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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这些研究表明,在袭击发生之后相当长的时期里,美国儿童和青少年表现出较高程度的心理异常。研究者们将这些心理异常称之为后“9·11”心理综合症,这已成为一个事关国家未来公民的身心健康的公共问题。儿童的精神创伤很容易发展成为压力综合症或其他精神异常,甚至精神疾病,包括抑郁症、焦虑症、恐惧症、人格异常等,这些都会极大地影响他们成年后的心理健康。早有研究证明,人在早年生活中较多地经历压力与创伤所带来的生理反应,将影响儿童的自身调节、自我同一性和情感的表达方式,使其在成长过程中以及成年以后,更容易产生自我认同缺陷和情感障碍以及其他类型精神疾病。有如此之多的纽约及美国各地的儿童青少年正在或将要经历精神的创伤,会使他们成为有可能产生更多心理问题的高危人群。因此,有效的心理干预就成为学校的一项重要的工作。
恐怖袭击给儿童心理造成的长期影响,还在不断的评估当中。有专业人士认为,以美国当前的心理健康研究与服务机制,还不足以确定及应对“9·11”事件给人们带来的长久的心理社会负担。有研究报告表明,在距离灾难发生地较近的地区,有大量的儿童接受到了某种形式的心理咨询。在曼哈顿地区,这一数字达到了22%,且大多数的心理咨询来自学校,这一数字要比1995年俄克拉荷马城大爆炸后当地接受心理咨询服务的儿童多一倍。但干预似乎并未足以弥补儿童的心理创伤,不断有关于儿童和青少年的报告说,他们比袭击发生之前,明显地感到对于如何应对生活中的压力事件更加担忧。
二、“9·11”之后美国学校心理服务的重点
“9·11”恐怖袭击对美国人的影响是前所未有的,从积极的方面来看,它使美国人的爱国热情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家庭关系更紧密,人与人之间更友善。据一项对波士顿郊区某公立学校所作的调查发现,大多数青少年学生的世界观发生了改变,很高比例的学生对参加“9·11”纪念活动、献血或志愿服务等都作出了积极的反应。这证明美国社会的年轻人在“9·11”之后,更加乐于投身于公共事务。还有一个更显著的变化是,长期以来美国人“世界第一”的自信心受到了强烈冲击,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心理健康、特别是压力控制的重要性。
在美国,中小学校心理服务的任务曾受历史上很多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结合模式,因而学校心理学家的工作,可以说在整个学校教育系统中,是最具有多样性和弹性的专业。美国学校心理服务最传统的工作是对“问题”学生进行能力和学业成绩测验,然后把他们归类到不同性质的特殊教育班级里。但是随着学校心理科学的进步以及社会各个不同时期的不同需要,学校心理学家的任务拓展到为学生、教师及家长或整个教育系统提供全方位的、综合性的服务,包括心理教育测量、心理咨询、学习辅导、家长辅导等。美国学校心理服务因应各个时期的需求而显示出不同的侧重点,与这些传统的服务任务相比,在遭受了“9·11”恐怖袭击之后,最常见的研究课题与工作重点倾向于危机管理和校园安全等方面。
1.危机管理
美国人早在安德鲁飓风(发生于1992年弗罗里达,造成43人死亡)以及俄克拉荷马城爆炸(1995年4月19日,168人丧生)这样的天灾人祸中总结出了规律,每一次灾难过后的6至8个月,是心理疾病和其他各种社会问题(如离婚、犯罪)爆发的高峰期,也是儿童或成人的自杀率最高的时期。受创伤影响的儿童更容易表现出孤立无助感、药物依赖、抑郁和自杀行为。灾难过后,各个年龄阶段的儿童表现出来的前途恐惧感、退缩、学习困难以及睡眠障碍都会多于成年人。相应地在校园生活中,则出现欺负、对多元文化的不容忍、暴力、行为错乱、低自尊等学生心理症状。这些症状的存在虽然是常态的,但是在每次大的灾难过后,则又会有一些不同以往的表现。
对恐怖主义的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美国军队仍然在世界各地与恐怖主义作战,并时常有各种伤亡的消息传到国内,影响着美国人的生活,也影响着美国儿童的心理与行为。学校管理者以及学校心理学家意识到,只要美国的反恐战争没有停止,危机就仍然在继续,而本来就已存在的种族与宗教矛盾就会更加突出(特别是针对阿拉伯裔或以色列裔美国人),人们所感受到的压力与创伤就不会得到减缓。
