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享有“北有南开，南有春晖”美誉的浙江省上虞春晖中学，汇集了一批在后来中国现代教育史上颇具影响的人物，有经亨颐校长，丰子恺、夏丏尊、朱自清、朱光潜、刘熏宇、匡互生等教员，还有蔡元培、黎锦晖、陈望道、叶圣陶、吴稚晖、俞平伯、杨贤江、黄炎培等常来讲学的名流。在这个远离大都市烦乱喧嚣的白马湖畔，一时间热闹非凡，在著名教育家经亨颐先生的领导下，这群怀着教育理想的文人在这一片宁静的土地上，自由而热烈地进行着新教学的多层次的探索尝试。开设选修课程就是其中之一，这在中国现代基础教育史上当属开先河之举，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笔者以三年制的初中选修课程为例，简要述评其课程思想、具体内容和实施办法。
　　一、 选修课程概况
　　（一） 选修课的设置目的
　　《春晖中学校学则》指出，“选修科为补习必修科目，适应个性及调济升学分科文理交互预习而设”。时任教务主任的刘薰宇先生的解释是“为使我们的学生补习必修课的不足，或助长他们的特长，或因为他们将来升学要分科学习不能不有所调济，使不至于偏枯”。另外，还考虑到了学生学习必修学科的时间：“学生的时间，也有过剩或不足的分别，想使他们不因时间过剩而荒废，也只有乞灵于选修科，请出它来补充。实际上，如果采用学科制而不活用选修科目为调节，学生没有不浪费光阴的。”
　　（二） 选修课的内容与学分
　　我们先来参照与选修课相应的必修科目，共分6大类164学分：社会科（22学分），包括公民（德行、法制、经济）、历史、地理；言文科（68学分），包括国文、英语；算学科（30学分）；自然科（16学分）；艺术科（12学分），包括图画、手工、音乐；体育科（16学分），包括生理卫生、体操运动。选修科目要求修满16学分，共设12门，为国文（4~12学分）、英文（4~12学分）、算学（4~8学分）、图画（未定）、音乐（未定）、日文（12学分）、世界语（12学分）、家事（未定）、科学概论（6学分）、法学通论（2学分）、伦理学（4学分）、心理学（4学分）。在国语、英文、算学三门主要学科中，又细设了具体的单元：国文有补修（2~4学分）、实用文（1学分）、古文讲读（2~4学分）、诗词讲读（2~4学分）、文字源流概略（2学分）、修辞大意（2学分）、文学史大要（2学分）、近代文艺思潮大要（2学分）；英文有补修（2~4学分）、尺牍（3~6学分）、翻译（3~6学分）、新闻纸（2~4学分）、近世英文名著（3~6学分）；算学有补修（2~4学分）、普通簿记（3学分）、平面测量（3学分）、四则问题研究（2学分）、因子分解法（2学分）、图法几何（3学分）、立体几何大要（3学分）、初等解析大要（6学分）。
　　（三） 选修课程的安排
　　三个学年每学期规定选修内容，根据年级差别，选修科目也有差异。其基本原则是：第一学年注重补习，如国文、英文、算学中的补修；第二学年注重个性，如国文、图画、音乐、日文、世界语和家事；第三年注重调济，如国文、算学、科学概论、法学通论、伦理学和心理学。比如国文，第一学年为补修与实用文，第二学年为古文讲读与诗词讲读，第三学年为文字源流概略、修辞大意、文学史大要与近代文艺思潮大要。大多数科目的课时数与学分数一致。
　　（四） 如何选修科目
　　由学生选修一到两门，“一经选定，必须修足”。一般分三年修完，如果学生“能速进者”可以“提前四学分以内”，并能在第三学年加习“某职业科之一部分”（第三学年为不升学者特设农业、商业或师范等职业科）。怎样决定学生的选修科目呢？这是选修科实施中的关键，也是一个难点。刘薰宇先生对此曾作了详细的阐述，在此摘录如下：
