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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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蔓菲不是个安分的女孩,她真的不安分。
  的確,桑蔓菲在17岁的时候就开始出来跟社会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她放学后总是飞也似的奔到酒吧门口,乜斜着眼睛,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香烟,染得红红绿绿的头发已经丧失了该有的营养,像是一堆乱草蓬乱地兀立着,样子根本不像是高中女生,倒像是一个一点也不可爱的歌厅小姐。然而,桑蔓菲对于自己的这种做派依然不满意,她还穿着瘦得紧紧包着腿的裤子,显得腿特别长。天热的时候,桑蔓菲的上身总是不穿外衣,直接穿一个吊带就招摇过市了,根本就不穿内衣。
  认识桑蔓菲的许多男生都偷窥过她渴望袒露的身体,她的身体并不丰满,有点骨感的瘦,不过,看过桑蔓菲的身体的男生都说她的脖子到胸口的地方很美,光滑,白皙,露在外面眩人眼目,非常招摇,非常性感。
  17岁早就懂得什么是女子的性感了,大家都说桃花巷里的李媚非常性感,因为她的胸部饱满,一跑起来那两个鼓盈盈的乳房就像两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上下乱颤,瞧着李媚的胸部,就让男生对于女生的一切幻想都获得了满足。
  然而,陈彬却对大家所津津乐道的李媚的性感不屑一顾,他说:“那根本不算什么,其实性感不只是胸部饱满。”
  陈彬算是这群男生里比较有深度的一个男生,但是,他也是混日子,混来混去,他竟然混成了这群男生的老大,成了老大的人,多少都会有些与众不同。
  当许多男生都紧紧盯着李媚的时候,陈彬却看上了桑蔓菲,他说:“桑蔓菲真是性感得要人命,她的一动一笑一言一语都忒性感。”说这话的时候,陈彬的眼神有些闪闪发光。
  听着陈彬这样说桑蔓菲的性感,男生们都是颇为迷惑地点头:“是,是,桑蔓菲性感,桑蔓菲性感。”然后,他们对陈彬说:“老大,你去追桑蔓菲呗!”
  陈彬果然就去追桑蔓菲了。
  对于追桑蔓菲,陈彬是胸有成竹的,平时,喜欢他的女生很多,他收到的表达爱慕之情的情书几乎数不清了,但是,对于这些情书,他连看都不看。说实话,陈彬长得有点帅哥的味道,所以他很是自恋,自恋的人一般都是自信的。因此,陈彬就用了无比自信的语气对桑蔓菲说:“桑,你就跟着我吧!”
  这样对桑蔓菲说完,陈彬就开始微微地笑了,他的心中涌上了一种旗开得胜马到成功的感觉,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桑蔓菲竟然头也不抬,冷冷地抽着香烟,淡淡地说了一句:“凭什么让我跟着你?”
  陈彬一怔,他随即在心中想道:“你说凭什么?就凭我是陈彬。”
  但是,陈彬张了张嘴,却终究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旁边有很多男生在看着呢,有的男生是看笑话的,也有的男生是为他助威的,甚至有一个男生竟然摩拳擦掌地要出来替老大摆平桑蔓菲,但是,那天身为老大的陈彬却显得格外低调,他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看了一眼冷漠的桑蔓菲,然后就转身走了。
  谁都想问问陈彬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但是,谁也没有问,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陈彬自己知道其中的缘由,后来桑蔓菲也知道了,因为她收到了陈彬写给她的信,信上的字写得并不好看,但是看得出来,这封信写得很用心。
  陈彬在信中写道:“你以后别再抽烟了,抽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孩,抽烟更不好。”
  陈彬在信中还写道:“不过,你抽烟时的样子我却非常喜欢。”
  这话有点像言情剧里的台词,不仅很文艺,甚至有点酸,但却是最为实在的话。
  是的,桑蔓菲抽烟的样子真的很好看,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妖媚。桑蔓菲有一双妩媚而清澈的眼睛,闪烁着极其撩人的魅惑。
  陈彬觉得自己被桑蔓菲给深深地魅惑住了。
  虽然陈彬总是被桑蔓菲取笑,拿他的名字和省电视台的那个也叫陈彬的著名的男主持人比,她对陈彬说:“陈彬,你难道不觉得丢人吗?你看人家那个陈彬是那么成功,你说说你这个陈彬有什么呀?”
