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我想回到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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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才是徐克唯一的不变。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如此来相问徐克,未免太过分,也太刻薄了些。但从影30年的徐克目前的尴尬,和当年廉颇面临的质疑很相似:每一部徐克作品一问世,人们就愈加怀念1990年代的《新龙门客栈》和《笑傲江湖》。
  偷懒的电影宣传和媒体记者总喜欢给徐克的作品贴上“转型之作”的标签,比如正在上映的惊悚爱情片《深海寻人》。但徐克从不承认自己在转型,他说自己一直在探索。既然是探索,结局自然有好有坏,徐克的这30年就这样起起伏伏——跌倒了,爬起来,再跌倒了,再爬起来……
  在徐克的日程表上,《深海寻人》之后就轮到了周迅和桂纶镁主演的《女人不坏》,然后就是大众期待中的一部武侠戏。徐克再也不肯透露详情,只说是以前拍过的题材(肯定不是《七剑2》),他看着记者们都在那边雀跃,轻轻地说了句,“我也想回到那个世界”。
  唯一的疑问是,我们真的能回到那个世界吗?功成名就的大师,创作心态能否跟上时代?
  
  30年潮起潮落
  徐克是个任性而且肆意妄为的人。
  他喜欢李心洁这个演员多年了,一直没合适的合作机会。当年默默无闻的女孩如今被视为“鬼后”,惊悚片女主角的最佳人选,但除了初出茅庐的嫩导演,很少有大牌导演会再选择她出演这类戏,而徐克却会选择她来主演《深海寻人》;他喜欢张震岳,于是千方百计找来这个非主流的音乐人演个配角考古学家;他喜欢张震,于是内敛沉默的张震成了影片中的神经质病人;他在新疆一家餐厅里迷上了驻唱的新疆歌手克尔曼,就拉着他为影片写主题曲。当然,最任性的举动还是徐克开拍这部戏的动机,他在Discovery频道看到了关于日本的与那国岛海底古城的纪录片,很想自己去海底看看这座失落的古城,于是“假公济私”拉着众多演职人员一起去潜水。
  徐克的成长经历充满了动荡和不安。他1951年出生在越南,儿时为躲避战乱移民香港,高中毕业后留学美国,恰逢美国反战运动风起云涌,一年后辍学的他在美国四处游历。这样的成长背景反映在他的电影里,是不甘于一般人对世界的理解,他的作品充满了无穷的想象力。变,才是徐克唯一的不变。
  如今说起上世纪70年代末的香港“新浪潮”导演,徐克肯定不会被遗漏。但经历过那段时期的影迷都知道,那时的徐克并不太成功。处女作《蝶变》是一部带有科幻悬疑色彩的武侠电影,刚从电视台走出来的徐克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市场,他所说的“创新就是商业手法”没有得到承认,票房并不理想。香港电影界历来以票房和市场来判断一个导演的价值,许冠文曾说过“导演的价值就是你上一部电影的票房”,这种主流意识和价值判断让徐克无所适从,他把满腔的愤世嫉俗发泄在了此后的《地狱无门》和《第一类型危险》上,太冲动,也太火爆。
  徐克喜欢的这几部作品没有打开市场,反而是他和新艺城合作拍摄的喜剧片《鬼马智多星》为他赢得了票房。成熟了的徐克懂得了从容二字。在新艺城众多娱乐高手的帮助下,徐克及时调整了拍片策略,从强烈的个人意识的发泄,转变成为积极顺应大众的欣赏口味。新艺城的招牌是集体创作和集思广益,徐克和新艺城的伙伴们开创了极具卡通化的摩登都市喜剧口味,他们把香港本土的喜剧元素和西片中007等动作片风格结合拍出了当年最卖座的《最佳拍档》系列,徐克学自西方的电影特技大派用场,让香港同类电影望尘莫及。这时他已经在酝酿后来开创了香港特技革命的武侠巨制《新蜀山剑侠》。