2.校园安全
校园安全问题历来是美国学校心理工作者关注的重点。自“9·11”之后,美国校园内的暴力出现了新的特征:(1)以往的校园暴力侵犯者多为某个种族、某个家庭背景或学习较失败者,而现在的施暴者的定型越来越不清楚,越来越呈现多元化倾向;(2)几乎所有的施暴者都承认曾经将他们暴力活动的计划告诉过别人;(3)报复是施暴的最主要动机;(4)约三分之二的施暴者有过自杀念头,并且也是他人暴行的受害者。2007年4月16日发生在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校园内的枪击案,33条生命如风而逝,是美国历史上最惨烈的校园枪击案,施暴者便符合上文所述的某些特征。
针对这些新现象,专业组织建议学校心理学家和社会工作者努力发展危险评估机制,创设针对青少年的安全活动任务;建立积极的师生关系,使学生把成人当成值得信赖和亲切的人;有效地减少校园欺负现象;建设人性化校园让学生有归属感;多进行关于安全与宽容的课堂讨论,这对于多元化的美国社会尤其重要;建立发现与及早干预青少年自杀的机制;促进学校与社区间不同种族和宗教领导人之间的合作与协商,作为青少年的援助机制。
“9·11”之后,以及“4.16”枪击案之后,家长和教师们比以往更加担忧校园安全问题,因此专家们也向家长和教师提出了各式各样的建议。总体来说建议基本包括这样一些内容:建议成年人在校园危机事件发生之后保持冷静,给学生树立榜样;认真观察学生的情绪状态;平时多向学生介绍在危机发生后到哪里去寻求安全保护等。
三、学校心理专业组织及社会各界探索新的资源与策略
美国学校心理学会也很快作出了反应。2002年6、7月间,正当“9·11”一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与美国公立学校秋季学期即将开学之际,美国学校心理学会(NASP)向其会员发表了一份声明,重申美国学校心理学家应该在帮助儿童青少年有效应对灾难方面扮演重要的角色,并向他们提供了一些有针对性地进行学校心理服务的建议,目的是重建美国学校支持性的、安全的校园环境。声明的主要内容包括:(1)为“9·11”一周年纪念活动,美国学校心理学会准备了大量的宣传资料,以帮助家长和学校教职工应对学生可能因“周年效应”而出现的心理或行为异常反应。在一个名为《一年之后:记住“9·11”,给教师的建议》的资料里,详细叙述了儿童青少年的“周年效应”的表现和应对策略。(2)鼓励学校心理学家们继续关注并研究“9·11”恐怖袭击对学生、教师与家长心理的后继影响。由于社会各界对“9·11”之后学校心理服务表示出很多的不满,有人估计在儿童心理健康需求与其所接受的咨询服务之间存在着较大落差。在灾难之后的纽约,只有27%的严重或非常严重的创伤后压力综合症的儿童得到了某种心理咨询服务。(3)向学校心理学家们推荐一项在西雅图所作的长达20年的研究,因为这项研究有效地降低了少女怀孕、生育率以及性传播疾病,在提高学生学校生活质量方面取得了积极的效果。
美国学校心理学会的这项声明还包括了其他一些传统的主题,例如校园欺负等,由于这一类问题在“9·11”之后呈现出了与以往不同的特征发展趋势,所以建议学校心理学家们对于校园中的传统问题也不能掉以轻心,应当积极与卫生服务机构和其他专业人员合作,满足学生在学习以及心理健康方面的各种需求。
就在专业的学校心理学组织正在努力探讨“9·11”之后学校心理服务的新策略的同时,社会各界包括政治家们都在呼吁,在应对恐怖主义的新时期,全社会都应为重建美国年轻一代的信心和幸福而努力。就在恐怖袭击发生后不久,2001年10月,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夫人、参议员希拉里(Hillary Clinton)与参议员科兹尼(Corzine)共同提出一项有关生物恐怖主义与儿童健康需求的立法案,《保护美国儿童免遭恐怖主义法案》(Protecting America’s Children’s Against Terrorism Act)便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法案提议建立一支全国性的反恐力量,专门应对儿童毒品问题。希拉里参议员与儿童服务工作者和援助组织形成了一个非正式的同盟,提出在纽约大都会地区进行以下几方面的努力:(1)向那些失去父母或以其他方式受到恐怖袭击影响的儿童提供心理健康服务;(2)提供儿童所需要的其他教育与学校指导方面的服务;(3)为未来可能发生的恐怖袭击,特别是生物恐怖主义作充分的准备;(4)改善“9·11”恐怖袭击之后因收入减少或消减预算而造成的儿童服务质量下降的状况。另外,还提出一项1000万美元的“9·11”儿童心理健康服务预算,用来帮助受袭击影响最大的地区的学校重建工作。而在“9·11”之后的第一个圣诞节,50名曾经亲眼目睹五角大楼遭到撞击后倒塌惨状的50名儿童应邀到白宫,与美国总统布什夫妇一起过节。这50个孩子均来自弗吉尼亚州的一所小学,这所小学距离遭受袭击的另一地点——五角大楼只有不到1.6公里。政治家们的这些举动,表明了美国社会在“9·11”之后对儿童的关注。