  是呀,陈彬有什么呢?
  陈彬和桑蔓菲一样,家境并不好,否则,怎么又会出来混呢。有钱人家的那些孩子有几个是不好好读书而出来混的呢?有钱人家的孩子是没有后顾之忧的,所以大多都是格外安心。
  陈彬呢?
  陈彬的母亲常年有病,而且病得越来越严重,有好几次,她都喘得快休克了也坚持不去医院,上次她住院时欠的三万块钱的债还没还,陈彬一提去医院,他的母亲就会训斥他,有一次,陈彬在母亲的枕头底下竟然发现了一小瓶毒药和一瓶安眠药,他再也不敢提去医院给母亲看病的事情了。
  陈彬总是听母亲说,她自己的命贱,生死由天定。每次听到母亲这样说,陈彬就心疼,他的心是真的疼,但是,他却毫无办法。
  17岁的孩子要想挣钱是很难的,连给别人去跑腿的事情也很难揽到手里。
  阿彪让陈彬去送一小包东西,那是一小包看上去很少的东西。阿彪才是真正的老大,他手下是有一帮可以为他卖命的兄弟的。阿彪说:“陈彬,你把这东西安全送到,我给你三百块钱。”
  三百块钱啊!陈彬欣喜若狂,那是他母亲十天的药钱,平时,他们一家的生活费只是他的父亲每个月九百块钱的工资。
  所以,陈彬毫不犹豫地就去送阿彪交给他的那一小包看上去很少的东西了,他甚至有些喜不自胜,路过桑蔓菲家门口的时候,陈彬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桑蔓菲家住在幽僻的小巷子里,她家的院子原本有一个大门的,后来因为时间太久而烂掉了,于是,就一直没有再安新的大门,所以,她家的院子就一直没有大门,敞着院子,陈彬看见桑蔓菲的父亲正在恶狠狠地揪着桑蔓菲的头发,大声骂她:“你这个不要脸的丢人精,你他妈的和你那个跟别人私奔了的鬼妈一个样,就知道浪……”
  浪。这个字在这座小城里是极其贬义的,就是不正经的意思,说女孩子或女人浪就是说她不正经,可是桑蔓菲面对父亲的怒骂却连嘴都不还,只是那样站着,任凭父亲揪着头发来回推搡着。
  其实,那也不是桑蔓菲的亲生父亲,而是她的继父。本来,桑蔓菲的继父对桑蔓菲很好的,因为继父深爱她的母亲,后来,她的母亲认识了一个做司机的,就跟人家跑了,扔下了她和继父,反正母亲和继父是没领结婚证的,母亲无牵无挂,可桑蔓菲呢?   母亲跟那个司机跑了之后,继父性情大变,他总是骂桑蔓菲,桑蔓菲都麻木了,继父偶尔还会打桑蔓菲,比如这次,继父打桑蔓菲的头,桑蔓菲觉得生疼,后来,桑蔓菲忽然觉得就不疼了,因为她被冲进来的一个人抱在了怀里。
  这是个男生,身上弥漫着一股令桑蔓菲感到很舒服的味道,桑蔓菲抬头,看见了一双无比坚毅的眼睛,她的手被他紧紧地拽着,一直跑到了门外,然后又一直跑,跑过了好几道街,最后,在那条名叫小清河的河边停了下来。
  正是黄昏时分,河边有很多的情侣在卿卿我我,他拉着桑蔓菲跑到这里,丝毫顾不得身边那些情侣的暧昧言行。
  他凝视着桑蔓菲,说:“我喜欢你。”
  桑蔓菲说:“陈彬,我不喜欢你。”
  桑蔓菲依然还是当初那种毫不领情的样子,一副冷傲的神态,可是,陈彬就是喜欢她的这种样子,如果她和别的女生一样主动而顺从地向他投怀送抱,他还真的不稀罕。
  我真是贱。陈彬在心中暗暗地骂自己。
  可是,即使骂自己真是贱,却没用。
  陈彬依然还会惦记着桑蔓菲,她是哭是笑,他一切都知道,是的,他知道她的喜怒哀乐。
  陈彬开始在无数个夜里做着一样的梦,梦里全是桑蔓菲的身影,全是她。醒来后,陈彬有些心慌意乱,但是,他更多的是微笑,微笑之后,有点酸涩,可是,初恋都是这样的,酸涩,而且有些苦味,然而,细细品过之后,才能感觉到其中的甜,也许那种甜是在很多年之后才会感觉到的,却还是非常值得的。
  桑蔓菲就是一个值得让陈彬为她甘愿付出的人。
  那天,陈彬挨了打,被阿彪一个耳光打在脸上,脸上立刻是火辣辣地疼,嘴角还渗出了红红的血。
  阿彪说:“陈彬,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死啊!”
