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小恙住院，陪了几天床，听了几耳朵闲话。
　　39床老太太有3个女儿，矮胖的娃娃脸那位耗这儿最久。我妈爱说话，问她：你什么岁数？娃娃脸说：53年的。
　　我妈说：哎哟那你可真显年轻，看上去50也没有。
　　娃娃脸显然立刻把我妈视为知己，找了个没人的空当儿，跑过来低声说：我才是老大！高的那个是我大妹妹，师级干部，从部队退休，现在一个月开一万多！小妹妹自己代理了十多个品牌，她对象干医药代表，那钱挣得更没數！就我没出息，企业退的，厂完了，一个月1500。
　　我妈说：行啊，够吃够喝的就行。
　　娃娃脸立刻一振作：但是数我心事少！这不才显年轻！上个月俺3个一块儿去台湾，她俩成宿成宿睡不着，就我，一觉呼到天明！
　　40床是个非常清秀的女人，说话声音细，但是亮，明显的东北口音。她有着显见的温柔，我做事她会在旁边轻声提醒。打吊瓶是她煲电话粥的时段，每个电话都要聊半小时以上。她公公是部队退休的，3个儿子，她是小儿媳妇。公公住在倚山面海的一个独栋小楼里，小儿子一家陪他伺候他。他每月工资9000块钱，过年会给孙子大方的压腰钱——但不给孙女。不幸的是，这位东北口音的小儿媳妇生的就是个女孩，所以尽管住在一起，她的女儿还是眼睁睁看着爷爷把好东西都留给堂哥。
　　40床和两个妯娌之间关系也很好，那两位还来陪过床。今天下午来的应该是大嫂，两人絮叨了一下午，没听见聊一句公婆，只说了句二嫂子不会做饭，急盼着她出院。她一直在谈自己的女儿。说考上高中时排名一百多，高二掉到三百多了，最近在四处打听数学家教，试听了几个都不满意。我迷瞪着睡了，醒来听到她在聊女儿的追求者：“她上小学就开始有人追，两个，情况咋样我不知道，没影响学习我就没管。初中有个男孩追她追得特别紧，学习不好，我跟她说，咱怎么也得找个学习比咱好的，家庭条件比咱好的，不然图个啥？那孩子最后连高中没考上，上了个职高，不过他家庭条件特别好，他妈以前是散打冠军，一家子都是干体育的，现在做体育器材，特别有钱。”
　　高二的闺女已经这么实在，让我心里涌起佩服之情——一步废棋没有的高效率人生，大概就得靠这样的妈掌舵吧。听说那小姑娘等会儿要过来，心里不免有些期待。一小时后，屋门被瓮声瓮气的一个姑娘推开，我循声望了一眼，心里不由扑哧乐起来，很想拉住姑娘的大手跟她说：别听你妈的，自己奋斗也有成功的，真的，咱努力把数学弄上去吧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