  后来,徐克不满足新艺城只拍都市喜剧的创作思路而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工作室”,既导戏,又当老板来监制别人的作品,比如让吴宇森成名的《英雄本色》,其实是徐克酝酿已久的题材,他慷慨地交给了当时正值潦倒的吴宇森,但从前期策划到影片拍摄,从台前到幕后,没人会抹去监制徐克在其中的作用。
  由监制主导影片创作是香港电影的传统,电影工作室的作品均可视为徐克作品,如80年代末90年代初期的《新龙门客栈》、《笑傲江湖》和《倩女幽魂》等。唯一例外的可能就是《英雄本色2:喋血双雄》,影片再次成就了导演吴宇森,监制徐克对于这部电影的影响力已经微乎其微。同时期徐克拍摄了《英雄本色3:夕阳之歌》,有人很喜欢,恶评也很多。这部寄托导演个人和时代感怀的野心之作,因为成本过高票房一般,徐克饱受压力。这一年(1989年),徐克跌入了从影以来的第二次低谷,他监制的多部作品都失败而归。
  徐克屡战屡败,穷则思变,最终他以新派武侠片重新崛起,《笑傲江湖》系列和《黄飞鸿》系列引导了香港武侠功夫片的新一轮风潮。1991年和1992年,徐克监制的8部电影都取得了2000万票房的佳绩,达到了他迄今为止的事业巅峰。在外界看来,那时的他最意气风发。当然,现在的他只承认那时是漂亮的,但不肯承认那时是最漂亮的。
  90年代后期徐克奔赴好莱坞,但一直水土不服。好莱坞认可吴宇森的暴力美学,徐克的浪漫武侠却很难找到知音,他只能拍一些最国际的动作枪战片来从头证明自己的实力。放弃了自己风格的徐克在好莱坞的成绩只是一些标准的B级片,而曾经的战友吴宇森在好莱坞跻身为一流导演。最终徐克回到了香港,回归的首部作品《逆流顺流》呈现出许久不见的凛厉和锐气,但普通观众似乎很难接受,他们似乎很难跟上徐克的节奏。
  此后徐克似乎再次轮回。2000年《蜀山》票房失利,我们只看到了科技没看到其他。《七剑》有如当年的《夕阳之歌》,野心勃勃却毁誉参半,票房上也不尽如人意,很多人开始怀疑好莱坞的那几年是否蹉跎了徐克。最新的这部《深海寻人》,恐怕也是不会让影迷们满意的,其最大的价值就是证明了惊悚片也可以通过国内的电影审查制度。如今我们对徐克的期待,会是《女孩不哭》,还是下一部武侠戏?或者说,我们对徐克还有期待吗?
  电影就是制造情绪
  记者:《深海寻人》前半部分过于惊悚,后半部分过于爱情,这种落差让影片显得有点被割裂了,这是你故意设置的?
  徐克:一开始我就想拍海底古城,一般就可以拍成科幻的、动作的、爱情的和惊悚的。我很喜欢浪漫的感觉,所以选择了用爱来说这个惊悚戏。我是故意设置成前惊悚后爱情的,我不想让观众从进去就被吓到一直到出来,我想让他们走出电影院时有浪漫的感觉。
  记者:当年你拍的那些武侠片给人最大的感受也是浪漫。你是个浪漫的人吧?
  徐克:我认为是,但我太太和很多人都说不是,哈哈。其实银幕上的效果和生活有不同的地方。银幕上常常把理想的情绪放大到特殊的剧情上,生活上很正常,不会经常有奇怪行为。
  记者:你的这部戏说的是人对生命的态度,最终女主角选择自杀来和男友在一起,这和之前你导演的《梁祝》结尾的“化蝶”段落很类似。你的爱情观就是这样的双宿双飞同生同死吗?
  徐克:我不是很清楚我的爱情观,但电影也许是会反映我的内心。我想,爱情应该是心甘情愿吧,这样才有一切的力量。
  记者:这部戏又被叫做“徐克的转型之作”。
  徐克:没有转型,我一直都是在不同的类型片中找我喜欢的设计。电影创作必须要尝试不同的方式,不能一个模式走下去。我的每部戏都在探索中,我拍武侠片,也是用不同的方式去制造剧情的设计。电影,就是让你在银幕上制造强烈的情绪,关键就是用什么方法来制造,我一直试图找寻出更多的空间。
  我在不断地尝试下去
  记者:创作上很有个性的人,怎样在商业上做到让大家喜欢呢?