2002年7月,希拉里主持召集了一场名为“救助”的听证会(英文中Health, Education, Labor and Pensions 四个词的第一个字母刚好组成了一个单词HELP,即“救助”之意)。该听证会召开的直接原因就是上文所提到的那项由纽约市教育委员会发表的报告。那份报告显示,在恐怖袭击发生六个月之后,仍然有相当数量的儿童遭受着各种精神症状的困扰。近10%的纽约学校儿童有严重的压力综合症心理障碍,而有90%的儿童正在设法应对至少一种以上的精神症状。
在这次听证会上,希拉里参议员提出,为了使学校儿童心理健康状况得到改善,政府必须要做的事情包括:(1)在美国国土安全部内设立一个儿童保护办公室,这个办公室的职责是协助联邦政府的儿童工作。这项提议建立在希拉里早前提出的《保护美国儿童免遭恐怖主义法案》大纲基础之上,此法案已经得到其他一些参议员的联署。(2)在整个纽约及新泽西地区开展一场儿童心理健康公共教育运动,运动的目的是帮助家长、教师和其他教育工作者学会更好地评估及援助那些因“9·11”而经历心灵创伤的儿童和青少年们。(3)鼓励科学研究人员对因“9·11”而出现严重心理障碍的儿童或成人进行追踪研究,以评估危机事件对人的心理健康的长期影响。(4)保障恐怖袭击的受害者随时可以得到所需的心理健康服务。呼吁在国会开会期间通过一项心理健康服务法案,并请求建立一项基金,确保所有恐怖袭击的受害者得到长期的心理健康服务。“因为2001年9月11日这一天,美国儿童失去了一个充满天真和自由的童年,儿童直接受到了恐怖袭击的冲击——那些或失去亲人、或亲眼目睹、或间接了解袭击过程的儿童,都需要我们的帮助。纽约地区有太多的孩子正在遭受创伤后压力综合症、广场恐怖症或严重的焦虑症的困扰。”希拉里如是说。“恐怖主义的一个主要目的就是要造成公众的恐慌,我们应当作好与恐怖主义进行心理战的准备。”而另一位加入希拉里提案联署的参议员科兹尼也认为:“当我们对国家安全的需求越来越警惕的时候,我们也不能忽略我们的儿童的需求。美国的强大不仅在于它的军事力量,更在于它社会的力量与儿童的健康。”
尽管“9·11”已经过去七年了,但这次危机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由此事件而引发的美国的反恐战争以及社会各方面的反思,使越来越多的人认为“9·11”前后的美国是不一样的。在美国以及世界各地,恐怖袭击与天灾人祸还在每天上演着。在这些灾难过后,如何克服灾难给儿童和青少年带来的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消极影响,并帮助他们作好应对未来危机的准备,是世界各国都应该关注与思考的问题。因为关注儿童,就是关注国家的未来。
参考文献:
[1] Christina W.Hoven, DrPH.; Psychopathology Among New York City Public School Children 6 Months after September 11. Archives ofGeneral Psychiatry. 2005; vol.62, No.5, pp.545~552. Available post-embargo at http://www.archgenpsychiatry.com
[2] Pediatrics and Child Study, Subsection of Developmental-Behavioral Pediatrics, Yale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New Haven, CT 06520-8064 (PEDIATRICS Vol. 113 No. 5 May 2004, pp. 1400~1401)
[3] Metz,Edw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