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报刊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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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一度被认为是城市文化符号、街头特殊风景的报刊亭,是我国文明进程中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报刊亭在我国的出现源来已久,早在民国时期便已有之,彼时,报刊亭已经具备书报销售和邮亭的功能。但报刊亭的真正兴起在2000年,当时,中央文明办、建设部、公安部等部门联合下发《关于在全国城镇建设报刊零售亭的通知》,要求在各大中小城市建立书报亭,满足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完善城市文化功能,拓宽再就业渠道。
  自此,各地的报刊亭如雨后春笋般迅速涌现,出现在各大城市中。其后,在二十多年的发展进程中,从辉煌一时,到逐渐落没被整改,再到如今的萧条甚至消失,报刊亭如同城市的眼睛,见证了城市的变迁与发展,也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与蜕变。
  回忆中的报刊亭
  一座城市的记忆大多有报刊亭的身影。如同钟楼、车站、治安岗亭、公交站台一样,作为城市发展见证之一的报刊亭,在便民利民惠民的同时,也见证着城市的变迁,守望着城市的成长与发展。
  曾几何时,放学后用攒下来的零花钱买下一本喜欢的杂志、漫画书,每天买一份报纸是最常见的一道风景线,成为一代人难以忘却的美好记忆。
  当时,报刊亭遍布城市的大街小巷,往往一条街上甚至会有两三个。对于中青年而言,报刊亭代表着悠闲、惬意的生活方式,这里寄托了他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城市温情、慢节奏生活的渴求;对于老年人而言,报刊亭则是他们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这里成了他们关注社会发展、参与社会热点的一个重要形式。每天的那一份日报、晨报、晚报,围着报刊亭买上一份报纸,和几个老友谈时事和民生是生活的调味品。
  刚刚大学毕业的付堞在四川南充当小学语文老师。从5岁到如今的22岁,去报刊亭买杂志的习惯从未改变。高中时有时忘带钱,她会让报刊亭的阿姨帮忙留一本《故事会》和彩版《青年文摘》,“阿姨会一直给我留着,她知道我肯定会来的。”尽管那段生活已经走远,但和阿姨对话的情景依旧鲜明。
  “相比起书店,街角的报刊亭会让人觉得更加亲切,就像是个老街坊,不管何时出门都会遇上它,笑着打招呼并随手带走一份报纸或杂志。”她说道。
  然而,随着时代变迁、移动智能终端的发展,人们的信息获取方式已悄然改变,曾经密密麻麻分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报刊亭正逐渐消失,在寻常巷陌难以觅其踪迹。
  自2008年起,全国很多城市的报刊亭数量便进入了逐年递减的局势,尤其以北京、上海、广州等城市下降最为明显。据统计,上海、北京、广州的报刊亭已从原先的2000多家降至如今的1000多家。当然,不只这些一线城市在减少,其他地区也都是相同的情况。
  “昨天在市区走了一圈也没有看见报刊亭,也许是被城市规划规划掉了,我觉得挺胀然若失的。高中的时候看新闻说,郑州的报刊亭全部都拆除了,还引發热议,当时我觉得很可惜,现在轮到我们了,原来会那么难过。”
  “初中每月的零花钱都用来买儿童文学和童话世界,上大学回家后突然想买本儿童文学,去了那家报刊亭,却发现老板换了人,杂志也没那么多了。而儿童文学,亦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先锋启蒙期刊。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的青春结束了。”
  尽管不少人仍旧怀念昔日街头不起眼的报刊亭,但数字化阅读时代的到来不可逆地让报刊亭的价值被大大消减,也加速了报刊亭消亡。
  报刊亭生意惨淡
  数字化阅读时代的到来,人们的阅读方式、消费习惯正在发生改变。数字资源丰富、无边际、成本低的特点,迎合了年轻人个性化、多元化的阅读需求。在这种趋势下,报刊亭贩卖的产品所代表的传统纸张阅读方式逐渐被人们摒弃。
  近些年来,一批报刊杂志由于营收不善、管理失当、转型失败等原因,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2017年,处于第一梯队的纸媒《京华时报》纸质版休刊,引发了业界的热议和集体怀念。此外,从2018年年底起,包括《法制晚报》《北京晨报》《北京文摘》等也先后宣布停刊,纸媒发展进入衰落期。
  南宁摄影师朱宝蕾曾实地走访了当地的很多报刊亭,对于报刊亭如今的变化,她感慨不已:“纸质报刊正在退出我们的生活。如果不是偶尔要在街边买水,很少有人会留意报刊亭的存在。”“如今,报刊亭这个承载城市记忆的公共空间正在式微,出现人去亭空的窘况。”
  她发现,很多报刊亭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曾是主角的报纸杂志被挤到了边缘,数量减少,种类并不多,以本地的早报和晚报为主。饮料、烟酒等则占据了报摊位的大部分位置,俨然变成了一个小型商超。甚至有的报刊亭专卖玩具和小饰品。她疑惑,这样的报刊亭还是报刊亭吗?