  阿彪真的杀过人,但是那人没死,成了残疾,为了这事,阿彪在监狱里蹲了十一年,所以,每次阿彪看陈彬时,那眼神都让陈彬觉得有些怕。
  陈彬虽然心里怕阿彪,但是,他的脸上却总是一样的镇静和从容,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说这次挨打,陈彬心中很是害怕,可是,他显得很镇定,连嘴角渗出的血都没擦一下。阿彪笑了,他拍拍陈彬的肩膀,说:“好小子,你很有点我当年的风采,以后就好好跟着我混吧。”
  陈彬跟着阿彪混是可以赚到钱的,上次他受阿彪的委派送了一小包看上去很少的东西就得到了三百块钱。可是,跟着阿彪混也是会要命的,上次的那一小包东西他拽着桑蔓菲跑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他赶忙捡了起来,却看到有白色的粉末从那个小纸包里洒了出来,只有一点点,然而,就是那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就值很多钱,阿彪就是为了那一点点的白色粉末跟陈彬大发脾气。
  其实,阿彪对陈彬还是很好的,到哪里都罩着他,说他是自家兄弟,亲如手足。
  陈彬不爱说话,被母亲打的时候,其实根本就不疼,真的不疼,但那天他被母亲打的时候,他却哭了。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哭得像个柔软的小孩子,母亲看到儿子伤心地哭泣,她也哭了,不过,母亲还是说了铁石心肠一般的话,她说:“陈彬,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了。”
  陈彬先是一愣,想了想,他还是走出去了。
  都是因为钱,都是钱惹的祸啊!
  如果陈彬有钱,哪怕钱不多,只要足够给母亲治病,只要足够给桑蔓菲交学费,就已经满足了。没钱,母亲只能拖着病不去医院,没钱,桑蔓菲只好去酒吧里卖啤酒。
  卖一瓶啤酒能有两块钱的提成,桑蔓菲化着俗艳的妆,穿的裙子露着白皙的大腿,和那些寻欢作乐的男人说着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的打情骂俏的话语。
  桑蔓菲说:“哥,你喝啤酒吧。”
  桑蔓菲说:“哥,你这人真好。”
  桑蔓菲叫那些男人哥的时候,她的声音和身子都是软绵绵的,能把那些男人的魂儿给勾走,所以,在酒吧里,她卖啤酒的生意最好,做她生意的人最多。
  也常常有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纠缠桑蔓菲,笑嘻嘻地摸她的大腿,这时她还是会慌乱得不知所措,有的时候她还会慌忙逃跑,跑到酒吧的楼梯间,用手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桑蔓菲说:“给我一支烟。”
  陈彬就会递给桑蔓菲一支香烟,帮她点着之后,看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然后闭着眼睛,陈彬觉得她的这个样子很有些风尘的味道。
  陈彬和桑蔓菲19岁的那年,他们俩不上学了,勉强混了个高中毕业,已经是很不错了。
  陈彬正式跟了阿彪混,阿彪很喜欢他,很器重他,因此,阿彪手下的人谁也不敢惹他。
  桑蔓菲不在酒吧里卖啤酒了,她和一个广东人在谈恋爱,那个广东人的年龄比她大二十岁还要多,长得又矮又胖,活像个大冬瓜,但是,他很有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款。
  桑蔓菲曾经这样骂陈彬:“他的钱多得能把你给砸死。”
  陈彬说:“我挣钱给你花。”