  徐克:我是个电影迷,拍电影常常是因为我很想看某个类型的电影,或者很想看某个演员演的电影。如果要等很久才能看到的话,那我干脆就自己想办法去拍了。比如张震和张震岳,一直没有机会合作,等到这次可能了,就赶紧抓他们来演。至于商业上,我一进入电影工业就知道必须要商业,不然根本生存不下去。我没拍电影前,脑海里已经有印象,拍片一定要让投资者能够回收,将来他才可能继续拿出钱来给你拍片。这是香港和很多地方不太一样的地方,我们拍电影之初想的就是更接近观众,让更多观众走进电影院。我也是要去观察,去研究,去发觉观众的心。换句话说,找出商业的元素。
  记者:有很多影迷都在说,《蜀山》和《七剑》的市场反应不如90年代了。
  徐克:我觉得是个人经验,从《蜀山》和《七剑》上,我学的东西很多。比如《七剑》,事后想想,也许我应该用某种因素让故事性更强一些,也许这种讲故事的方式可以处理得更好等等,这给了我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我觉得必须要从尝试中得到正反两种效果才能更进一步,如果总是在同一个效果中去想东西的话,那是很危险的。
  
  记者:也就是说你不怕改变。变,对导演来说是最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众叛亲离的。
  徐克:性格吧。拍前三部戏时,我还会一直想着,这次的效果好不好啊。到现在我想的就是集中所有精力去拍,等出来后看外界的反映再做决定。如果在拍摄过程中一直带着怀疑态度的话,影片的效果肯定会不好的。
  记者:从影30年了,哪部作品是你最喜欢的?
  徐克:第一部《蝶变》。我第一次拍电影就要拍蝴蝶,但控制蝴蝶的可能性很低。当时我从台南运了几百只蝴蝶到台北,根据书本和一些专家的提议,运用光线、风向和香味等来引诱它们飞行或停留,但蝴蝶就是躺着不动。拍摄就这样停顿了三四天,最后景都搭好必须拍了,我只能把幸存的二十几只蝴蝶放出去,它们竟然飞起来了,然后又原路返回了。原来蝴蝶也晕车的,要喝水,要呆在户外。这个过程中我无数次萌生过要放弃的想法,也有了很新鲜的经验,刻骨铭心。还有一部《上海之夜》,这是“电影工作室”的第一部电影。当时我在新艺城上班,大家都拍男性,没有特别针对女演员的戏,尤其是喜剧方面,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还有就是成立了工作室,就会有各种行政方面的工作,当时觉得很烦,要经营一个公司,又要拍电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中。这两部电影,都牵扯到“第一次”,所以特别有感觉。
  记者:但大家似乎还是更喜欢《新龙门客栈》和《黄飞鸿》系列。
  徐克:大家喜欢,我就会拍的。我也很想回到那个世界去,所以我下部就是武侠片。
  记者:从《七剑》开始,你的近几部戏从最初开始就面向了大陆市场,你掌握了内地观众的心理吗?
  徐克:永远不能说掌握了观众心理,观众在不断成长,而且还不断地有新人加入。拍电影,第一个观众是我自己,先要感动我自己,才可能感动观众。我很难想象非洲观众为我的电影感动,怎么去感动他们?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从我自己身上体会观众的感受,我很想知道观众们的反映,作为我下一部作品的参考。
  记者:近期你一直住在北京,在北京的生活会影响你的创作吗?
  徐克:我在台湾以及日本、美国、欧洲等地都转过,形成了现在拍戏的风格,都已经那么多年了。不是说呆在哪儿,就会改变以前的某些东西。我现在北京做后期,所以留在北京的时间会比较长。在北京,随时会有一份惊喜,很多东西都变得很快,而且每个人的节奏也都转得很快,对事情的看法也很多。总有一天我们内地的言行和观念,会影响到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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