  当她发现一座报刊亭仍以售卖报刊为主时,不由惊喜地称其为“传统报刊亭”,原来这座硕果仅存的报刊亭是得益于地处中小学和居民区附近,但生意也仅仅是过得去。
  一位报刊亭经营者老刘给朱宝蕾算了一笔账,一份普通报纸利润在0.2元左右,以前一天能卖100多份报纸,现在每天只能卖出10到20份,《意林》《读者文摘》等杂志定价稍高,利润也只有12元,一期卖个三四本,基本都是中学生买来积累作文写作素材。这位经营者抱怨,“如果不是邮政硬性规定,我都不想卖报纸,卖水都比卖报纸好。”
  也正因为脱离了本来的经营范围,不少报刊亭被城市管理者视为破坏城市形象需要被整治的对象。近日,吉林市拆除了市内最后一座报刊亭。理由便是:经营日杂食品等其他商品,改变了其固有的经营性质、范围,违规占道堆放、外观污旧、野广告泛滥等问题频发,还存在着一定的安全隐患。这也是很多城市拆除报刊亭的共同理由。
  老刘站在经营者的角度上,对自己未来的生计看得通透,他认为,报刊亭就像以前的公用电话亭一样,都会成为经济和科技进步下淘汰的产物。但不同的是,公用电话亭只是单纯的工具摆设,而报刊亭的生意下,还有不少人情温度。
  虽然经营惨淡,老刘的报刊亭依然有忠实顾客。老刘说,有一个年轻人每个月都来他这里买一本《世界军事》,持续了好多年。还有住在附近的老人也常来买报纸,多年下来,彼此形成了能够眼神交流的默契。   “我最多再坚持两年吧,生意越来越不行。”老刘说。
  报刊亭,何去何从?
  报刊亭曾经陪伴着一代人的成长,而今逐渐衰落的姿态也让人忍不住叹息。
  南京的相关部门曾做过一个调查,标题为“你是否同意拆除报亭”。其中70%的网友认为,报刊亭是传播文化、满足人们购买报刊需求的主要渠道,不能随便拆除。95%的民众对拆除报刊亭表示反对。一些城市规划者也提出建议,认为报刊亭的存在有很大的必要性,至少是城市的文明建筑物和标志之一。
  央视主持人白岩松一直关注报刊亭的命运,他说,有位韩国教授曾告诉他,“我在书里知道你们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可是在你们的街上我看不到。”他认为,“我们今天讲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可如果在大街上走半天都看不到一个报刊亭,我们从哪里能感觉到一些文化味呢?在一个发展的时代,报刊亭也应该不断赋能。”
  数字化阅读时代,报刊亭的价值不断被消减。但不得不承认,报刊亭一直以来起到的都是积极的作用,它满足了人们的知识诉求,提供了精神滋养,起到了“灵魂加油站”的作用。它不应随着时代发展而削弱,应不断得到加强。这也意味着,报刊亭的命运,应该是改造而不是取缔。
  未来,报刊亭应该如何走下去?
  在日岩松看采,当前我国报刊亭最为突出的问题是经营难以为继,这虽然与报刊销量下降、新媒体冲击等有关,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被管理部门“卡得太死”,导致报刊亭经营收入来源单一。
  他认为,报刊亭是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载体,是城市文化之窗,现在报刊亭不仅不应该消减,国家相关部门还应该大力扶持,拓宽其经营范围,将其打造为一个城市的文化地标。
  “法国巴黎,最著名的香榭里舍大街上,隔不远就能看到一个报刊亭,不仅卖报刊,还卖饮料纪念品,张贴各种演出信息,成为巴黎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一个小小的报刊亭,为什么不能成为我们传播文化与信息的窗口呢?”他建议,将单一的报刊亭变为综合的文化亭,不仅经营报刊,还可以发布文化演出信息、张贴经过审核的书刊广告、销售城市文创旅游纪念品,实现城市公共文化服务的均等化。
  国际关系学院文化与传播系教授高玉昆也认为,“报刊亭的衰落,并非由于經营的产品内容陈旧落后,主要是因为数字信息化浪潮的逼迫以及经营层面转型、升级不够造成的。”数字网络技术的迅猛发展,使城市传统报刊亭出现衰落。但报刊亭是提供公共文化服务的重要载体,营造了市民读书看报的学习氛围,应该努力使这些载体发挥作用,进而增加城市的人文味道。
  高玉昆提出,如能将纸媒和数字媒体相结合,文化和文创产业结合,“立体”的报刊亭或许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国内一些城市也曾作出积极探索。2018年8月,全国首座“智能报刊朗读亭”亮相广东广州南国书香节暨羊城书展。在“智能报刊朗读亭”中,人们既可以进行报刊阅览和购买,也可以进行朗读。
  “这些智能化的报刊亭代表一种先进理念,通过试点以后可以成为一种示范。”中国传媒大学博士李凌达认为,当前条件下,智能报刊亭的大范围推广还存在难度,但代表了报刊亭发展转型的一种可能。
  当时光流转,有的人、有的事或许只能在记忆里鲜活,但有的文化却可以传承延续。盛极一时的旧式报刊亭注定成为过去,我们能做的是将它的历史保留。而在当下,需要做的是建立一座座新型报刊亭,或者称它为新型城市服务空间,以此来适应融媒体、智能化的发展,可以延续我们对于旧式报刊亭的感情承载,满足大众日益多样的城市生活新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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