  桑蔓菲笑了:“好啊,你给我一百万,你有这么多钱吗?你只要给我一百万,我立刻就跟着你。”
  陈彬一下子语塞了,无言以对。一百万啊,这么多的钱,陈彬是无论如何也是没有的,而且,陈彬觉得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未必能攢到这么多的钱,他这样想着,不禁黯然神伤,无比惆怅。
  可是,机会很快就来了。
  几天后,阿彪突然对陈彬说:“来了一桩买卖,你敢不敢去干?买家出二百万,等买卖做成后,咱俩五五分成,一人一半。”
  当然敢干,为了挣钱,有什么不敢干的?陈彬当即就铁了心干这桩能挣一百万的买卖。
  这是一桩杀人越货的买卖,依然是跟毒品有关。
  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陈彬去找桑蔓菲,他站在她家大门口喊了很久,她才从里面跑了出来,衣衫不整、神色慌张地站在他面前。
  一见面,桑蔓菲一看是陈彬,立刻就开口骂道:“你脑子进水了吧,大晚上的在这里瞎喊个啥?真是蠢猪!”   然后,她瞪着眼睛问他:“快说,你有什么事?”
  陈彬却不说话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是痴了呆了,沉默了良久,他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天凉,你先照顾好自己,别受凉。”
  然后,陈彬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桑蔓菲的身上,转身走了。
  陈彬接着去找阿彪,他跟阿彪开着车,去做那桩买卖。陈彬开着车载着阿彪,在山路上疯狂地行驶着,阿彪问陈彬:“怕不怕?”陈彬点头:“怕。”
  最终还是出事了。
  警察早就得到了消息,早就埋伏在半山腰等着他们。那是陈彬第一次带手铐,他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冰凉。
  陈彬对警察说:“这都是我的主意,彪哥并不知情。”
  陈彬说:“你们把彪哥放了吧。”
  警察把阿彪放了。
  阿彪带着很多的东西和钱来看陈彬,他给陈彬点了一支烟,陈彬抽着抽着就呛着了,剧烈地咳嗽,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陈彬问阿彪:“桑蔓菲现在怎么样了?”
  阿彪说:“我靠,陈彬你现在还惦记着她,她去广东了,走了。”
  陈彬对阿彪说:“彪哥,你能找到桑蔓菲吗?我想见她。”
  阿彪骂他:“真是傻货!”
  是的,真是傻货。
  就是那“傻货”二字,让阿彪哭了,阿彪握住了陈彬的手,陈彬推开了,他说:“彪哥,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对不起。”
  怎么能不明白呢?
  陈彬明白,阿彪对他最好,总是问寒问暖,而且,阿彪最喜欢握着他的手,阿彪还趁他睡着的时候,悄悄亲过他的脸,亲完之后,阿彪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就醒了,但是,醒来的他却装作睡得更香。
  阿彪对陈彬说:“你放心吧,就是死我也把桑蔓菲给你找回来。”
  阿彪是把桑蔓菲找回来了,但不是心甘情愿的,她一边看着手指甲上涂得鲜红的指甲油一边说:“你有什么事?看你那蠢样儿。”
  陈彬不说话,他哭了,然后,他拽过桑蔓菲的手死死地放在自己的胸前,不放开,他说:“桑蔓菲,你要等着我。”
  陈彬的心里清楚得很,桑蔓菲不会等他,他要在监狱里面住六年,等他出来的时候桑蔓菲这朵花就该凋谢了,她怎么可能会在自己最好的青春时光里等着他呢?
