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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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第31期社会报道《 孙夕庆 股东对垒罗生门,受害者?骗子?》

  孙夕庆原名叫孙曦庆。改名是因为喜欢一句“夕阳无限好”。但是现在他说,可以用“孙曦庆”在Google里搜他,那是个“干净的名字”。
  我第一次接触孙夕庆,是通过他的律师。即便如此,他依旧对我有些怀疑。
  第一次见面是在青岛的一家茶吧,这名博士企业家很健谈,但表达谨慎,有时候语焉不详。以至于后来,我疑惑多了,找他再聊,他表示知无不言,然而有所保留的越来越多。
  我的疑惑反而增多了。
  曾经有那么几次,他说回头给我发几份证据材料,以证明自己的无辜。到我问他要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不愿意提供。
  他知道我见过姜辉昌——把他从潍坊中微公司赶下台的股东,开始怀疑我的采访目的,觉得我可能是“姜辉昌找的人”,会把这些证据提供给姜。
  我有点生气,对他说:“我有基本的职业操守,否则也不可能在这行做十多年。你不应该这样,见个人就怀疑。”我几乎发了誓,他才犹抱琵琶半遮面,发了两份电话录音给我。
  后来,我找他的律师聊天。律师说自己也不能完全取得孙的信任。
  孙夕庆的这种防备和怀疑,我其实很理解。毕竟他曾经被自己信任的人赶出潍坊中微,送进监牢,关了三年半。他说自己看到人间丑态,刚从看守所出来,对每一个人都怀疑。
  2015年2月,孙夕庆因为股东姜辉昌等人举报,涉嫌“挪用公款”、“虚开增值税发票”等,被潍坊当地警方带走关押,后来被一审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半。
  他不服,上訴。经历了前后114次开庭审理,最后,检察院因为证据不足,撤诉,发给他“不起诉决定书”。
  三年多的牢狱生活,改变了他的命运,也改变了他的性格。
  “二十多人一个房间,拉屎撒尿吃饭都是一个地儿,还要在那儿干活,叠袋子。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太阳,到处是蚊子。里面还有一帮流氓,天天打架。”
  “每星期要检查,看你身上有没有伤。摄像头天天对着你,一点隐私也没有。”
  “我看书,不让看,让我在前面站着。能看的书,只有法律书。”
  “我在里边待了三年半,身心摧残得厉害。”孙夕庆说自己下到了十八层地狱,在那里“活着不如死了,没有尊严”。
  没事的时候,他开始背《心经》和《金刚经》,打发时间。他说,《金刚经》的目的是让人获取福报,获取智慧。他相信智慧能解决问题,自己并非一无所有,因为他最大的财富是智慧。金刚的意思是无坚不摧。这让他在牢狱之中有了坚持的信念。在关了三年半后,他觉得唯一的收获是自己不再绝望,内心变得强大。“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不过,佛经并不是万能。他“出来好长时间适应不了,到现在还有些跟社会脱节”,对人缺乏信任,“见谁都怀疑”。
  似乎只有自己和家人值得他信任。唯一的例外,是他在清华大学时的师兄王跃林。“我跟他多年以来养成了默契,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能理解我。”孙夕庆出来两个月之后,给王跃林打电话。
  王跃林知道孙夕庆在想什么,没有聊孙过去的经历,而是一直讲述自己在工作中的苦恼。
  “我可能不适应这社会,社会也可能不买我的账,我就做我自己,不在乎别人。要换个做法,也可能飞黄腾达。但想起来,人生事业做得也没那么惨,自己混得不差,孩子也优秀。”王跃林对孙夕庆说。
  孙夕庆明白,这是师兄的策略,说的其实也是自己的苦恼。电话聊完,他如梦初醒,又似乎吃了当头棒喝。
  “我天天觉得举世为敌,不要想别人了,做好自己就行。不要因为摔了跟头,然后就陈国人变成了赵国人。我的品质并不坏,那我还是做自己。”孙夕庆说,在王跃林的帮助下,他正在慢慢矫正已经变得有些畸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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