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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希特是20世纪西方最重要的戏剧革新者,他的戏剧理论和实践挑战了 19世纪发展到顶峰的资产阶级艺术传统,并为无产阶级革命戏剧创造了一个政治与艺术、内容与形式相结合的典范。在马克思主义批评传统中,布莱希特是一个相当富于争议性的人物,他不仅亲身介入到德国三十年代的表现主义论争,还引发了身处西方的马克思主义批评家对诸如现实主义、反映论、人民性、典型人物、艺术生产等论域的思考。本文拟从马克思主义批评传统中的形式难题入手,着重探讨布莱希特与这一难题之间的关系,并试图回答一个问题:如何理解布莱希特开创的新的艺术实践?这个说法源于阿尔都塞,他在一篇论布莱希特和马克思的关系的讲稿中指出:布莱希特没有贡献给我们一种新戏剧,而是一种新的戏剧实践。这种说法为我们理解布莱希特的戏剧革新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布莱希特给戏剧带来的变化并不体现在“形式”(或“手法”、“技术”)上,而是发生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层面上。这就是所谓“艺术实践”的层面。如何理解这一层面呢?其实,布莱希特本人早就在给我们指出这个层面了。在第一章中,本文将简要介绍马克思主义与现实主义的关系、卢卡奇的现实主义观以及布莱希特对卢卡奇的批判。通过对卢卡奇和布莱希特在现实主义问题上的观点的比较,尝试拉开“艺术实践”与传统的哲学和美学所讨论的那些“对象”(如“内容”、“形式”)之间的距离。布莱希特旗帜鲜明地指出现实主义不是“形式问题”,主张到“实践”中具体地检验“形式”的社会效果。这是试图在理论中变换场地,同那种哲学的和美学的意识形态划清界限。但变换理论场地还远远不够,“实践”所开启的空间不是一个“空白”的场地,任何实践都建立在一定的现实基础上,并服从历史给定的条件。因此,本文在第二章中试图从“生产”的观点出发勾勒出艺术实践的现实基础。“生产”是马克思为理解人的历史活动贡献的一个重要的科学概念,他本人也曾将艺术理解为一种“精神生产”。布莱希特将艺术生产置于社会生产的整体中加以思考,以此来批判戏剧的社会“功能”,为其戏剧革新奠定的认识基础。本雅明试图用“技术”这个概念统一地思考经济基础、上层建筑间的关系,他将艺术生产纳入一种审美救赎的视野。巴赫金则坚持将意识形态实践和物质生产过程区别开来,他虽然不把艺术当作“生产”去理解,但为思考作为一种意识形态产品的艺术的特殊的现实基础做出了突出的理论贡献。在第三章中,笔者将回到阿尔都塞关于布莱希特提出的那个论点上:不是新戏剧,而是新的戏剧实践。但由于这个论点是在他将布莱希特的戏剧革命与马克思的哲学革命相比较的条件下提出的,因而本章将首先绕道阿尔都塞针对哲学实践提出的论点,并介绍阿尔都塞晚年关于艺术实践的独特思考,最后阐明布莱希特戏剧革命的意义。布莱希特带来的戏剧革新不是在戏剧的旧有实践基础上发展出来新“形式”,而是对这种实践本身的“移置”。由于这种“移置”的彻底性,这种革新在戏剧实践内部就具有了革命的性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