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体与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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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冶和段妮,相识十四年,相差八岁,相距六千英里,异国三年……这些让寻常情侣却步的障碍,在陶冶和段妮看来,似乎从来都不构成问题。两人因为舞蹈相识,彼此欣赏崇拜,继而又一起将陶身体剧场带到了世界顶级舞台,书写了一段属于现代舞的爱情故事。陶身体十年,十部作品,行走四十多个国家,构成了他们的灵魂之旅。
  摄影:黎晓亮ALEXVI 造型:赵慧MICHELLE ZHAO
  从陶身体剧场的排练场走到陶冶和段妮的家,只需要五分钟。家是两人努力经营的一片空间,有温度,有日常。挑高开阔的大空间里到处可以见到陶冶和段妮的照片,照片拍摄于世界各个角落。同样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还有在几十场巡演中收集的冰箱贴、从各国Vintage市集“淘”来的小盘子。在陶冶看来,这些日常的丰富细节能够缓解工作和排练的压力。
  从2008年陶身体剧场创立起,两人一直共同经历着工作和生活的全方位衔接、长时间高密度的相处和随时随地的神经紧绷。2017年10月,在出发前往黎巴嫩参加贝鲁特艺术节的演出前,舞团的一名舞者被拒签。遇到突发状况,陶冶第一个念头是问段妮,是否愿意回到舞台。
  原来还可以这样跳
  两人相识于上海金星现代舞团。到舞团的第一天,段妮就去练功房看大家排练,然而她没从人群中注意到陶冶。她形容當时的陶冶是一个“白丁”,“一群人里面你都看不到他”。那时候陶冶不怎么说话,段妮一度觉得他是不是个哑巴。直到有一天,陶冶主动对她开口说了话。
  “他说,你有没有烟,”段妮说,“这是他对我说过的第一句话。第二句话是,你也是天蝎座?”
  那是2004年,陶冶19岁,段妮27岁。
  虽因舞蹈相遇,两人却拥有截然不同的成长路径。段妮从小在艺校学中国舞,老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委婉地说,段妮啊,你长得不好看,一定要努力啊。
  她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没日没夜地练。毕业后,进入深圳锦绣中华歌舞团。两根绸带吊在八米高的空中,人站在绸带上,做各种变换动作,这是舞剧中的一段,需要段妮完成。没有威亚,歌舞剧院给她买了十万元的保险。现在看来这段表演近乎杂技,来给段妮教授这套动作的人确实也来自杂技团。每天练习前,段妮的热身是攀着绸带爬上去,再顺着绸带爬下来,—上—下十趟。空中两米多高的板子,一般人站上去就害怕了,段妮要站在上面翻前桥,一翻就是16个。这些表演从18岁跳到20岁,跳了好几年。
  后来歌舞团意外请了一位年轻老师,给他们教一堂课。在那节课上,段妮第一次看到现代舞。“我当时觉得,原来还可以这样跳。”
  2000年,杨美琦在广东创办了北京舞蹈学院现代舞编导班。原本段妮要去当老师,没想到因为喜欢这个班的理念,抛下工作,当起了学生。
  当时上作品欣赏课,段妮经常“完全不懂”,但她被现代舞者的身体吸引。“不是技巧,也不是技术,就是整个气场与凝聚力,你觉得他站在那里就好看。”
  她自言属于“身体比意识快”的舞者,思维可能还滞后,但是身体已经可以完全可以接受全新的训练方法。在现代舞编导班上学期间,段妮有机会去到美国舞蹈节,接触到了一堂叫“放松技术”的课,段妮看到自己的身体,由脊椎出发,被老师召唤出巨大的能量。也是在那节课上,段妮第一次感觉到及腰的长发成了自己舞蹈时的负担。回到广东,段妮找了家理发店,把头发全都剃光。
  一生的追求
  陶冶回忆起最初见到段妮,是被她的身体“吓傻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软的身体。而且该软该硬的地方都是自我发展出来的,这是在强大技术训练下塑造的身体。”
  12岁时,重庆男孩陶冶看电视里的瑜伽节目,发现自己的身体意外的软。后来他考上了重庆舞蹈学校,开始学舞蹈。他觉得自己天生关节松,段妮也是。两人的契合点不止于此。从借烟和星座开始,陶冶和段妮越聊越投机。段妮目睹着陶冶的进步。“那时候他还不编舞,只是每天自省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舞者。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年龄这么小就有那么好的能力,跟别人不一样。但那个时候没人会想到他会成为我老公。”
  金星很快发现这俩人之间不简单。“金姐眼睛多毒啊,瞒不了她。”