  陈彬再也没见过桑蔓菲,来看他的只有阿彪,一个星期来一次,并且,阿彪帮他照顾家里。陈彬的母亲去世了,阿彪像个儿子一样为他母亲的丧事忙前忙后。
  阿彪对陈彬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咱俩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但是,后来,陈彬不敢见阿彪了,首先是陈彬觉得自己和他根本是不可能的,彼此越见面越麻烦,阿彪想要什么,陈彬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其次是陈彬又开始喜欢上了读书,他以前上学时是个好学生,如今再捡起书本并不是什么难事,况且,陈彬服刑期间,管教有很多的书,他没事的时候就可以尽情去看。
  陈彬一看书就深深喜欢上了读书,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他也不想收拾,离开这里去上大学是陈彬想要的生活,也是他非常喜欢的生活,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
  所以,陈彬不见阿彪了,不能见了。
  陈彬也不见桑蔓菲了,他见不着她。
  桑蔓菲究竟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听说那个广东人在家里是有老婆的,桑蔓菲被他狠狠地耍了一场,最后连分手费都没有要到,就被他甩了。
  听到这些事情时,陈彬有点难过,这是阿彪写信告诉他的。
  阿彪总是给陈彬写信,但是,陈彬连一封信也没有给他回过,看着阿彪在信中写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看着阿彪用很小但是很坚定的字说“你出来的时候,我去接你”,陈彬就的心中会莫名地难过。
  陈彬服刑期满出来的时候,他没有让阿彪接到他,他早半年出来了,手里拿着中原一座城市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坐上了火车去报到。陈彬坐火车买的是站票,但是,他的心情却无比欣然,他要上大学了,而且,他由于服刑期间表现好而被减刑半年而出狱,他自由了,最重要的是,他要去找桑蔓菲,他一定要找到她。
  陈彬不知道桑蔓菲究竟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只是非常想她,疯狂地想,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想她。
  翻开书,陈彬觉得书上全是桑蔓菲的影子,是她17岁时一脸可爱的气息在抽烟的样子,那么朦胧,又是那么让他思念。
  后来,陈彬明白,思念其实是一种病。
  阿彪也思念陈彬,他追到了中原的那座城市,在陈彬考上的那所大学的门口租了三间门面房,开了一家小超市,带着满脸虔诚的微笑,见到谁都说陈彬是他的弟弟,有出息的好弟弟。
  陈彬和阿彪进行过一次推心置腹的畅谈,阿彪告诉陈彬:“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男人,陈彬,我知道到你不喜欢我,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可是,你要允许我喜欢你,让我经常能看着你,哪怕每天能看你一眼,我就满足了。”
  说完,阿彪哭了。
  陈彬也哭了。
  这次是陈彬骂阿彪:“真是傻货!”
  真是傻货!
  陈彬在大学里学的是建筑专业,他很有这方面的才能,大学还没有毕业,他就进了一家在建筑行業颇有名气的大公司里兼职,前途真的是不可限量。
  但是,陈彬却不谈恋爱,他坚决不谈恋爱,有不少优秀的女孩子诚恳地追他,这些女孩子既有才华又很漂亮,然而他都拒绝了,有些女孩子依然痴心不改地追他,他却无比真诚地说:“实在对不起,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的女朋友在外地。”
  陈彬说:“所以,我才会在每个星期都坐着火车去看我的女朋友。”
  其实,陈彬是找桑蔓菲,他印了很多的寻人启事,上面的照片是阿彪帮忙给弄来的,是桑蔓菲在17岁时贴在学生证上的照片,看上去非常青春靓丽。
  陈彬每到一个城市,就把有桑蔓菲照片的寻人启事贴在电线杆上、墙上,他在寻人启事上写道:“你在哪里?”他还写道:“提供线索者重金酬谢。”   当然,有人给陈彬打电话提供所谓的线索,但每次都是失望,寻人启事上的那张照片已经有些模糊了,更何况,桑蔓菲现在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女子了,和17岁的女孩子是完全不同的,还能认得出她吗?