　　我们的办法，由学生向指导的教师商酌，得了许可，再填写志愿书，由指导教师签字，就算第一次决定了。但依本校现行学则第十条的规定，“对于一科目人数不满十人时，得不开班”，这种办法虽对于学生不利，不能完全实现学科制的精神，但在教员比较少的本校，实也无可如何。既然有了这样的规定，因事实上的困难，所以人数不足的科目有时只好取消。在第一次决定后，由教务处统计各科选修人数，酌量去留，而所选科目因人数不足被撤销的，就不能不重选，所以必到第二次才能决定。学生和教员协定选修科目，对于选科制的精神，事实也有顾虑不周到的地方，这是我们所实际感受到的困难。使学生补修他所较差欠的科目，或使学生于选科中助长他的个性，这都是由教师的考察和学生自己的省度可决定而不致发生困难的。但为学生的升学，或毕业后作事的调济，在教师固无从代谋，就是学生本己又何能决定呢？我们任意找一个学生来问：“你毕业后愿升学吗？”绝没有一个不用‘是’字作回答的。但若换一个问法，“你毕业后能升学吗？”就有许多人不能作个的确的答复了。若进而问：“你毕业后升学要学哪一科？”或“你毕业后不升学要作什么事？”这样的问题要得到可靠的肯定的答复，就更不容易了！这样的问题和个人的家庭都有密切的关系，要学生自己考量自然难了！不得已只好家庭去商酌，取一部分的意思作参考，这种办法也有可行的。但由我们的经验说，实在不容易得到好的结果。学生的父兄，就算很注意学生的学业，但有时因他们不明了各科的内容，有时他们自身也不能决定将来要使他们的子弟走一条什么路。他们怎能简单明了地给出一个学校希望的答案呢？这种困难如何能免去？这是我要用十二万分的诚意请求大教育家解决的！
　　二、 20世纪初期春晖中学选修课程的特点
　　回顾20世纪初期春晖中学的选修课程概况，我们可以看出以下几个特点。
　　（一） 高度的人本主义和人文关怀精神贯穿始终
　　无论是课程设置的目的、内容，还是课程的实施，设计者都得从学生的实际出发，而不是为新教育而搞新形式，为新课程而凑课程。刘薰宇先生在谈及选修课程实施的实际情况时，说到这样一个特殊的例子：“本校今年招生，来了一个曾由上海专科师范——现改成艺术师范——毕业的女生。伊为补充常识而来，但伊于某某科实已有超过本校所定标准的程度。若仍执行我们的学则使伊完全受彼的约束，则伊所专习的科目势必因补充常识而荒弃，纵不至于得不偿失，伊所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因为这种事实的要求，我们实际上也有相当的变通。”课程实施中考虑到学生的个体实际情况，这正是其人文关怀的典型体现，也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二） 课程设置与实施坚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原则
　　从选修科目的设定与实际开出情况可以看出，设计者既考虑了学生的多样需求、初中教育的实际，也考虑到学校的师资等条件。他们既看到本校师资不足的欠缺，又充分发挥了教师的特长，从校本实际出发，如从上述选修科目设置中的文科优势，可见春晖中学当时师资之一斑。从选科过程中，我们看到实施者既充分发挥了教师的主导作用，又注意到家校联系，考虑到每一个学生家庭的实际情况，给学生多次选择的机会，慎重其事。更可贵的是，在探索尝试中，能客观地看到存在的问题和困难，承认自己的困惑，寻求更广泛的探索。在新课程实施过程中，这种科学精神无疑是十分必要的。只有具备了这种精神，才能开展真正的教育研究与尝试，并把它引向深入，直至成功。
　　（三） 选修课程的理想化、多维度与客观实际、必修课程和谐统一
　　在选修目的上，设计者立意高远，不仅考虑到学生今后的升学文理分科，为学生学业上的提高开拓视野，还考虑到发展学生的个性，将来的工作生活；课程内容丰富多样，有学术理论的、道德艺术修养的、生活实践的、就职准备的等等。更值得关注的是，春晖中学把补修作为选修第一内容，注重打实学生学业基础，主次分明，这显然是考虑到学生学业的现实和基础教育的目的与实际。在顾及学生现实需求和未来发展需求时，在选修内容上，设计者也不是一味地“好高骛远”“喜新厌旧”“喧宾夺主”，而是紧紧围绕必修学科，选修科目大都是必修学科的拓展与深化；从学分的分配上也可以看出突出与强化必修的原则。
　　（四） 依照循序渐进的原则设定选修科目内容
　　根据学生的认知程度和不同年级的学习重点，选修科目基本上按照由基础学业到学科拓展延伸，由易到难，由初中阶段的一般学业到升学或就业准备相关知识的顺序设置。如上文提到的国文就是这样；又如英文，第一学年为补修，第二学年为尺牍与翻译，第三学年为新闻纸与近世英文名著；再如图画、音乐安排在第二学年，日文、世界语安排在第二、三学年，而科学概论、伦理学、法学通论则都安排在第三学年。这样的安排充分表现出课程设置者的匠心。