业以及规模经济特征明显的行业和企业进行重点扶持,扩大他们的商品规模,提高他们的价值链攀升。当产品遭遇国外贸易壁垒,上述企业可借助出口产品多元化策略,完全可以做到防止重点行业的产出和出口过渡下降,影响就业和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