  陈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桑蔓菲。
  桑蔓菲摆了个小摊,卖鞋垫和袜子,鞋垫一块钱一双,袜子十块钱三双,她在小摊前大声地喊着招揽生意,旁边有个孩子抓着她的衣角,和她长得非常像。
  陈彬站在了桑蔓菲的面前,他没有说话,其实是说不出来,生活怎么会是这么出人意料,他现在的一切都是风和日丽,而她,一切都是黯然无光。
  在那一刻,陈彬才知道他对桑蔓菲的爱是倾国倾城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相貌是不是漂亮,不在乎她的身材究竟好不好,他喜欢的只是她这个人,她叫桑蔓菲。
  桑蔓菲把那个孩子让别人先照管着,她跟陈彬去吃饭,她几乎是仓皇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一般。
  陈彬带桑蔓菲去的是一家非常高档的西餐厅,桑蔓菲的穿着和这里一点都不相称,陈彬递给她一支香烟,她抽了一口,才开始放松了,微微地昂着头,把一口烟雾喷到了陈彬的脸上。
  桑蔓菲对陈彬说:“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你竟然会变得这么好。”
  桑蔓菲还对陈彬说:“我知道你非常喜欢我。”
  吃完饭之后,桑蔓菲没有告辞而去,她拉住了陈彬的手,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陈彬转过脸,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陈彬给桑蔓菲买了衣服,价钱很贵,贵到她一直在数陈彬拿出来的钱有几个零,然后,陈彬带桑蔓菲回了家,一个熟男和一个熟女之间,这已经是非常明白的事情,桑蔓菲知趣地去洗澡,他也去洗了,可是,两个人却什么也没发生,陈彬什么也没对桑蔓菲做,他只是抱着她睡了一觉。
  陈彬说:“能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毕生的愿望。”
  桑蔓菲骂陈彬:“真是傻货。”
  陈彬醒来的时候,桑蔓菲已经不见了,地上胡乱扔着她的内衣,一看那就是非常廉价的内衣,上面的破洞是用针线缝过的。
  陈彬有点心疼。
  跟着桑蔓菲一起不见的,还有抽屉里的钱,钱不多,只有两千块。陈彬也没有在意,他现在的月薪早已经过万了,手里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他学会了穿名牌,也学会了疼人,更何况,他现在有了疼人的资本。
  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桑蔓菲看上两眼,陈彬马上就买。陈彬还给桑蔓菲钱,给了很多,桑蔓菲却还是觉得不够,她对陈彬说:“我孩子的爹没本事,一个月才挣几百块钱,我们一家三口现在还要租房子,而且,孩子的爹喜欢赌博,欠了很多的赌债。”
  说的时候,桑蔓菲的脸上毫无表情。生活往往就是这样,它会磨去一个人所有的棱角,最后,让这个人变得麻木。
  陈彬在桑蔓菲的身上花钱像流水,没了钱,他就去找阿彪要,阿彪一下子给了陈彬二十万,眼神却显得很悲伤,他对陈彬说:“你现在满脸都是桃花运的欢喜。”
  陈彬笑了:“是呀,都是桃花运的欢喜。”
  只是,陳彬桃花运中的桑蔓菲知道他有了二十万块钱之后,脸色有了一些变化,她抱住了他,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陈彬当时不明白桑蔓菲为什么会不舍,后来他就明白了。
  陈彬是接过桑蔓菲给他的饮料喝了之后,沉沉睡着的。
  陈彬醒来时,发现他的手被绑在了床上,嘴上还贴了胶带,他看见模模糊糊的两个人影在他眼前晃,只听那个男人说:“不是说有二十万吗?在哪儿?”
  陈彬想说:“你要钱可以跟我说啊,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是,这时那个男人回头看见了陈彬睁开了眼睛,男人手里的刀子紧接着就无声却凶狠地刺进了陈彬的胸口。陈彬听见桑蔓菲喊道:“你不是说只要钱不要他的命吗?你不是这样跟我说的吗?你为什么……”
  桑蔓菲扑到了陈彬的身上,陈彬的胸口血流如注,他却笑了。
  弥留之际的陈彬忽然想起了桑蔓菲17岁时的样子,当时,她抽着烟,昂着头,显得那么妩媚,那么迷人,却又那么冷。
  靠在桑蔓菲的胸前,陈彬听到她流着泪对他说:“你真是傻货,真是傻货啊……”
  听着这话,陈彬慢慢地闭上了双眼,他对桑蔓菲的追求在此时才终于凝固了,结束了。
  责任编辑/董晓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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