  两人正式交往不久,段妮在随团巡演中被英国著名编舞家阿库,汉姆一眼相中,带去了英国。成为顶尖舞团的舞者,是段妮一直以来的理想,陶冶也毫无保留地支持他。通常让情侣们发怵的地域分隔,在他们俩之间几乎不是障碍。“我们俩都对舞蹈有纯粹执着的热忱,就是跳舞,很确定这个行业是我一生的追求。”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长达三年多的异国恋。刚去英国,段妮形容自己“英语超差,跟个傻子一样”。舞团排练强度巨大,两个星期要跳下来一整台作品。“英文数节奏,还要记动作,压力大到睡觉都不踏实,每天心慌。”虽然段妮很快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为“台柱子”,但独自生活在外国,她承受着压力,也体会着孤独。
  两人经常打越洋电话,陶冶也真切感受到了段妮的孤独。段妮面部线条刚劲,配上短短的寸头,常给人一种冷冷的酷感。然而她的性格并不如外表所彰显的那么硬朗。“她其实是内心很柔软的一个人,骨子里是一个小女人,”陶冶说,“她很需要感情,感情和舞蹈对她同样重要。”
  2006年,阿库,汉姆宣告舞团暂时解散,让舞者自寻出路。他有意将段妮推荐给一个比利时现代舞团,而段妮去报考了当时已经声名赫赫的沈伟舞蹈艺术,很陕被录取。
  在段妮去之前,沈伟的作品《回》三部曲的第一部已经确定了要演出的四名舞者。段妮很喜欢这个作品,一直坐在场边看着作品排练。一次作品演出前,其中一个舞者受伤,沈伟问舞者们谁还会这个作品,段妮说,那我试一下。她从头到尾把作品完完整整跳了一遍,没出一个差错,直接吓傻了沈伟。这之后,段妮“最强补丁”的名声就传开了。
  在那几年,陶冶从金星现代舞团转去北京现代舞团,认识了王好。2008年3月,陶冶离开北京现代舞团,与王好一起创建了陶身体剧场。他开始进行独立创作,“正儿八经地释放自己”。他邀请段妮回国,一起加入陶身体剧场。   接到陶冶的邀请,段妮没有任何犹豫。“我的性格是我要想做一件事情,谁也拉不住。所以当时我回来不是陶冶叫我回来,是我自己也想回来,我也想要有自己的舞团,我也有这个愿望在。”
  当年10月,段妮回国,三个天蝎座组成了陶身体剧场的铁三角。舞团建立之后的首个正式作品《重3》,是从舞团成立之初漫长的通勤过程汲取灵感。一根棍子在空中不断做着切割着空间,一秒里最快要做四次运动,舞蹈长达20分钟。
  “陶冶的作品很难。在过程中要分清前、后、左、右,要感受节奏,并且保证棍子不会飞出去,因而我要保持绝对的理性。每次跳完都特别愉悦,觉得我又超越了自己。”跳过许多国际顶尖编舞的作品,段妮仍然从陶冶的编舞中感受到了特别的东西。“陶冶的编舞,颠覆了我对编舞的印象。他的观念、他的思维……真的是不一样。”
  脑子和身体
  段妮对陶冶的“脑子”有一种近乎嫉妒的崇拜,陶冶则欣赏段妮的身体。“现场演出靠的不是形式,全是舞者自身的魅力、经验、空间感。好的舞者标准就在那儿,段妮的身体就是能抓住观众的目光。”
  两人彼此欣赏,又是同台的对手和同舟共济的伙伴。2008年,段妮刚回国的时候,陶冶半开玩笑对她说,美国舞蹈节陶身体肯定会去——对于段妮来说,美国舞蹈节是她毛塞顿开的地方,有着特别的意义。当时段妮半带着嘲讽地翻了个白眼。2011年夏天.陶身体剧场仅有的三名成员陶冶、段妮、王好受邀前往美国舞蹈节演出,学习交流了整整两个月。连陶冶也没想到,邀约来得如此之快,快得像做梦。“我们没有质疑过,是因为我们一直在实现它。”
  在《重3》之后,陶冶又创作了《2》。那是他和段妮在排练厅磨了快一年磨出来的作品。2011年11月,陶身体剧场应邀前去伦敦沙德勒之井演出。跳完作品《2》,在谢幕时,陶冶突然拿出戒指单膝跪地。台下观众起立鼓掌,用英语大喊:“嫁给他,嫁给他!”
  陶冶一直是浪漫的人。在谋划求婚时,他想设计一款特别的戒指,但是当时经济并不宽裕。向京給他介绍了设计师滕非,后者给他设计了一款树脂戒指,将两人的指纹注入其中。2017年,段妮40岁。陶冶制作了纪录片《段妮四十》送给了她。
  在段妮眼里,虽然陶冶比自己小八岁,却一直给予她包容和安全感。异国三年,段妮一直跟陶冶煲电话粥。“我说我的脚上起了好大的血泡,好疼。”而陶冶觉得自己能感知到段妮的孤独,能为段妮排解一些不良情绪。结婚成家,段妮的父母生病,是陶冶瞒着她打点好包括住院在内的一切,安抚好双亲的情绪,然后再告诉段妮。
  回忆起相识相处的14年,两个人似乎找不到针锋相对的瞬间,也从未有过生活与工作相互干扰的记忆。两人都将舞蹈视为生命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陶冶是陶身体剧场的编舞,也是运营者。段妮是陶身体的排练总监,舞者叫她“老板娘”,她也是舞团视频的剪辑者、海报的设计者。
  “刚开始是因为没有钱,陶冶说你要不要学一学怎么做海报,我就弄了个软件开始琢磨,然后又说要剪视频,那就自己来吧,都是自学的。我不能只是在排练厅,只做跳舞这一件事,这已经是一个团体了,要为大家、为团体负责。”
  两人也无数次讨论过,如果不做舞团,是不是可以不用操心,不用这么累,然而结论还是“做下去”。他们俩像是一股绳子的两根,永远向着一个方向使劲,相似又互补。14年前,金星发现两人恋情的端倪时,就说过一句话:
  “你们两个一个属牛,一个属蛇,牛鬼蛇神,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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